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感覺有時候很簡單。
懷中抱着熟睡的乖巧嬰兒,摟着體貼溫婉的妻子,這也是一種安寧的幸福。
王三才很享受這一刻帶來的寧靜溫馨的感覺,靜靜地望着懷抱裡兩個熟睡的人兒,靜靜地聽着流水聲,靜靜地感受微風吹過帶來的髮香與花香。
曾幾何時,這不就是自己所追求的嗎?
只是……人卻並不是心中的那個人。
即使這樣,王三才也不願打擾睡着的樑珊,他就這樣保持着一個姿勢看天外雲捲雲舒,就這麼保持了整整一個上午。
這一個上午,不是沒有人來接近這個庭院,只是但凡快要接近這個庭院的人,全都感覺到前方就像是出現了一堵無形的牆面一般,任憑如何也無法深入靠近,王三才能感覺到,這整整一個上午,先後有幾波人前來欲要進入自己和樑珊所待的這個寨院。
第一波,是之前剛剛離開的丫鬟中的其中兩個,然後,王三才感覺到她們兩個很快就離開了,只是,她們兩個或許感覺到事情很是詭異,於是便叫來了幾個其他人,王三才能發覺這第二波除了兩個丫鬟外,還有三個大約有凝神期實力的修煉者。
而他們嘗試仍然無法闖進去之後,便又扭頭回去叫人了。
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王三才這一個上午不知道阻止了多少波人靠近,他一不想面對除了樑珊之外的任何人。二,他也不想有任何人打擾自己此刻的安寧。
但是,一整個上午保持着一個姿勢不動,王三才也感覺臂膀有些僵硬了。
他嘗試欲要微微活動一下,卻不想剛微微一擡胳膊,樑珊就發出一聲輕哼聲:“嗯……”
就看到,樑珊睡眼惺忪地睜開雙眼,隨後,她忽然一驚,急忙直起身來。看看王三才。又看看他另一隻胳膊上的森森,驚訝道:“我睡了多久?”
王三才笑着:“沒多久,才一眨眼的工夫呢。”
“那就好,那就好。都好久沒有睡的這麼踏實了。”樑珊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可是。話說着,她忽然注意到了當空烈日,頓時恍然過來:“都中午了!!我都睡了一整個上午了!!你怎麼沒有叫醒我呢!手臂酸不酸?!”
樑珊一邊驚呼。一邊輕輕幫着王三才揉着手臂。
“噓……不要吵醒他。”王三才對着森森朝樑珊使了一個眼色,見到樑珊立馬閉口,他仍然笑着:“對於我來說,今天這一個上午,跟一眨眼的工夫沒有區別。”
樑珊笑了,她笑的很溫暖。
王三才的心裡卻還是堵着,他不知道這一滿肚子的話,到底該如何說出口。
樑珊的目光落在了森森身上:“你知道嗎?當孩子剛生後,我摸着癟癟的肚子,我就覺得和孩子的聯繫一下子斷了,然後開始餵奶,那真是一種好幸福的感覺!當孩子哭時,只有我能哄的了。看着靠我餵奶水的孩子一天天長大,感覺真的很神奇,也很自豪。想到以後就要斷奶,我就覺得這是斷了我倆之間最緊密的聯繫。”
說着,樑珊卻又靠在了王三才的肩頭上,她挽着王三才結實的手臂,望着王三才另一條手臂上的嬰孩,輕聲道:“我想過無數次,就這樣靜靜地靠在你肩頭上,看着我們熟睡中的孩子,這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
王三才感覺自己的心裡很酸,他不想說,但不得不說:“樑珊……”
王三才沉吟了一下。
“嗯?”樑珊擡起頭來望着他。
王三才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卻變得有些飄忽不定:“你……嗯,你爲什麼不問問……不問問我這一年都去哪裡了?”
他感覺自己把這話一說出口,心裡的壓力頓時就鬆緩了不少,但伴隨而來的,之前那股幸福的安寧感也悄然離去,默默地被緊張所代替。
但是,樑珊卻是在王三才的肩頭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着,她半眯着眼面朝陽光,格外享受:“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來了……”
王三才不禁又是心頭一酸,再次問道:“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了你,拋棄了你們母子,你……你一點都不恨我嗎?”
樑珊搖頭輕笑道:“不恨呀,你之前就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我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只是沒想到事情會真的發生……”
王三才牽強笑着:“你就不想知道我這一年究竟是做什麼了嗎?”
樑珊笑的很輕鬆:“我當然想知道啦,只是我不想逼你說,更不能逼你說,我知道,你消失了這一年一定是有你的難言之隱……其實,你知道嗎?一年前王國動亂我就能猜到一些眉目了,但是當時我還以爲你真的死了……直到,直到你今天重新出現,我就知道你消失的這一年一定是爲了保護我們母子……”
王三才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心裡複雜的滋味。
樑珊則忽然直起身來,仍然挽着他的胳膊:“你現在回來了,我們一起把孩子帶大好不好?”
王三才卻是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樑珊凝視着她,臉上露出了擔憂之色,她輕輕問道:“是不是……你的事情還沒有茫然?”
說着,她堅定而又幹脆道:“沒關係,我等你!你放手去做你的事情吧。”
王三才仍舊沉默。
樑珊卻又笑了:“真的,你不用擔心我的,我只要知道森森還有爹,我就心滿意足了。”
王三才轉過頭來看着他,樑珊發現他的笑容很是苦澀:“傻瓜……你爲什麼總會把事情往好處去想呢?”
樑珊的表情僵了一下,下一刻,她卻又笑了:“你……你想要對我說什麼?”
王三才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樑珊,你知道麼……從一開始我就一直在欺騙你,我真的不想再繼續欺騙你了。”
樑珊愣了片刻,喃喃道:“你……你騙我什麼?”
王三才乾脆一咬牙,直接說出了口:“其實我根本就不叫北洋水,我以前之所以當御林軍統領也是因爲我真正的身份不方便!”
樑珊卻又笑了:“那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的丈夫一年前就死了,你今天是特意化裝成他出來安慰我的?”
王三才見她不信,正色道:“我就是你的丈夫,北洋水,沒有什麼化裝,我就是一年前的他,我還很清楚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洞房那天……”
說出往日的點點滴滴,甚至樑珊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王三才都準確的說了出來,樑珊自己聽的也是一愣一愣,到最後,她又是吃驚又是欣喜道:“你……你比我記得都還要清楚!”
王三才嘆了口氣……這一年自己就相當於睡了一覺,怎能不清楚?
只是,他沒有解釋此事,而是道:“我真的就是北洋水,但是,我真正的身份卻不是北洋水。”
樑珊溫婉笑道:“不管你真實的身份究竟是誰,你都是森森的爹,對嗎?”
王三才不可置否地點點頭,他重重地嘆息道:“重要的是,我怕你接受不了我真實的身份。”
樑珊忽然疑惑道:“我爲什麼不能接受呢?我們都共用擁有一段彼此曾屬於對方的時光,你對我的好我都記着,這些事情難道是一個身份就能改變的了的嗎?”
王三才突然打斷她:“但我要告訴你,我真正的身份很讓你討厭,甚至是個讓你憎恨的人呢?”
樑珊微微張開嘴巴,卻始終都沒有發出聲音。
王三才心一橫,一把揭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他磚頭正視樑珊,苦笑道:“是的,你沒看錯,我的確就是王三才,你看,我們的兒子眉宇間真的跟我很像。”
樑珊突然站起身來,難以置信地望着王三才,望着他臉上的面具。
方纔那份寧靜的幸福感蕩然無存,空氣中瀰漫着緊張的氣氛,但王三才的心裡卻感覺輕鬆了下來,他垂着頭,安靜說道:“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死,一年前被砍下腦袋的那人其實就是我的替身,我從那個時候便以‘北洋水’的身份出現……當初我告訴你,我會消失在你的世界裡,也是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我真正的身份,我不知道我該怎麼以王三才的身份來面對你……”
“那……那你消失的這一年,就是因爲這些嗎?”王三才從樑珊的聲音中聽到了濃濃的酸楚。
他搖頭:“不是……我不知道王室是怎麼告訴你北洋水消失的事情,事實上,我一年前被人暗算了,昏迷了整整一年。”
樑珊用力搖着頭,帶着哭腔道:“那你爲什麼還要回來,你可以一直都不回來的,你既然消失了一年,何不永遠的消失下去……”
“我曾不止一次想過,我就這麼永遠的消失下去就算了,但是我真的想看看你到底過的怎樣。”王三才苦笑道:“老實說,我今天來這趟原本只是打算遠遠的觀望你,我從來沒想到你居然懷了我的骨肉,還把我們的孩子生了下來,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你一個人無處傾訴滿心苦楚……”
樑珊忽然就安靜了,她努力深吸一口氣,似乎是想把眼眶中的淚水憋回去:“你說的……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王三才重重點頭:“我知道,我今天揭破我真正的身份,很可能以後我們兩個就此陌路了,但是我真的不想欺騙你,實在不忍心再繼續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