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林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湖,湖水碧藍清澈,無數五彩斑斕的魚兒嬉戲遊玩,時而躍出水面,吐出一串串的泡泡。
這小湖,便是莫清塵引井中靈泉生成的,此時正有一個眉目清朗的十五六歲少年赤着上身立在湖裡,指尖形成的風刃打向一尾紅色小魚。
小魚一擺尾,逃了開來。
“杜若,風刃是這樣控制的麼,你以爲拿着魚叉叉魚呢!”莫清塵立在湖邊,涼涼的道。
杜若吸氣,指尖微動形成絲絲縷縷的風,化作幾條極細的碧線向靠近的魚兒射去,數條小魚同時翻了肚皮。
這些小魚不是普通魚兒,記得最開始時有它們在水中游動,帶起的波動令他站都站不穩,更別提傷害它們分毫了。
但此時一擊得手,杜若並沒有半分自得,要知道他那師父,向來是以打擊他爲樂的。
果然莫清塵涼涼的聲音又傳來:“杜若,我讓你注意靈力的細微控制,並不是讓你把風刃變成繡花針的,難道細針和細微一個意思?我不知道你原來對繡花有興趣。”
饒是已經千錘百煉,杜若身子還是微微一晃,他就知道,他這位師父總有本事把他活活氣死,再氣活。
轉身躍起落在莫清塵身邊,任由晶瑩剔透的水珠順着肌理分明的胸膛往下流淌,頭微微低下,聲音一如既往的恭敬:“請師父賜教。”
莫清塵擡頭,看着已經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少年,嘴角悄悄翹起來。
明明是冷靜果敢又驕傲的少年,一次次被自己氣的額頭青筋直跳,偏偏半點不露,永遠是一副恭順樣子,她爲什麼越來越期待看他忍無可忍時的樣子呢。
杜若眼簾微微擡起,捕捉到莫清塵眼中一閃而逝的亮光,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師父。您就是真以欺負弟子爲樂,也請別表現的這麼明顯,讓我一眼看出來好麼?
無視少年的怨念,莫清塵伸出纖纖玉手:“杜若,你看着。”
陽光下,她的手白皙的近乎透明,手心處,一株小樹漸漸長大。當長到一尺來高時,杜若看出,這是一株小桃樹。
小桃樹到了這個高度不再上長,而是抽出越來越多的枝條。枝條隨風搖曳,一個個小小的花苞涌了出來。
緊接着花苞輕顫,像是害羞的少女緩緩綻開了笑顏,灼灼其華,春光無限。
杜若甚至覺得自己嗅到了桃花的香味。
他目不轉睛,生怕一眨眼,就錯過這番奇景。
風吹過,桃花撲撲簌簌的落了一地,結出一個個小小的果實。
莫清塵煞有其事的摘掉一些小桃。只剩下四個掩映在桃葉間,不過片刻那些小桃就長大,由青轉紅,飽滿誘人,把小小的桃樹墜彎了腰。
含笑瞥了杜若一眼,摘下一個桃子扔過去:“嚐嚐。”
“可以吃?”一直表現的鎮定自若的少年,終於流露出驚奇和質疑。
莫清塵丟過一個看白癡的眼神:“桃子不能吃。難道是用來看的?”
卡擦一聲,杜若泄憤般狠狠咬下去,眉頭皺起來。
該死的,用力太狠咬到桃核,牙鬆了!
莫清塵淡定的轉身,看着不遠處她從隨身藥園搬出來的老桃樹上一個亂糟糟的鳥窩喊道:“無月,你要麼?”
鳥窩裡探出一個頭:“要,主人。給我丟過來。”
莫清塵摘下一個桃子扔過去,無奈的道:“無月,你真打算不把蛋孵出來就不出窩了?”
火烏鴉丟來一個白眼:“我是有恆心,有毅力的烏鴉,主人,不要動搖我的恆心。阻擾我追求幸福的腳步。”
莫清塵撫額,又摘下一個桃子餵給跑過來不停蹭她的小角,拿起最後一個桃子啃了起來。
託着桃樹的手一晃,小桃樹化作點點靈光消散。
“杜若,甜不甜?”見杜若盯着她的手不語,莫清塵問道。
杜若一臉認真:“甜,師父,爲什麼?”
莫清塵眨眼:“這是異種水蜜桃,成熟了當然甜。”
“師父,弟子不是問這個。”杜若咬牙,深吸一口氣恢復了淡定,“弟子是說,那桃樹分明是假的,是由靈力化成,爲何,爲何這桃子能吃?”
莫清塵嘴角含笑:“誰說那是假的,杜若,你想想剛纔情景,若是拋卻加速流逝的時間不談,它哪裡是假的?”
杜若半眯了眼,是啊,當時他分明聞到了花香,還有那粉嘟嘟的桃子,上面的絨毛都清晰可見,這怎麼能是假的?
“杜若,你可知道靈氣是什麼?”
杜若張張嘴,明明覺得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卻又覺得無法回答,彷彿怎麼說都不對。
莫清塵罕有的正了臉色:“天地萬物出自本源,靈氣亦是其中一種。無論何物,都是由特定的本源元素生成,若是能把靈氣控制到極致,使其與那元素一般模樣,那由靈力化作的桃樹,爲何就不能是真的?”
靈力,竟能控制到那般程度麼?
少年忽然覺得豁然開朗,再看周圍,梨花林依舊,他和夥伴們親手搭起的房屋依舊,卻又彷彿在看一個全新的世界。
看着似有所悟的少年,莫清塵微微一笑:“不過呢,剛纔你看到的那桃樹確實是假的,你吃的桃子是我從儲物袋拿出來的。”
“師父……”杜若只覺眼前發黑。
師父,您是嫌弟子沒有滿足您的心願,長歪麼?
莫清塵拍拍少年的肩膀:“那樣的境界是存在的,只不過你師父我,目前也做不到。但是,那是一個目標對不?心有多大,天地便有多廣。”
杜若點頭,眼中閃過異樣光芒,這樣的教誨對他來說便如甘霖,滋潤着貧乏的心田。
師父,您要是一直這麼正常該多好。
莫清塵的聲音適時響起:“所以,杜若啊,你就別隻盯着你那繡花針了。”
“師父!”少年終於崩潰,怒吼。
莫清塵卻忽然挑眉:“杜若,別鬧,有客來了呢。”
只要不是對上莫清塵,杜若向來是冷靜聰慧的,目光很快落在一處。
這片梨花林被莫清塵施了障眼法,又佈置了阻擾外人進入的防禦陣法,若是有外人強行進入,那一處便是破陣之點。
莫清塵凝眸望着那裡,她並不擅長陣法,因而佈置的防禦陣法並不高深,當然阻擋結丹以下的修士進入是綽綽有餘了,至於結丹以上的修士,若真的來此,她也沒有避而不見的打算。
此刻陣法有異,是要破的徵兆,莫非有結丹修士來了?
有人闖入自己的領地,高階修士對此都頗爲忌諱。
莫清塵隨性慣了,雖心生不爽卻沒那麼怒髮衝冠,眸光一轉有了決定。
於是,當一男一女破開陣法出現在梨花林中時,就看到一個身姿如鬆的少年靜靜立在那裡,目光冷然的打量着他們,與之相伴的,還有一匹雪白的馬,稀奇的是白馬額頭生有一隻金色獨角,在陽光下璀璨生光。
“二位前輩可有事?”杜若開口,聲音冷淡疏離,心中卻在暗想師父料錯了,來者並不是結丹修士,而是築基修士呢。
隱匿了身形的莫清塵見是兩個築基修士,眼中反而閃起興味的光芒。
若是結丹修士也就罷了,她佈置的陣法並不難入,可偏偏來的是築基修士,這麼說,這對男女中,定有一人極爲精通陣法。
二人中的築基女修開口了:“小兄弟,我兄長受了傷,想借此處靈泉一用,不知此間主人可在?”
那樣的陣法,顯然不是眼前只有煉氣期的少年能夠佈置的。
她在陣法上的造詣非同一般,不謙虛的說,除了因修爲限制而體會不到某些結丹修士才能體會的東西,單論陣法研究,尋常的結丹修士恐怕趕不上她。
饒是如此,破解這陣法還是費了不少心力,若她猜得不錯,此間主人應該是結丹修士。
強闖結丹修士的住處,她是做好了承受對方怒火準備的,只是大哥的傷勢拖延不得,若不進入此處以靈泉緩緩滋養,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我師尊外出有事,很快就回來了,請二位前輩馬上離開吧,師尊不喜外人打擾。”杜若淡淡道。
知道此間主人不在,面對一個煉氣期的少年,這二人會如何行動呢?
莫清塵不動聲色的看着,想到築基女修所說的話,起了疑心。
在這裡兩年,梨花村有了變化不假,可她這裡一直有障眼法遮掩,這女修又是如何篤定此處有靈泉的?
“對不住,小兄弟,我兄長不能再奔波了,等你師尊來了,我會向他請罪的。”女修說完扶着雙目微閉的男子,徑直向小湖走去。
見女修竟要扶着男子進入小湖,杜若真的來了怒氣。
那裡除了他,就只有師父進入過,怎麼還能讓旁人進入!
手一擡,一道風刃疾馳而去。
女修似乎身後長了眼睛,身子一晃躲避開來,看着消散的風刃眼神一凝。
這少年不過煉氣後期,對法術的控制卻令人心驚,那他的師尊又該是何等人物?
見女子神色數變,莫清塵抿脣,看這女修接下來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