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經年彼路

偶有陣雨,適合……凝神?恩,這是個不錯的想法。人生難得一知音,寧缺,也要那萬中的唯一。這是簡攸希近日來不斷回想的一句話,而讓她知道這句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喬稔,那個曾經不斷說着恨他的人,那個曾經無時無刻不希望她死的人,如今視她爲難得的知己。

那是距離野戰遊戲已經過去四天時間的時候,喬稔利用空閒時間來簡家做客,正趕上組織建幫五十週年這樣的大日子,所以簡家來了很多客人,各分派的元老都聚集到本家來,一時間簡家上下忙的不亦樂乎,慕若寧偏巧這個時候又因爲美國那邊的case臨時有事情出差了。

雖然喬稔以前是以另一個身份進的簡家的組織,但身份公開後也都被大家所接受,和熟識的元老或組長們問完好之後,喬稔來到相較安靜的後.庭院想要隨便的休息一下,便看到坐在樹下看着有些泛黃的樹葉發呆的簡攸希,那樣安靜的坐在樹下,嘴上還在輕哼着以前她哼過的歌曲。

“怎麼不到大廳去聊天嗎?”喬稔並不急着走過去,只是一步一步的沿着石板路向前,注視着眼前的女生哀傷的視線移向他,不禁心裡被重擊一下。

“喬稔?”有些恍惚的簡攸希恍然以爲她看到的是一直守護她的喬素哥,可是看着喬稔那深棕色的眼瞳,簡攸希知道那只是一種幻覺罷了,她再也不會看到那雙如珍珠般的黑瞳溫柔的注視着她,看着她微笑。

初戀,箇中滋味誰能體會的透徹,酸甜苦辣鹹,回味無窮卻似乎註定失去般的痛着還要將那留守在心中一生難忘。簡攸希喜歡這樣的一句話,一個陌生人對初戀的形容:痛進骨髓,樂進血液。這就是她對喬素哥如此深刻貼切的懷念。

以爲有個人在身邊就可以忘掉那種悲傷的感覺,原來,某個神經,到了某個時候就會不自覺的讓自己覺醒起來,就好像今天的週年慶,如果他還在,那羣相談甚歡的人羣裡也該有他的身影纔是,可是,原來終究還只是如果,那個教會她沒有如果的男孩卻總讓她幻想着不切實際的如果。

“是我,怎麼了?”看着簡攸希雙眼泛着水汽,喬稔忍住安慰的心情自然的回答她,好像他看到的人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沒什麼,只是,恩,只是想起了什麼而已。”淺笑一下,簡攸希掩飾住心情,“過來坐,剛下完雨的草地顯得有些潮溼,不過這邊空氣蠻好的。”

“慕若寧呢?”順着簡攸希的話,喬稔走過去坐到她的身邊轉頭問着一些平常的問題,讓這次的遇見顯得不那麼尷尬。

“哦,他出差去了,唉,如此保鏢我該說什麼好呢,身兼多職,任勞任怨?還是擅離職守呢,呵呵。”

“你手臂上的傷怎麼樣了?”

“啊,沒事了,已經結痂,過段時間就能好,就是這兩天有點癢,總想去撓。”擡起右手臂給喬稔看,一條細長的紅色紋路清晰的出現在細白的手臂上,顯得突兀卻讓人不忍離開視線,這讓她想起喬素哥死後她一個人的時候甚至有過輕生的念頭,可是刀片劃到手腕的紋路上時就下不去手,原來自己還是不想死的,不想那麼傻的死掉,而那些紋路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淡化到沒有。

“最好不要去碰,這是傷口已經好的效果,如果你碰的話可能會留下疤痕,女孩子手臂上留那麼長的疤總不是好事。”

“恩恩,呵呵,謝謝,你說的跟若寧說的一樣,都叫我不要去扣。”淡淡的微笑一下,簡攸希再次露出喬稔最開始見到她時的哀傷表情。

“攸希,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孤單了?”

“欸?”沒想到喬稔突然的問話,簡攸希顯得有些慌亂。

“沒事,隨便問問。”低下頭,喬稔淡到不易察覺的情緒掩藏到收回的視線中,卻沒想到簡攸希真的順着他的話回答起來。

“是啊~~”向前抻個懶腰繼續說,“突然就感到孤獨了呢,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慶祝太熱鬧所以將我的落寞顯示的更明顯起來。”

“你,在想着誰?”

“……喬素哥。”

對於簡攸希坦誠的回答讓喬稔沉默一會兒,“不想李賢嗎?”

“呵呵,是呢,我也該想李賢呢,可能是跟慕若寧在一起時間長了,想李賢的時間就容易起來,不過今天,是個適合想喬素哥的日子吧,雖然已經過了忌日,但這樣特殊的日子,總覺得不想他心裡都會空落落的不是滋味,還好,你來了。”微笑看着喬稔,簡攸希的面容少了些許的哀愁。

“……是因爲可以透過我的長相看着我哥嗎?就像慕若寧一樣。”

“……不,喬稔,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你能來我很開心,真的。”怕對方誤會般,簡攸希急急的解釋。

“呵呵,別緊張,我知道你的意思,簡攸希,我想我還算是瞭解你的。”

喬稔露出一抹淡笑回視慌張的簡攸希,因爲知道,纔敢開這樣的玩笑,簡攸希,在你的心裡我是不可能代替喬素哥的,也不可能像慕若寧那樣可以被“重新”愛上。

“呼~~喬稔,你知道我們組織爲什麼叫黑櫻嗎?其實這個名字還蠻普通的。”

“不是因爲組織的徽標上帶有櫻花的標誌嗎?”

聽了喬稔的回答,簡攸希搖搖頭,“不全是這樣的,其實組織以前是不叫黑櫻的,也沒有徽標,只是一個單字‘莫’,是我爺爺起的,爺爺當初創幫的時候就是希望組織裡的人秉持着一個理念,莫要妄圖匪意,莫要貪圖虛名。雖然我們是黑道出身,但是不做與惡徒同流合污的事情,這樣的理念就是從爺爺那裡傳下來的。”

“那爲什麼換掉?那個不是挺好的。”喬稔好奇的問,這些話題他以前從未聽喬素哥講過,不免對於他生活過的地方產生興趣。

“呵呵,我想喬素哥一定沒告訴過你吧,這樣的事情,其實不是很難爲情啦,因爲黑櫻就是他起的名字,徽標也是他和我哥一起設計的。喬稔,你知道櫻花的花語嗎?”

“不知道。”

“櫻花的花語其實有很多,像重瓣櫻花花語爲文靜,冬櫻花是東方的神秘,西洋櫻花的花語爲善良的教育,櫻花草的是青春,山櫻是精神美,但是最基本的就是純潔、高尚、淡薄,這和爺爺的理念很相符。”

“所以我哥才建議這麼改嗎?”

“櫻花之所以被譽爲日本的國花不僅是因爲它的嫵媚嬌豔,更重要的是它經歷短暫的燦爛後隨即凋謝的‘壯烈’,死在最美的一刻,我爸很喜歡喬素哥的說法,他希望組織即使在黑幫裡也要帶着那純潔高尚的品質受人尊重,所以接受了這個名字。”

“……只是這樣嗎?”喬稔注意到簡攸希淡淡微笑的表情,她在回憶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或許就是存留在她記憶中和喬素哥的那些美好片段。

“恩?呵呵,喬稔你果然很聰明呢,竟然都知道我還有事情沒有講。”

“如果真的只是那樣的話,你是不會簡單的對我提起這件事的,一定是讓你想到了什麼,和你有關嗎?”

“恩,和我有關,那是喬素哥,生前對我說過的唯一一句類似於表白的話吧,在我對他表白之前。”

簡攸希的記憶隨着樹上迎風飄動的葉子晃遠,記憶中的那個少年,聲音緊扣心絃。

“喬素哥,喬素哥,你好厲害哦,我都沒想過櫻花那樣的解釋。”偷聽完喬素和簡皓瑭的談話之後,簡攸希興奮的跑到站在櫻花樹下的少年面前,初春時節,櫻花還未完全開放,而簡攸希看着這樣的畫面卻覺得無比的美好。

“……攸希,偷聽不是好習慣。”

“呃,我,我只是好奇你去做什麼。”知道自己的行跡敗露,簡攸希吐吐舌頭弱弱的解釋,直到看見眼前的人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才放鬆掉心情。

“攸希,你喜歡那個名字嗎?”

“恩,喜歡,即使生活在黑暗中也依然美麗綻放生命的華彩,黑櫻,真的是很美好的一個名字,我喜歡。”揚起還有些稚嫩的小臉,十歲那年的簡攸希看着眼前讓她心慌意亂的男孩,心裡同樣默默的說着喜歡。

“恩,喜歡就好,這個名字就是爲你起的。”即使生在黑幫的環境裡也不被污染的一抹光鮮。

“爲我起的?”簡攸希驚訝的瞪大雙眼,喜悅的情緒瞬間溢於言表,她上前抱住喬素的身子亂蹦,“喬素哥,你真是太好了,真的好好。”

“攸希,別這麼興奮,你感冒纔剛好不是嗎?”

“沒事啦,喬素哥給我的就是最好的感冒藥。”停止跳動,簡攸希還是賴在喬素的身上不肯離開,她似乎太過迷戀他身上的味道,那溫暖的感覺讓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動的速度快要承受不住的樣子,直到簡承溪和夏澄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打斷她的想法。

“笨蛋老妹啊,你是想勒死喬素哥麼,雖然他也是練過的,但就你那牛勁,還不跟碾磨似的。”

“笨蛋老哥你胡說什麼啦,你纔跟牛似的,你還跟豬似的呢,你是四不像。”

“呵呵,我沒得罪你吧,我說你一個你回我三。”

“哼,就算沒得罪也見到你就不爽。”偏偏趕在她和喬素哥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出現,這麼不會注意情況呢。

“呵,這還是得罪了唄,好好好,我可懶得和你爭,說正經的,喬素哥,你今天真是帥啊,你那提議,剛剛我爸都跟我和澄說了,那名字雅的夠神秘,我喜歡。”

“纔不管你喜不喜歡呢,喬素哥起的什麼都好,總比你那遊戲腦袋好,整天就是打怪升級的,能想出什麼好聽的名字。”簡攸希鄙視的看一眼簡承溪,吐着舌頭不屑的挖苦。

“喂喂喂,你怎麼回事啊,就這麼一會兒針對我多少了,我可一句調侃你的話都沒說。”不解的看着自己妹妹那明顯十分不滿的樣子,簡承溪覺得自己很冤,怎麼不知道怎麼就被當成炮灰了。

“哼,懶得理你。”

“澄,看吧,這丫頭開始蠻不講理了,在喬素哥面前她就覺得自己有後盾了似的。”

“是你總願意跟她擡槓。”

“呃……喂,怎麼連你也挖苦我啊。”無奈於自己的好友見到簡攸希就叛變,只好繼續和喬素談着設計徽標的事情。

那個短暫的記憶再次被簡攸希說在嘴裡竟顯得那樣的悠遠而讓人懷念,曾經的美好換來如今刻骨銘心的悼念。

“笨蛋老妹啊,原來你和喬稔在這。”打斷簡攸希的思緒,簡承溪快步走過來。

“呦,笨蛋老哥啊,真難得,在如此重要的日子裡你竟然出現啦。”收拾好心情,簡攸希擡眼看着有些疲累的人。

“還好意思說,是不是你把我的行蹤告訴給澄的,暈死,竟然都走到海洋公園裡面了還能被他找出來。”無奈的搖搖頭,想到夏澄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場景還覺得挺靈異的。

“哼,誰讓你故意缺席週年慶會的,老爸沒發火就不錯了,還找漾影給你當擋箭牌躲出去,你以爲夏澄的情報組是吃白飯的啊。瞭解你的動向還不輕鬆。”

“是是,所以,嘿嘿,既然你們兩個都在這邊,就別閒着跟我到大廳去應酬應酬啦,那幫老頭,自從知道我入股凰中之後就總‘騷擾’個沒完,我煩都煩死了。”簡承溪鬱悶的搖頭,早知道就把股份轉到夏澄或攸希的明顯,他現在也不用這麼麻煩。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你拉我們去還不是爲了能找藉口離開,好把我們留那裡,我纔沒那麼傻呢,早上光問好我舌頭都覺得幹,沒看我跟喬稔正在聊天啊,走開走開,快去大廳進行你的政治會談去。”

“不是吧,這麼見死不救,我這要是過去了,非被纏個小半天不可,你忍心讓你哥飽受精神折磨麼?那樣以後誰爲你的感情生活出謀劃策,誰爲你的感情生活甘願當勞役,誰爲你的感情生活……”簡承溪還沒感慨完,就被簡攸希連忙打斷。

“停,忍心,可忍心了,哥你就盡情的去磨練吧,妹我精神支持你。”嬉笑一聲,簡攸希推着簡承溪離開,隨即聽到他話。

“……得,我在你心裡也就這價值,嘿嘿,喬稔,怎麼樣,有時間不?給你介紹幾個在工作上能幫到你的幾個前輩。”明顯的做出失落的樣子,簡承溪還不忘瞟一眼旁邊的喬稔。

“去去,趕快離開這裡,笨蛋老哥也別想打喬稔的主意啊,你不有本事嘛,怎麼不去忽悠夏澄去。”

“呵,你可真是我妹,明知道澄他絕對不管這種事,這是讓我往槍口撞呢。”

對簡承溪做着鬼臉,“你不聰明無比嘛,我相信你。”

“這要是喬素哥,你巴不得跟他後面幫他趕快脫身。唉,差別對待啊,我也就是個當哥的啊,唉。”

“是啦,笨蛋老哥你果然瞭解我,我都沒說你就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如此這麼有自知之明,老妹我就在心裡默默的祈禱你早些脫離那些老人家的口水哈。”

看着簡攸希陷入回憶的面容,喬稔的心裡有了這樣的疑問,“攸希,如果讓你重來的話,你還會希望認識我哥嗎?”

“……喬稔,那麼我問你,如果有重來的機會,你會希望喬素哥離開你們生活的那個環境嗎?”

“……會,不管什麼樣的發展我都會讓他離開那個利慾薰心的地方。”

“即使還會遇到沙奈也一樣希望嗎?”

“……是,我支持他的任何選擇。”

微笑一下,簡攸希冷靜的回答喬稔剛剛的問題,“那麼你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完了。”是的,他們的心裡都存在着這樣的想法,即使有一個重來的機會,他們依然不後悔當初的選擇。

“那麼,喬稔,如果重來的話,你會希望認識我嗎?那個曾經帶給你仇恨的人,你還會希望認識嗎?”

“……”轉頭靜靜看着簡攸希的臉,像是思考了一世紀那麼久的時間,除了樹葉沙沙的聲音,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被靜止,簡攸希一時以爲這個表面平靜的青年到現在依然還恨着她,恨着她帶給喬素哥的命運,可是隨後響起的聲音,卻換了另一層意義,簡單卻深入心靈的一句話,簡攸希想或許就是這樣的話,動搖了她之後的選擇。

男子平靜的開口,“人生難得一知音,寧缺,也要那萬中的唯一。”

簡攸希,也許正因爲有了那默契的瞭解,才讓彼此的距離更加拉近,無法做你的最終,便要做你的永遠,知音難覓,只認你一人。

簡攸希,就讓我代替喬素哥,在你的身邊守護你吧,就讓我代替那個天使繼續守護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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