狂風暴雪中,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景緻。
雪地中的男人仰着頭、望着天,任憑狂風夾着暴雪將他整個埋了起來。
俗話說瑞雪兆豐年,但王建斌卻無法從這其中感覺到絲毫的生命之力。
此時他已經迴歸瑪法一個月有餘了,這風雪之地正是三千小世界中的其中一處。
雪花兇狠的鑽進眼睛裡,然後不停的被融化,變作了淚水流淌了下來,最終在半空中就被凍結成了一粒粒晶瑩剔透的冰柱。
這種場景翻開了王建斌塵封的記憶,讓他在母星世界裡勤工儉學時候的經歷,重新變得歷歷在目。
那時的天空和現在一樣,那時候的王建斌卻還是個二十歲的大孩子。
當時他在科技廣場的電腦城做寒假工,每天的任務是將打印機或者紙張給客戶配送上門。
在那個風雪交加的下午,公司派給他一個路程稍遠的任務,將三箱A4紙和一臺C05式小型打印機,配送到二十公里以外的發電廠後勤科302房間。
說心裡話王建斌對於發電廠的單子不怎麼熱心,除了距離太遠以外,還包括後勤科主任鄭光明,總是對自己冷眼相待外!
對於任務目標,王建斌可謂是輕車熟路,有過幾次單獨前往的經歷,只需要在科技廣場的西北角乘坐S108路公交車即可直達發電廠。
在用保鮮膜將所有東西打包完畢之後,王建斌拉着可摺疊式的手拉車,踩着吱吱作響的積雪興沖沖的朝着公交站臺走去。
在看見第一場暴雪的時候,依稀記得當時的心情甚是舒爽,暴雪對於他來說更像是天賜的禮物,畢竟這種天氣外出配送會有額外的10元獎金。
但是,很快王建斌就真切的體驗到了大自然的偉力和殘酷。
當S108路公交車抵達終點站的時候,車裡只剩下王建斌和司機兩人了,等將手拉車卸下之後,在這片白茫茫的雪的世界裡彷彿只剩下了他自己。
在路的對面,隱約間可以看見一個二十米長的電動門,左邊是一個紅磚瓦房的傳達室,進去有一條十米多寬的南北走向的筆直柏油馬路。
“加油!”
做好登記之後,王建斌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不斷的給自己加油打氣。
從這裡沿着馬路朝北一直走上兩公里,然後向東拐進去再有上三五百米,其中的一個獨立的院落就是後勤科了,302房間正在這三層小樓的最上面。
相較於平時,惡劣天氣的影響很快導致問題出現了!
此時地面的積雪已經足足有十公分厚,手拉車的輪子在雪地裡根本轉不起來。
由於這種便攜、摺疊式手拉車的骨架極爲脆弱,爲了減輕車子的負擔,王建斌只能用腳在雪地裡趟出兩條溝,用來確保車輪的正常轉動。
狂風夾雜着暴雪打在他的臉上、飛入他的眼睛裡,迫使他深深的埋下頭顱。
“嘶!”
但沒過兩三秒鐘後,王建斌又猛地擡起頭來,停下腳步止不住的左右晃着身子,一陣冰涼順着他的脖子一溜煙的滑到了尾巴骨。
只是這短短一會兒低頭的功夫,無孔不入的暴雪呼的一下,沿着衣領就將他搞了個透心涼。
是的,當時他除了戴了個耳帽和口罩之外,連一個能護住頭和脖子的帽子都沒有。
接下來王建斌只能夠頂着狂風,只能夠用力眯着眼睛、努力梗着脖子,腳下不停的趟着雪,一點點的向前蠕動。
關於雨水打到人的臉上會不會疼痛,這種他沒有親身體驗,因此沒有發言權。
但是狂風夾雜着暴雪鋪面而來的時候,裸露在外的皮膚確實猶如針扎一般。
先是刺痛、再是酸脹、最後被徹底凍僵之後,就只剩下無邊的麻木了。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絕對不會讓王建斌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事情很快就出現了變故。
在前進了八九百米之後,手拉車的輪子壞了!
說到輪子質量問題,首先得清楚瞭解王建斌此次配送貨物的重量。
這種小牌子A4紙一整箱的重量大概在15-16公斤左右,三箱下來再加上一臺打印機,總共差不多有五十公斤。
正常情況下只要保持好傾斜角度,這點重量對於摺疊手拉車來說也不算什麼。
但是在這冰天雪地中,在這十多公分厚的積雪裡,那輪子的軸承終於支撐不住,就此罷工了。
“呼哧!呼哧!”
隻身拉着一百斤的東西在雪地中趕路,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
說實話,關於這個問題直到現在王建斌也不清楚。
他當時只是覺得渾身發熱,就連頭髮上的積雪都被蒸滑開來,順着脖子不停的往下,又很快和汗水交織在一起、不分彼此。
“哐當!”
一時不察之下男子被滑到在地,雪花頃刻間給他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棉被。
在這個正常開工的時間段裡,這條主幹路上根本連個額外的人影都沒有;
在視線範圍不超過三十米的惡劣天氣下,及時偶爾有人經過,也很難發現被雪覆蓋的身影。
從摔倒在地到重新爬起來,王建斌足足用了一分多鐘。
在這期間,王建斌曾有好幾次想要把東西全都扔掉,然後像逃兵一樣的跑回家去,將所有的一切都拋擲腦後。
不再去管什麼責任、利益和懲罰,只顧眼前就好!
但幸運的是他終於還是站了起來,終於還是再次負重前行,終於沒有臨陣退縮、選擇了迎難而上。
當王建斌哆哆嗦嗦的抱着打印機敲開302房門的時候;
當他因爲渾身精溼而不敢進屋,怕被客戶投訴的時候;
當他還要返回打算將打印紙一箱箱的搬上樓來的時候;
這個原本對他愛答不理的中年男子,突然間態度一百八十個大轉變。
“小兄弟,快在暖氣片上烤烤手!”
“毛巾,吹風機呢?噢在櫃子裡。”
先是把王建斌強行拉進屋子中的暖氣片旁,又翻箱倒櫃的找到一個吹風機,連同毛巾一齊交到他的手中之後,又急忙出了門。
“喝點紅糖暖暖胃吧!你這孩子,以後可不敢再這樣了。”
鄭光明把從女同事那裡借來的紅糖沏好之後,輕輕的遞了過來。
“唉!我那孩子比你大不了多少,也現在還不知怎麼樣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鄭光明看着王建斌,不由得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