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莫道友?”羅蝶君羽睫微顫,露出詫異的目光,隨後轉着頭四下打量,卻越看越皺起眉頭。
“這是哪兒?”羅蝶君收回目光,望向莫清塵。
“這裡……是湖底,因爲有避水珠,所以得以安身。”莫清塵溫和平淡的語氣令羅蝶君安定了些。
靜默了一下。
“莫(羅)道友,你是怎麼來到這的?”二人一同開口。
莫清塵愣了愣,抿脣一笑,羅蝶君清傲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
莫清塵就把如何落到此處簡略說了一下,隨後望向羅蝶君。
羅蝶君卻有些迷茫:“我也不是太清楚,那日被大鵬金翅鳥追殺,原本那妖獸立馬就要追上了,它卻忽然掉頭而去,換了火毒蜘蛛追趕過來。火毒蜘蛛的速度比大鵬金翅鳥慢了許多,我就趁着那機會施展秘術遁出數百里。可誰知剛一落定,那處就地動山搖,天塌地陷,一股劇烈的氣流把我吸了進去。”
莫清塵聽了心中一動,地動山搖?莫非……羅蝶君遁出數百里,正巧落在了自己引爆震天雷之處?要是這樣,她還真是時運不佳。
羅蝶君繼續說下去:“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冰天雪地中,因爲施展秘術身子虛脫難以動彈。就在那時,走來兩個少女,我隱隱覺得不對勁想躲避,卻忽然撲來一陣香風,再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莫清塵扯了扯嘴角:“不知道還好些。”
“莫道友,這是何意?”羅蝶君詫異。
莫清塵這才把如何見着兩個少女擡着她過來扔到湖中,商量着要洗乾淨吃了這些事說了一下。
羅蝶君臉色難看。半旬才道:“多謝莫道友相救之恩。”
莫清塵搖搖頭:“我們並肩作戰三年,談這些作甚。現在的關鍵是接下來該如何,那兩個少女,是五階妖獸!”
“什麼?”羅蝶君一怔。“五階妖獸怎麼能化形?”
莫清塵抿了抿脣:“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妖獸更是有千萬種,總有一些能提前化形的。”
羅蝶君點頭:“這倒也是。據我所知,能提前化形的妖獸最常見的是一些鳥類和狐族,莫道友看她們像什麼?”
莫清塵搖頭:“那種時候哪能細細探查,不過看其形貌言語,倒是像傳聞中的狐狸精……”
“呵呵……”一向清冷的羅蝶君竟然淺笑起來。
莫清塵一怔,二人一起作戰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笑。又是在如此情境下,由此看來,自己沒有看錯,這個女子確實是自信豁達的,不會因爲身陷逆境就惴惴不安。亂了方寸。
“狐狸精?莫道友,你這麼說倒真像俗世中的女子罵引誘自己夫君女子的話呢。”羅蝶君依然笑意難收。
一直沉悶的氣氛似乎輕鬆起來,莫清塵順口道:“羅道友這樣說,莫非在俗世生活過?”
她知道有一些修仙家族或門派的弟子幾乎沒有去過俗世的,這纔有此一問。
羅蝶君卻瞬間變了臉色,聲音冷得像冰:“莫道友問的太多了!”
莫清塵斂了笑意,淡淡道:“羅道友說的是。”
說完再不吭聲,閉目養神起來。
好一會兒,才聽羅蝶君吭吭哧哧的聲音傳來:“莫道友……你……你的避水珠能在湖中多久?”
莫清塵睜開眼。瞥到羅蝶君泛紅的耳朵,知道以她的性格,能這樣已經是在委婉的道歉了,想到二人流落此處日後少不了並肩作戰,相互扶持,當下也不再計較。手中托起掛在腰間的淺藍色珠子道:“這避水珠取自五階海獸,能在水中躲避一個月。”
羅蝶君總算緩解了一下尷尬,凝眉道:“一個月時間不短,應該能讓那兩個少女歇了心思,可總不是長久之計。”
莫清塵點頭:“不錯,你昏睡的這幾日我也想過了,我們還是要出去,探查一下這裡到底什麼情況,一直在這湖中,就是坐以待斃,我的靈隱符已經全部用完了。”
“既如此,那我們就出去吧。”羅蝶君站了起來。
“羅道友,磨刀不誤砍柴工,你還是再休養兩三日,等完全恢復了,我們就一起出去。”莫清塵沒有動彈。
羅蝶君想想也有道理,二人就在湖底又呆了幾日。
莫清塵換了一身白色裙衫,見羅蝶君還是一襲菸灰裙衫,蹙眉道:“羅道友,你若是有白色衣衫,就換上吧。”
羅蝶君微怔。
莫清塵指指外面:“這個地方處處銀裝素裹,冰天雪地,穿別的顏色太顯眼了。”
羅蝶君恍然,卻面露難色:“我只有這個顏色的衣衫。”
莫清塵失笑,她雖然長年累月穿青色衣衫,只不過是因爲門派服飾是這個顏色,習慣了,卻沒有說非某個顏色不穿。
只穿一種顏色衣衫的人,在某方面可以說是偏執的。
當然莫清塵無意打探他人私事,就拿出一套白色衣裙道:“羅道友,你我身量相仿,先將就換上吧。”
沒有客氣的說若是不嫌棄什麼的,眼下的情況,是必須得換!
羅蝶君二話不說,接過衣裳就換了上去,二人這才悄悄的上了岸。
上了岸,二人才更深切的領教了那種刺骨的寒冷。
按理說二人都是築基大圓滿修爲,早已寒暑不侵了,可在這裡,渾身靈力自主運轉起來禦寒,卻還是忍不住顫抖。
“這裡,這裡莫非是極北之地?”羅蝶君聲音都抖了起來。
莫清塵的嘴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這些年輾轉流離,幾乎沒有好好休養過,身體早就差了。
就像一顆大樹,裡面早已被蛀空,儘管看起來鬱鬱蔥蔥枝葉繁茂,卻不知什麼時候,也許是吹過一陣清風,那大樹就轟然倒地。
顧離已經警告過她,莫清塵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但是一件件事,身不由己,這裡寒冷的不同尋常,卻也只能硬扛着。
“羅道友,我們先去那邊再說,站在這兒太惹眼了。”莫清塵一指不遠處的樹林。
那些樹木,全都被白雪覆蓋,成了雪樹冰枝,二人皆是一襲白衣,躲入其中確實難以發現。
二人剛躲進去,就感到有動靜,當下收斂氣息靜靜等待,就見遠處走來兩個少女。
這兩個少女依然擡着東西,走近了纔看出是一隻體型龐大的雪雞。
“九月,這次咱就在湖邊洗洗吧,可別把獵物再丟進湖中了,要是再不見了可怎麼辦。”七夕道。
九月一揚手:“沒事兒,這次用你的五彩繩拴着雪雞爪子,絕對不會再丟了的。”
說着把雪雞沉入湖中,手中卻多了一柄小小的鏡子。
冬陽灑落在鏡面上,光芒一閃。
莫清塵二人正屏息看着,就覺眼前一花,一個聲音嬌叱道:“哪裡逃!”
遭了,被發現了。
二人來不及多想是怎麼被發覺的,各自施展手段奪路而逃。
卻不料兩個少女早有準備,九月手中菱花鏡一翻,一道光芒籠罩在莫清塵身上,腳下的冰鮫綃頓時暗淡起來。
七夕素手一揚一條五彩的繩索飛出,遊動着纏上羅蝶君的腳踝,手一用力,羅蝶君整個身子就飛了過來,落到地上。
莫清塵二人不是不小心,可當兩個相當於結丹修士的五階妖獸同樣處心積慮算計兩個築基修士時,她們只能束手就擒。
莫清塵和羅蝶君對視一眼,臉色俱都煞白。
九月啪啪的拍了拍手:“七夕姐姐,妹妹說的怎麼樣,當日怎麼會那麼巧,就激發了那氣旋了呢。定是有什麼玩意兒躲在湖底呢!”
七夕巧笑嫣然:“妹妹真是料事如神,我們怎麼處置這兩個人?”
九月大大的杏眼忽閃:“怎麼處置,就和這隻雪雞一同洗乾淨,吃了唄。”
“都吃了?恐怕吃不下吧,這不新鮮了味道可就差了。”七夕有些猶豫。
莫清塵二人對視一眼,心中生出一絲希望。
九月一盆涼水潑了過來:“既如此,就先把這隻雪雞留下吧。人類狡詐的很,早點吃下早點安心。”
莫清塵差點罵娘,鬧半天她們還不如一隻雪雞命好!
“那行,就聽你的。”七夕說着俯下身,用五彩繩把莫清塵和羅蝶君系在了一起,“綁緊點兒,省的再出變故。”
莫清塵二人心都涼了,這兩個妖獸想得還真周到!
“你們……”莫清塵剛開口,就見一團雪光飛來,打入口中。
九月笑了笑:“嘿嘿,我纔不要聽你們講話,我祖母說過,你們人類狡詐的很呢,能什麼來着?”說着望向七夕。
“舌燦蓮花。”七夕說道。
“對,對,就是舌燦蓮花。”九月雙眼晶亮,滿意的看着兩個人類修士慘白的臉色,隨後一伸腳,把二人踢了下去。
莫清塵二人一聲都沒有吭出來,就重新落回了湖中。
一股強大的氣息靠近。
在水中掙扎的莫清塵隱隱約約的聽到兩個少女齊聲道:“小姐。”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一個清清淡淡,不沾一絲人間煙火的聲音傳來。
就是狼狽不堪的莫清塵聽到這樣的聲音,都如暑天飲下一杯涼茶,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