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狂笑，笑得甚至躲不開李素那一腳，本來便笑出眼淚，被這一腳踢中，更是疼得眼淚翻倍地往外流。可即使是疼，也要捂着大腿，在牀上一邊翻滾一邊笑。止不住。
李素心中不禁納悶，有那麼好笑嗎？難道真的精神失常了？
好半天，王三才強忍着笑意坐了起來：“說正經的說正經的。要是按你的法子，你說得越多，女方就越生氣，到後來有可能就真的分手了。”
李素確實只和男人打交道，更何況這畢竟是男性爲尊的世道，哪裡輪得到男人去揣測女人的想法？所以他對王三的這一套理論毫不理解，耐着心思問道：“什麼意思？”
“大概意思就是這樣的，”王三道，“女人發火，不是因爲具體的事，而是因爲情緒不對。這種壞情緒不是由最近的事情引發的，而是由過去幾個月甚至幾年的微小不滿累計出來的。所以說，幾個月甚至幾年前的事情，她們能記得？你不斷地檢討自己，只會讓她想起來的糗事越來越多，火越來越大，然後越要求你檢討。惡性循環啊！”
李素大概明白了王三的意思。不過他還是不明白，問道：“那你剛纔的表現……”
王三不好意思地咳嗽一下，道：“不是吹牛。那個，李大哥，你覺得我和雲多多在一起，是誰配不上誰？”
饒是李素這個從未體驗過情愛的人也被王三這一問弄得直皺眉。男女相互傾心走到一起，怎麼還會說誰配不上誰？如果說出這句話，本身就說明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不夠深，或者動機不純。
看到李素驟起的眉頭，王三不再賣關子，道：“我就自大一下。憑我王三的本事，身量相貌，還有用各種方法攀上的達官貴人，我謀個一官半職，找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也不是不可能吧！哪怕多退幾步，我找個更漂亮的姑娘也不是難事吧。”
李素明白了王三的意思。如果他和雲多多分手，損失大的，更加後悔的，肯定是雲多多。他掐住的，恰恰就是離了他王三，雲多多很難找到更好的人了。
這個想法確實可以，但是……李素反問道：“小先生，你這種想法，不妥吧。這純粹是把別人當做工具來……”
王三搖搖頭，道：“不是那麼回事。這世上，完全平等的關係多麼難找！就好像李大哥你，爲了讓習慣閒散的我將來也能幫忙出力，還不是放下身段和我套近乎？人的關係，大部分還是分得出一強一弱不是？”
李素被點了題，乾咳掩飾。
“所以說，我不是利用什麼。我這樣表現，神情落寞幾天，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被這樣的事情搞得神情恍惚，知道我對雲多多還是有感情的。這樣，她畢竟是個小女生，心一軟，以後也就不好繼續嘴硬要分手。然後等他冷靜下來，突然發現府中的一些小丫鬟藉着安慰我的理由和我套近乎，然後意識到除了我她再也難找到比我更好的人，自然沉不住氣便會給我臺階下。那時，一切就都好說了啊！”
李素詫異道：“這……你怎麼確定有小丫鬟會和你套近乎？還一羣？自我感覺這麼良好？”
王三道：“就因爲李大哥你不好接觸不近女色，所以我這個不介意和大小姐侍女相處的人便成了最好的選擇。女人的邏輯，男人永遠是別人的好。而且暗示太容易了！”
李素聽了王三這一段話，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小先生，你這些手段還真是陰險誅心啊！不過是伴侶鬥嘴，你便算計上了這麼多人的心思。着實有些……”
有些什麼？想了多少形容詞，仍然找不到得體方便出口的。
王三嬉皮笑臉道：“謝謝誇獎。你總這樣我會驕傲的！”
李素哭笑不得，這傢伙又脫線了。還真真是個不靠譜的人。
“只是，”李素突然問道，“你怎麼保證別人的心思都按照你的想法演進？人的想法千變萬化，尤其是女人。萬一玩失控了怎麼辦？”
王三一拍大腿，卻偏偏拍在了李素剛纔踢過的地方，疼得他齜牙咧嘴，吸着涼氣道：“沒關係，我纔是所有關係當中的強勢主導角色。人際關係裡，強勢的一方纔是主導的一方。我自然情商足夠又絕對理性，不會被虛榮什麼的衝昏腦子的。就算真的有更漂亮的人勾引我，我也基本動心不動手。”
“……”
李素被王三弄得徹底無語。
王三道：“所以，李大哥一定要幫我守住這個秘密，要不然我就要多耗費很多心思在多多身上了。然後，我真的不建議你問我關於朝堂鬥爭的事情，夫人那邊你就幫忙敷衍一下吧。”
李素奇道：“你怎麼知道是夫人讓我來的？”
“很簡單啊！該說的我都對你說了。不該說的你不會問，那便只有夫人會問了。”
看王三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李素真正從心裡生出一股無力感，嘆道：“小先生，我真好奇，你到底長了幾個心眼啊！”
“外面四個，裡面三個。所有人都是所謂七竅心。多了少了都活不長，基本沒長大就死了。”這個李素無意的感嘆，王三反而無比嚴肅地回答。
李素再次生出無力感。
真是……思維跳躍沒正形不靠譜不分輕重不分主次，不是搞不清楚狀況，而是故意弄亂狀況啊！
不顧李素的苦笑，王三道：“我知道你們不願意承認，但是從天子到朝臣，所有人都想削幾位將軍手裡的軍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功臣有功懷璧也是其罪。就算除了你沒人守得住這塊璧，你拿着還是罪。氣人有笑人無唄，多簡單的道理！”
“可是我們畢竟……”
“沒有畢竟。軍權和榮譽是兩回事，忠心和嫉妒也是兩回事。這種事情，也不是當局者迷，只是當局者不甘心承認罷了。”
見李素欲言又止的樣子，王三道：“李大哥，我想說什麼你都知道，我不會說東說西給你找心理安慰的。你就和夫人解釋一下吧。對了，說回來，我在府裡也沒做過什麼事吧，夫人怎麼和你一樣，莫名其妙地對我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