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琉璃火一出，莫彤不再懷疑，望向莫清塵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我以爲，莫家後人中不會再出現身具清心琉璃火的女子了。”
當年她留書出走，雖提及了清心琉璃火的秘密，如何傳承以及火種就留在藍色珠花裡卻半分沒有提及。
那時她的心情是矛盾的。
一方面，知道這一去就永無歸期，想爲生她養她的莫家留下點什麼，另一方面，她吃夠了清心琉璃火的苦，不想看到後人重蹈覆轍，所以這一切，就交給天意。
沒想到隔了千年的光陰，她的一縷神識卻等到了後人的前來，還恰恰是身具清心琉璃火的女子。
一時之間，她對莫清塵的感覺很是複雜。
莫清塵輕聲道：“是您留下的火種，造就了今日的清塵。”
“造就？”莫彤低聲輕喃，目光柔和的望着莫清塵，“恐怕是危難更多些吧，懷璧其罪，誰又能例外呢。”
莫清塵低眉，聲音因爲入骨的疼痛而有些沙啞：“不瞞先祖，清塵只是四靈根，苦守清心琉璃火的秘密是很難，可若是沒有清心琉璃火，清塵現在恐怕還難以踏入築基期，更別提結丹了。沒有一樣至寶不招惹是非，擁有了這樣的機緣，承受與機緣相伴相生的磨難，那也是天道平衡，清塵很感激先祖的賜予。”
說到這裡雙手伏地，真心誠意的拜了下去。
萬絕千尋陣中的雪靈，手中長劍並不是真正的長劍，而是由冰髓凝結而成，在那片冰天雪地裡刺在莫清塵身上只感到入骨的疼，可現在出了陣法，那種疼就難以言述了，帶着徹骨的冷，使她的肌膚一片青白。
這一拜，牽扯了傷口。莫清塵的冷汗就滴了下來，直接凝結成冰珠滾落在地上。
莫彤看在眼裡，輕嘆一聲，她只留一縷神識，對此卻是無能爲力了。
“你這孩子，想的倒是通透，只是以後萬不可隨意把清心琉璃火展露在人前。”
她對這個後人，很滿意。難免提醒幾句。
莫清塵抿脣笑道：“多謝先祖關心，清塵幼時就發過心魔誓言，絕不把身具清心琉璃火的秘密主動對人泄露。”
如今的莫彤，不過神識一縷。自然算不上誓言約束範圍之內。
莫彤聽了點頭，問道：“莫家如今如何了，還是在落陽城麼？”
莫清塵眼中閃過哀色，澀聲道：“家族……被滅門了……”
“滅門？”莫彤神色微變，又很快恢復平靜。
她已經是大能修士，莫家雖是心中一抹牽掛，卻早已能在任何情況下不動聲色。
“爲什麼？”莫彤淡淡的問。
莫清塵便緩緩道來，只是到最後有些遲疑的道：“原本清塵以爲莫家滅門的緣由，是……先祖的九霄丹書引來的橫禍。可隨着時間推移，漸漸發覺沒有那麼簡單。家族滅門真相，隱隱和靈境有關。”
莫彤沉默一會兒，看向莫清塵：“你可想爲莫家報仇？”
莫清塵毫不猶豫的頷首：“當然。”
莫彤走動幾步，豔紅的腰帶隨着裙襬輕搖，像是一抹晚霞落在雪色裡，格外妖嬈。
莫清塵靜靜立着。凝神屏息。
她有些心驚，眼前這美好的倩影，就像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一旦驚動，就會碎了。
莫彤忽然停住，雪白的衣袖如流雲，輕輕一揮。
一朵雲彩真的飄出，隨後蔓延成一片。一座小小的閣樓憑空而起，由雲彩託着飛到莫清塵面前。
莫彤如清風般的聲音傳來：“我已離去多年，除了給門人的，這裡並無什麼法寶留下。這閣樓裡，是我收集的一些玉簡，本不欲給世人觀看。你既是我的後人，又承擔着復仇的重任，那麼便允你入內瀏覽，一個時辰後就要離開，清塵丫頭，你可記住了？”
莫清塵大喜，深深一拜：“多謝先祖厚賜。”
“那麼，你便去吧。”莫彤神色淡淡，眼神卻溫柔如水。
莫清塵忙道：“先祖，晚輩還有一事。”
“呃？”
“晚輩在生洲，曾偶然勿入一個陣法，遇到一個女子留下的神識，她託晚輩尋您，說有事要問您。”莫清塵道。
莫彤面上波瀾不驚，聲音淡淡：“那讓她出來吧。”
莫清塵手一動，一盞碧色的油燈出現。
碧色的油燈靜立在她瑩白如玉的手心，忽然升起一縷白煙，緊接着一個女子身影漸漸成形，有低低的吟唱聲傳來：““胭脂淚，黯然留人醉，獨上西樓人影消瘦，心憔悴。問良人，爲何不倦歸……”
莫彤蹙眉，看着那道淡綠色的身影，問道：“你是何人，找我有何事？”
綠衣女子一怔，隨後尖聲道：“莫彤，你這個妖女，你竟然忘了我，你還我夫君――”
對莫清塵來說，女子的聲音到這裡戛然而止，因爲她已經到了閣樓中。
輕呼了一口氣，莫清塵暗道這樣也好，自己帶來的人和莫彤要打罵起來，自己站在一旁委實尷尬。
想到只能在這裡呆一個時辰，莫清塵忙收斂了心神，打量起來。
小小的閣樓裡，擺放着一層層的架子，架子上堆滿了玉簡。
“煉丹、功法、陣法、煉器、秘術、奇物、雜記……”
神識掃過，閣樓中玉簡涵蓋的種類之多令莫清塵吃了一驚。
她暗暗估計，莫彤收藏的玉簡定然不是凡品，一個時辰，她最多能強行記住四五冊。
很快做了決定，莫清塵向煉丹的架子看去。
莫彤以煉丹聞名於世，煉丹方面的玉簡，不容錯過。
十數枚玉簡中，莫清塵選定了一冊名叫“丹海凝珠”的玉簡。
這冊玉簡是莫彤所著，沒有珍稀的丹方，也沒有深奧的煉丹之術，卻記載了上萬種丹藥煉製時的訣竅以及相應的收丹手法。
莫清塵幾乎是玩命般用神識強記着那些知識，只可惜玉簡中的訊息太過浩瀚，半個時辰一晃而過。她只記住了一小部分而已。
莫清塵心中一驚，神識從玉簡中退出，這樣不行，她不能把所有時間都耗在一冊玉簡上。
果斷的向秘術類玉簡望去，五花八門的名字涌來，每一個都引誘着她去觀看。
強忍着衝動，莫清塵耐心挑選着。
“碧波傾心斬。”
一經選定，莫清塵就立刻投入神識。全神貫注的強記着玉簡中的內容。
玉簡上的言語深奧晦澀，她只能強行記住那些字眼，想要了解並且掌握，就只能等到日後了。
好在秘術類的玉簡雖高深難懂。訊息量卻不大，莫清塵把玉簡中的內容全記下時，竟還有些時間。
沒有猶豫的，她望向雜記篇。
其中一篇署名“莫彤”的隨心記事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冊隨心記事記載了莫彤的一些感悟經歷，語言平實無華，莫清塵很快把那些字眼深深印入腦海，又重新看向“丹海凝珠”。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她沒有時間再去看新的玉簡了，所以“丹海凝珠”未讀完的內容。能記住多少是多少。
莫清塵根本不知道記在腦中的到底是什麼內容，她只是調動所有神識，瘋狂的記憶着。
頭忽然一痛，整個人被彈了出去。
莫清塵睜開眼，才發覺自己還立在原地，片刻迷茫後豁然明白，剛剛進入閣樓的只是她的神念！
“出來了。”淡淡的聲音傳來。
莫清塵擡眼看去。莫彤正含笑看着她，那個綠衣女子，卻不見了蹤影。
“先祖……”
強行記下了大量訊息，莫清塵頭痛無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該說什麼。
莫彤伸出纖纖素手，手心靜靜立着一盞碧綠油燈：“她心事已了，已經去了，這油燈。是她留給你的。”
說完，映心燈從她手心飛起，緩緩向莫清塵飛來。
看着落入手心的映心燈，綠衣女子的音容在腦海中閃現。
莫清塵輕嘆了口氣，沒有問二人究竟怎麼回事，只是再次稱謝。
莫彤看着莫清塵。柔和的眼神猶如羽毛般輕柔：“闖入陣中的男子是你何人？”
莫清塵一怔：“闖入陣法的男子？”
“怎麼，你不知？”莫彤反問。
莫清塵搖搖頭，她那時以爲必死無疑，不甘心便宜了雪女，強忍着凌遲之苦給了她狠狠一擊，之後就昏了過去，哪知道後來的事。
等等，她昏迷前恍惚看到了一道青色身影，一直以爲那是幻覺，難道說――
“想起來了？”莫彤抿脣。
莫清塵回過神來，臉有些發熱：“他是……我夫君……”
莫彤輕嘆：“那時，我收留了些女子，因不勝煩惱，曾有言止情洞內男子不得踏入，也不知她們現在是否還死守着那規矩。”
莫清塵臉色大變：“先祖，晚輩聽說，整個王屋仙島都不許男子踏足，我師兄他――”
莫彤臉上閃過驚訝：“她們竟如此胡鬧？”
止情洞只是她居住的洞府，王屋仙島卻週迴萬里，整個王屋都不許男子踏足，那就過於霸道了。
她雖有一段時日痛恨所有男子，卻從沒如此想過。
伸手拔下一根青絲，落入莫清塵手中：“清塵丫頭，你出去吧，若是她們與你爲難，就把靈力輸入這根青絲中。”
“是，清塵拜別先祖。”莫清塵伏地拜倒，心卻揪了起來。
光芒閃過，莫清塵腳下一軟落在實地上，睜眼看去，正見到一道靈光在葉天源頸間劃過，帶起一串刺目的血花。
“師兄！”
p：??明天又要出去了，累的賊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