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跑到遠山將軍府來,只有示好的意味。
可是自己一介言官,爲什麼要摻和到這種事情當中?
哪怕楊夫人再智慧,再沉穩,再城府,可畢竟只是個女人。言官自有鐵骨錚錚的傲氣,可是拿這種傲氣配合他人打壓一個女人?
來到正廳,一干人按賓主落座。看着這些人複雜各異的表情,夫人道:“諸位大人各司要職,必然公務繁忙。不知今日來到我孤兒寡母的家中,有何指教?”
從一開始,夫人的話中便藏着針。一句話裡,包含着三層意思。來訪者不幹正事,逼得楊遠山多年不得回家,又刻意對付將軍家眷。
郭垣開口道:“自從夫人身體有恙搬家陪都,便一直無法得見。今日聽聞夫人安好,開門迎客,自當前來拜訪。”
說着,郭垣遞出手中的禮單,道:“小小心意,請夫人笑納。”
“這是何意?”
郭垣將禮單輕輕放在桌上,道:“遠山將軍遠在邊關抵禦外敵,勞苦功高而任勞任怨。郭某不才,沒有遠山將軍般文韜武略,卻心嚮往之。今日前來,謹記家父教誨,小小意思,聊表心中敬意。”
說着,把桌上的禮單輕輕推送。
夫人搖頭道:“郭大人,且不說這禮物價值府上幾年的俸祿,單是這私自收禮,結拉朋黨之罪,我這婦人之身便無法承擔。郭大人的好意老身心領了,這禮物,是萬萬不能收的。”
郭垣笑道:“夫人不必多慮。登門拜訪,禮尚往來,這是禮數。更何況,有費院長在此監督,我等一舉一動都在院長耳目當中,何來私拉朋黨之說?”
說着,擡手引向旁邊的費雪。
“哦?”夫人看着費雪手裡的禮單,道:“沒想到,監理院長也熟稔這些暗地裡的行事啊!”
費雪是被郭垣說動的。雖然費雪這個言官從不拉幫結派,萬事秉公按律,可是畢竟同朝爲官,必要的客套還是需要的。而且,整個監理院已經好久沒有參將軍府一系的本了,一詞“平衡”,便成功地讓這個費雪硬着頭皮趟這渾水。
此刻不能退縮,費雪道:“行事不分明暗,只要擺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世人看清,自然有所公論。費某同樣敬仰遠山將軍之剛毅克己,這等敬意,讓天下知曉,可爲將軍美名添花。夫人不必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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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若是有所顧慮,他日由費大人上奏一本便可。這可是院長的一貫風格啊!”
一位官員調笑,氣氛融洽。
這等見面,自然不是楊海若這種小字輩能參與進來的。雖說郭垣與她兄妹相稱,但論年齡,郭垣着實可以算得上楊海若的小叔叔。再加上不久之前二人不愉快的對話,楊海若請安之後便離開了正廳。
只有雲多多的房間好去。
而進了雲多多的房間,便見到她坐在牀上,不斷地扯動衣襬,嘴裡雖然沒有出聲,但是不斷一張一翕,自言自語着什麼。
甚至連楊海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都沒有發現。
“多多,想什麼呢?”楊海若走到雲多多身邊,摸着她的頭說道。
雲多多忽然站了起來,手足無措,臉上的紅暈驟起,支支吾吾地道:“沒……沒什麼,就是坐着……”
真沒可能沒有事?楊海若看着她的模樣,道:“多多,是不是有人和你說過什麼了?是不是王三?”
雲多多急忙否認:“沒有沒有!他來敲門,我沒有開!”
楊海若冷哼一聲,道:“我早就和你說過了,王三不是個好人!他的城府太深,太虛僞,太做作,待人從來沒有真心。這樣的男人,怎麼能託付終身?”
雲多多囁嚅道:“其實他沒那麼壞……”
“沒那麼壞?”楊海若不可思議地道,“他進我家門的時候裝成了什麼樣子?一副老實人的模樣,還編了那麼好的一個故事,什麼學徒啦,命硬啦,生活悲慘啦。可是實際上呢?把自己隱藏得那麼深,若是心裡沒有鬼,爲什麼要騙人?”
“可是他沒騙我啊……”雲多多的聲音越來越小。
可是楊海若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什麼叫沒騙你?他進門的時候有沒有騙到你?後來的事情呢?我就不信,就王三那種人,若是不靠騙的,怎麼可能讓小姑娘動心?本事也沒多大,整日裡只知道騙人,無名無祿又沒有個吃苦耐勞的樣子,哪家的姑娘跟了他不倒黴?”
看着雲多多臉色不對,楊海若語氣柔了下來:“多多,我早就和你說過,小姐不會虧待你,以後肯定要爲你找一個有才有樣的公子哥嫁了。你怎麼就那麼着急?他王三哪點有公子哥好?我對你說的那句話你不記得了嗎?”
被楊海若拉住手勸解,宛然一個小妹妹的樣子,雲多多道:“記得。小姐說,一定會把我嫁出去以後,自己再嫁。”
“對啊!多多,我可是一直都幫你看着呢!”嘻嘻地笑着,楊海若把雲多多抱了起來,憧憬地道,“咱們不是說過嗎?要給你找個又高又壯又俊俏的小哥,對人要溫柔,還要一笑倆酒窩那樣的。我去帝都的時候,還真發現有個人特別合適,要不然哪天我再去帝都,給你做個媒?”
雲多多急忙搖頭:“不行不行!”
“怎麼?你還真對那個王三用心了?”
“小姐,之前是我說着玩的,我哪裡配得上人家公子哥啊。我不過是個……”
楊海若雙手按住雲多多的肩膀,正色道:“多多,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把自己當成丫鬟!做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心氣。要是整天覺得自己沒有好命沒有氣質,怎麼可能過好日子?心氣高了,只要不跋扈,自然所思所想所行優雅大方。有了優雅大方的氣質,才能真的找到好人家,搞好家人關係。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你怎麼還不記着?”
雲多多道:“我記得,可是別人怎麼想……”
楊海若深吸一口氣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