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母在猶豫?”三姐兒不冷不熱的問着鬼鬼祟祟的坐在蘭園裡的廖媽。
廖媽一副不是很安心的樣子,在暖閣裡四處張望着,好似怕有人藏在這蘭園的暖閣裡似的。
聽到三小姐問話,廖媽才正了正神色,點頭道:“回三小姐,老太太確實是在思索,今兒她還要老奴來挑最合適的小姐。”
三姐兒心裡一陣疑惑,老太太怎麼會讓個老奴婢來挑人呢?這也太不合規矩了,雖然老太太大概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但老太太向來做什麼事都是心裡有數,這麼一聽怎麼覺得她好似是亂了陣法一般。
莫不是老太太發現了她撒的謊?不對,她的謊天衣無縫,而且李大夫已經死了,所有的事也都死無對證,再者,看着老太太這幾日對她那恢復如初的關愛態度,定是信了她的說辭纔是。
所以,現在老太太開始猶疑的話,肯定是有什麼事在困擾着她,三姐兒不禁有些好奇,這世上竟然有什麼事兒可以困擾住老太太,影響她做決定?
而且這幾日孃親也挺親怪的,不大似平日裡那無腦的大大咧咧的模樣,舉手投足之間倒是謹慎了許多,這其實是好事,但卻讓三姐兒覺得不習慣起來。
這幾日也不止孃親奇怪,聽花青說,最近都在傳,大太太和大老爺動不動就吵架,還吵得極兇。剛問了廖媽,廖媽說剛剛大太太去德園找了老太太,但是她們說話的聲音極小,只有在說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時候纔不會刻意壓制聲音,所以廖媽也只得了些不痛不癢的情報。
而大太太與大老爺吵鬧的原因竟然是無人知曉,這個讓三姐兒心裡更是生疑,大老爺多疼大太太,這是府裡的人都知道的事,雖然表面上看大老爺是納了好幾房姨太太,但心裡裝着的卻是隻有大太太。不然也不會什麼事都由着她來,甚至在三姐兒小時候對她那樣做了,大老爺都把這事給壓了下來。
所以三姐兒心裡對大老爺也是有怨恨的。
親爹都不幫自己,她還能相信誰?
三姐兒喚來了侯在暖閣外邊的花青,與她細語了幾句,花青點點頭後退下了。
“我決定和七妹妹聯手。”三姐兒對廖媽說道。
廖媽一愣,又思索了一番,略微點點頭道:“其實也是可行的,只是七小姐幫不到三小姐你什麼,畢竟她是個不大得寵的庶女,又無依無靠的,說話,做事都擔不上一點兒份量。”
三姐兒笑笑:“這個你就不懂了,七妹妹是步步穩紮。”
廖媽面上驚異了一下。
三姐兒看了她一眼,繼續道:“你還記得七妹妹剛來府裡時的情況嗎?”
廖媽想了下,道:“七小姐剛回府的時候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然後說話時而活波里帶着討好,時而又讓人感覺有些距離。做事情呢,看上去是胸有成竹,但偏偏有時候就無端端的吃悶虧。”
三姐兒一笑:“這不就是了。”
端起邊上圓桌子上擺放的熱茶,三姐兒輕輕地抿了口,熱茶繚繞出來的熱氣和茶香纏繞着三姐兒,她抿了口後便把茶杯放回圓桌上。
“嗒。”
茶杯和圓桌相碰撞的那一瞬間,發出的聲音,好似是剛剛說話的分割線一般。
“現在的七妹妹你覺得又是如何?”三姐兒笑着問。
廖媽仔細的思索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的說道:“七小姐和以前大有不同了,現在的七小姐說話做事時裡子外子都透出一分自信,而她也極少再出錯。”
廖媽又想起了什麼一般,言語有些激動的道:“而且啊,這偶爾老太太竟然會跟老奴提起七小姐,言語裡都帶着讚賞的意味呢。”
三姐兒點頭,“對,七妹妹就是這樣一步步的來,一步步的進步,滲透到每個人周圍,但又不讓人覺得突兀。連一向來嚴謹的老太太都對她開始讚許,你說她是不是步步穩紮?”
廖媽已經連連點頭,似是雞啄米一般。
是啊,這七小姐竟然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周圍的人默認了她的存在,算一算,老太太讚許她,大太太也不大說她了,而幾房姨娘更是極少再提及這七小姐原來的事。
而且,看來這七小姐和侯府次子的淵源也頗深,想必三小姐是想拉個幫手一同嫁去侯府罷。
可哪有那麼容易?現在連老太太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做主,三小姐怎麼一天到晚的想當然?
三姐兒注意到了廖媽面上表情的變化,知她心裡在猶疑,不過三姐兒也不惱,畢竟這事兒確實看上去是說不準,但到了她手裡,說不準也得準。
侯府長子,她是嫁定了。
…………
“老爺,好了,不惱了,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大太太在暖閣裡細聲細語的給大老爺說着。
大老爺正喘着粗氣,慈園的暖閣裡淩亂不堪,四處都是瓷器的碎片,連桌子都給掀了。
“你要我怎麼不氣”大老爺沒被大太太的溫聲細語給撫慰住,反倒是更生氣了。
都是他的錯他當時不夠決斷,不然現在也不會害得三兒受傷,三兒這事倒所幸給侯府長子壓下去了,不然一鬧大鬧到宮裡的話,皇上派人查一查,他們蘇府就完了。
大老爺一屁股重重的坐在軟塌上,軟塌陷下去好大一塊,看得出大老爺實在怒氣難平,但也說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在生別人的氣。
大太太本是一直在與大老爺吵着的,畢竟她完全沒想到大老爺這段時日這般忙碌竟然是爲了那種事,他是瘋了不成?
不過想想也是,朝野之中的事本來就很難說清楚,有時候遇到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自己能決斷的。
只是這樣一來,該如何收場?她剛剛還去胸有成竹的給老太太說了大老爺一定能解決的。
其實她現在也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只因她自己的私心,她覺得若是這次的事自己也出了一份力,然後事情也能壓下來的話,老太太該是會對她另眼相看的罷。
說不定,這管家的人又能落回她身上。
而且藉着這股風,說不準還能讓四兒嫁去侯府,那可是一箭雙鵰,一舉兩得的大好事兒。
大太太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兒,轉身喚了棋兒、書兒和畫兒進來。
三個丫鬟有些戰戰兢兢的走進來,看着似是被洗劫過一般的暖閣,三個丫鬟面面相覷,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還是畫兒先反應過來,問大太太有何吩咐。
大太太擺擺手,道:“你們三個把這裡收拾乾淨。”
三個丫鬟一齊應了聲,福了禮,便忙開始收拾淩亂不堪,滿地碎片的屋子。
大太太挽起大老爺的手,繼續柔聲道:“我也不與你吵了,這事兒本就說不清楚,若是你現在心情不大好的話,不如出屋子走走,悶在屋子裡只會愈發的不爽利。”
大老爺剛纔狠狠的在暖閣裡發泄了一通,坐在軟塌上才覺得竟然是消耗了不少精力,心裡也只嘆得他委實是老了。
四周三個丫鬟輕手輕腳收拾的細碎聲音傳入大老爺的耳中,他這時纔看了看周圍,心裡小驚了一把,他剛剛竟然是發了如此大的火?
這慈園的暖閣都要被他給拆了一般。
大老爺嘆了口氣,由着大太太將他攙起來,身子有些不穩的和大太太一齊走出了慈園。
四處走走看看,散散心也好啊。
大太太和大老爺極少一齊在府裡出現,應該說是許久不曾一齊出現,所以在下人們看到大老爺和大太太舉止較爲親密的走出來時,都有些猜測。
莫非大太太和大老爺和好了?
那是好事啊,府裡這幾日被大老爺和大太太兩人不知何事的爭吵而鬧得有些雞犬不寧,再加上三小姐受傷,六少爺打傷了輔君親王的世子,這些事兒疊加在一起,直讓府裡的人覺得人心惶惶的。
大家總覺得蘇府現在是一口氣給提到了嗓子眼,但那口氣又再下不來。
老太太這幾日倒是有些不聞不問,好在大太太拿出了管家之人的模樣,把一切安排得緊緊有條,下人們很少碎嘴,若是遇着府外的人問起,下人們的嘴也是嚴得緊。
只因大太太說了,若是被她發現誰出去亂傳,下場就是嵐心那時的待遇。
再愛嘴碎的人也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而且誰知道大太太有沒有在他們身邊安插眼線呢,所以每個出府採購或者買東西的下人都不敢亂說一句。
“明兒什麼日子?”大老爺看着府裡的下人們忙忙碌碌的在前院裡,不禁問道。
大太太忙答:“回大老爺,明兒是填倉節,正月二十五這一天黎明,家家戶戶都在自己的院子裡或打穀場上,用篩過的炊灰,撤出一個個大小不等的糧囤形狀,並在裡面放一些五穀雜糧,象徵五穀豐登呢。”
“嗯,是個好日子。”大老爺漫不經心的說道。
大太太聽着大老爺話裡的語氣,知曉他根本放不下心來,其實她又何嘗不是,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她一個婦道人家更是沒有辦法。
不過大太太還是打起精神,篤定的對大老爺道:“過幾日去我帶上三兒和四兒去侯府,指不定侯府的人相中了她們中的哪一個,這事兒就好辦了。”
大老爺聽了心裡稍微放下了點,畢竟侯府長子和三兒還有那麼一層關係,四兒他是不指望了,三兒的話或許還有可能。若是穩住侯府的話,他也不用天天這般焦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