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混沌如雞子
顧離收回了手，目光落在莫清塵面上，分別了有一年多的時間，她的氣色比當時看起來要好了很多，雖仍顯消瘦，卻不是瘦骨嶙峋的樣子了，至少在旁人看來，並不會覺得她有什麼不妥。
“清塵，師父一直沒有機會問你，你的修爲，是怎麼升到築基大圓滿的，那巫玥使了什麼手段？”顧離問的平和淡然，眼底深處卻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擔憂。
莫清塵遲疑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巫玥對我進行了魔氣灌體。”
“魔氣灌體？”顧離臉色一變，他素來博覽羣書，又怎麼不明白魔氣灌體的意思，只是，那巫玥乃是魔修，清塵卻是道身，她怎麼能承受了魔氣灌體丹田沒有崩潰，反倒轉化爲自身修爲了呢？
端詳着顧離臉色，莫清塵明白他的困惑，輕聲道：“師父，那個瘋婆子，她，她說……她說我是混沌之體！”
莫清塵敢說，相處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顧離這麼詫異的神色，他二話不說又抓住她的手腕，仔細探查起來。
莫清塵大氣不敢出，心跳如雷，混沌之體這件事她好奇很久了，這麼老實的說出來，一是對顧離的信任，另外更是想給自己解惑。
顧離收了手，眉頭微微蹙着，半天沒有言語。
莫清塵卻看得開，她能從一個結丹大圓滿修士手底下逃出生天，又從如狼窩般的花家逃出，這條命已經是撿回來的，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
當下揚起脣角，笑吟吟的問道：“師父，混沌之體，是不是很厲害啊？修煉速度無人能及？還是說能吸取他人修爲爲己用啊？”
顧離微微笑了起來：“自上古至今，有記載的混沌之體確實都是五靈根，不過在我看來，卻並不是說混沌之體只能是五靈根。”
莫清塵眨了眨眼，沒有出聲。
顧離低嘆了一聲：“她施展了什麼秘術爲師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專爲混沌之體而創的正統秘法。”
顧離不由深深望了莫清塵一眼，他一直知道這個小徒弟道心堅定，卻沒料到遇到這種事時，心性如此之好。
平靜溫和的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一字一字落入耳中：“清塵，師父再說一遍，你不是劍修，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莫清塵愣了愣：“那巫玥是施展了什麼秘術，才把輸入清塵體內的魔氣轉爲靈氣的？”
“什麼事？”
“混沌……是不是說天地未開，模糊一團的狀態？”莫清塵記得在某個玉簡上看過類似的隻言片語。
顧離看了她一眼：“清塵，那你爲何覺得自己悟性不夠？”
隨後顧離手中又出現一物，以極快的速度向蠟燭彈去，就聽砰地一聲，燭火猛然竄起老高，芯子發藍，看起來旺盛耀眼，一片明亮，可整支蠟燭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了下去，不出片刻就化爲了一灘燭淚。
顧離望向莫清塵：“你可明白了？”
莫清塵心就緊了一下，雖然早明白了他對自己的推拒，那一日也想通了許多，可親耳聽到他把自己推向別人，心中還是有種說不清的落寞。
這些年除了修煉，她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修煉劍訣和虛空煉神訣上，虛空煉神訣自不必說，進展雖然緩慢，可她知道以目前的修爲能有如此成就已經是不錯的了，可繁花衍木劍訣卻不然。
“你不是劍修”五個字彷彿帶上了某種神秘的力量，衝擊着她的靈臺，若有若無的，她好像抓到了什麼關鍵。
明悟，這種事就算是師長，也不能傳授的，這也是顧離不能說透的原因。
就好比純陽之體的葉天源，他並不是火系天靈根，反而是雙靈根一樣。
莫清塵輕鬆自如的神情令顧離稍微放下了心，搖頭笑道：“你這丫頭，天下哪有這種好事？”
與其憂慮已經造成的後果，不如想想解決之道。
莫清塵心中涌出一種感覺，她要是明白了顧離這句話，那她的實戰能力必然會有一個飛躍。
見莫清塵眼睛晶亮，語氣一轉：“但是，這並不是說混沌之體就比其他幾種體質好，或許在上古時期混沌之體是最好的體質，但隨着天地靈氣的變化，功法的缺失更迭，如今混沌之體反倒居於幾種聖體之末了。”
“呃。”莫清塵點點頭，繼續聽。
莫清塵沉默了一下，忽然抽出了青木劍：“師父，清塵修習繁花衍木劍訣二十來載，不知爲何，總感覺自己在劍訣上，少了一絲悟性。”
顧離沒有直接回答，攤開手心出現一隻蠟燭，隨後指尖一彈，一簇真火把蠟燭點燃。
莫清塵一震，這句話雖說的平淡，卻彷彿一道驚雷在她心頭炸響，她隱隱約約捉摸到什麼，再一細想又覺得茫然。
“混沌之體最大的好處，就是中正平和，能接納各種氣息，包括仙靈之氣和魔靈之氣，你剛纔提到的能吸收他人修爲爲己用，雖不盡然，卻也相差不遠。不過，混沌之體想把其他元氣轉化爲自己所修的那一路，卻是有專門秘法的，而這種秘法，早已失傳！”顧離一字一頓，神色鄭重。
每個人對道都有自己的理解，尤其是低階修士，道是什麼，他們一直處於摸索、追求的階段。一步一步的修煉歷練，去尋求去驗證自己心中的道。
“知道了，師父。”莫清塵應下來，遲疑了一下又問，“師父，當日巫玥說過，自古混沌之體都是五靈根，可清塵卻是四靈根……”
“啊？”莫清塵好奇的睜大了雙眼。
莫清塵眼睛一亮，她似乎有些明白了，混沌本就是模糊一團，它可以是五靈根，也可以是四靈根，甚至是天靈根，準確的說，混沌是一種體質，和靈根完全是兩碼事。混沌之體，是容納，是承受。
顧離站起身，忽然伸手指了指窗外的寒梅：“清塵，你說這梅枝，能不能做劍？”
“清塵，你若是明白了就回去吧。”顧離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才繼續道，“落陽真人爲救你，歷經生死，如今身上還帶着傷，你無事也該多去探望一下。”
天道酬勤雖是衆人皆知的一句話，可在修真界卻無人不知，在某方面那絲玄而又玄的天分悟性卻是最重要的。
可等大樹結出果實，那到底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呢？
雖然她機緣巧合掌握了劍意，可直到如今，連劍訣的第三層花海生幻還沒參悟。
莫清塵抿了抿脣：“其實這些年練劍，清塵偶爾就會有些困惑，總感覺以青木劍禦敵之時有些力不從心，哪怕是劍意涌現，我的心意卻不能由這把青木劍施展的淋漓盡致。就好像，好像我的性子，不適合用青木劍似的。具體非要說出什麼，徒兒也說不出，可無論是練習之時還是與人打鬥之時，總覺得欠了那麼一點兒。師父，是不是青木劍品階太低的緣故呢？”
顧離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感慨，耐心說道：“靜以養心，動以磨志，眼前道魔之戰對你是很好的一個磨練之地，先修養一段時日便再去落雁谷吧，有一點你要記住，十年之內，不得衝擊結丹！”
顧離點點頭：“既如此，混沌之體又怎麼會分出靈根來呢？”
燭火微微跳躍，慢慢燃燒着。
“清塵知道啦。不過師父，清塵還有一事想要請教。”莫清塵淺笑盈盈，望向顧離。
顧離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混沌伊始，陰陽未分，天地未開，這混沌之體就是從那時而來。再之後，纔有了純陽之體、純陰之體、聖元之體、菩提佛身等千年難遇的聖體。”
她確實已經不是那個小女孩了。
莫清塵臉色倒是平靜，點點頭：“明白了，師父，那清塵該怎麼辦？”
後山之上，開滿了深紅淺白的山櫻花，不管四季變換，這已成了明霞山脈永恆的風景。
可若是長輩把自己理解的道說出來，那麼必然會在低階修士心中埋下一顆種子，這顆種子會發芽，會破土而出終究成長爲參天大樹。
顧離把莫清塵手中的青木劍接了過來，以手指擦拭了一下，淡淡道：“清塵，你不是劍修。”
不過很快，她把那一絲情緒按捺在心底深處，她從來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既然已經明白了他的痛苦，那就不能只顧自己的心意，給他再添煩憂。
“師父，清塵去想一想。”莫清塵甚至來不及施禮，就飛奔而去。
“師父，您的意思，是不是對我身體有所損害？”莫清塵試探的問道。
“悟性？”顧離瞥了莫清塵一眼，他這個弟子，靈根雖然差了一點，悟性卻絕對不差。
“那師父快說說，混沌之體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莫清塵坐正了身子，收起了嬉笑之態。
“什麼是混沌？”顧離忽然問道。
“師父，清塵不明白。”莫清塵坦誠的搖了搖頭。
莫清塵一遍一遍的揮舞着青木劍，劍意流淌，無數的落英跟隨着劍身隱隱約約散發出的生機起舞飛旋，如夢如幻。
“我明白了！”最後一勢使完，青木劍脫手而出，悄無聲息的插入一棵山櫻樹的樹幹，無數的花瓣如雨般落下。
卻聽有人拍手道：“好劍法。”
作者有話說：感謝yuki_zx、大悲大悲童鞋的票票，蘭靈狐童鞋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