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大殿之中的朝臣們,心思各異,而六部尚書和幾位元老臣子,看着顧言卿遞給他們的那些奏章,則臉色陰沉,連秦茂這個平日裡情緒最穩定的老人家,看到了那些禹州官員的罪證,都忍不住的罵了起來。
“這幫人渣,畜生!真是枉爲人臣!枉爲人臣啊!”
禹州那邊的事情,大家原本都有猜測,只可惜他們沒有人能拿到實質性的證據。
因爲禹州一派的官員與當地士紳世代勾結,早就把那一州域變成了自己的禁luan。
禹州百姓無處伸冤,漸漸地已經變得麻木了。
而這一次,天降神石,卻讓百姓們看到了希望,讓士紳們感覺到了害怕。
自古百姓們敬畏神明,而那些士紳們也是凡人之軀,自然也畏懼所謂的神仙。
當他們開始恐慌害怕,那麼禹州那面密不透風的牆,就開始有了破綻。
當裂縫和破綻出現,就給了顧言卿插手其中的機會。
範清明的人不負衆望,找到了韓鬆提前交給別人的那些賬本,再加上顧言卿手中早就掌握的那些禹州官員的罪證,還有樑家兄弟在一旁不遺餘力的幫忙挑撥離間,禹州的小團體內,早就開始了內亂。
禹州是要大亂的,但是又不能讓他徹底的混亂,因爲一旦真正造成大的動亂,最終受苦的,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們。
要讓禹州無痛的渡過這個階段,就必須要處理一批罪孽深重的官員,來穩定人心,同時,還要留下一批罪責較輕的官員,留下他們與那些士紳繼續糾纏,做善後工作。
這就是所謂的打死一批,再拉攏一批。
那些被拉攏的人,此時自然會格外賣力氣的揭發別人的罪證,拼命向朝廷證明自己的忠誠,甚至他們還會暢想自己更美好的未來……
畢竟,顧言卿給他們畫的大餅,也着實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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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那邊遠離京城,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居然也選擇了隱瞞不報,而我手中這些奏章,是禹州幾位不肯同流合污,視死如歸的忠義之臣,冒着全家被害的風險偷偷書寫,日夜兼程,才送到了我手上的。”
大殿裡,顧言卿的聲音越來越冷:“幾位大人,你們覺得這事兒,該如何處置?”
“殺。”
一向和顧言卿不和的孟祥,今日卻格外凝重的開口了:“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告慰那些受害者的在天之靈!”
“孟大人說的是!”
牆頭草楚國安第一個跟着響應,臉上滿是正氣:“禹州那邊的官員,真把自己當成土皇帝了?他們眼中還有陛下嗎?還有這朝堂嗎?一羣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楚國安話音剛落,又有無數文臣武將,開始跟着相應,人人憤慨至極,甚至御史臺的諸位大人恨不得當場噴上他幾個回合,把禹州官員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如果姜姜在場的話,都得恨不得遞給他們一人一個鍵盤——
論噴人,御史臺絕對是專業的。
“今日,愛卿們的意見,倒是格外的統一啊。”
龍椅上的建平帝,此時雖然微笑着,但是眼底的冷漠已經快要凝結成冰了。
雖然顧言卿提前給他通過氣,說有辦法解決禹州那邊的困境,但是當這些罪證真正呈到建平帝面前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胸口發悶,心底的怒火在不停的燃燒着——
那幫傢伙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動不動就要滅人滿門。
這天下,到底是朕的天下,還是他們的天下?
“既然罪證確鑿……”
建平帝的眸光掃過了衆位朝臣,最後落在了兩個人的身上:“杜明祿,霍致元,就由你們兩個人帶人親自去一趟禹州,把所有案犯緝拿回京,朕還會安排神捕司的人協助你們辦案,如遇反抗,格殺勿論。”
“遵旨!”
人羣裡,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拱手迴應了一句,正是刑部尚書杜明祿,還有大理寺卿霍致元。
兩個人領了皇命就匆匆退下了,畢竟時間緊迫。
而此時大殿裡的氣氛依然很緊張,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並沒有結束,相反的,一切的角力,現在纔剛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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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豐城天降神雷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裡小範圍的傳開了,當然,只限在各個官宦府邸。
姜姜在家裡等了一天,直到姜潮生從工部回來了,她才從姜潮生口裡,知道了這件事。
心裡頭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是落地了。
那旱天雷,還真的如約而至了。
“那神雷,可有造成什麼損失?”吃晚飯的時候,姜姜故意問了姜潮生一句。
姜潮生卻搖了搖頭:“這事兒我就不清楚了,尚書大人沒有告訴我們,不過我看他神色疲憊,想來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吧。”
也對。
三豐城廣茂商行棉花倉庫被燒之後,官府的人也第一時間到達現場,控制住了局面,封鎖了一切消息,之後馬上派人把消息呈報給了京城。
如今,陛下和京城裡的官員們,是唯一知道這些消息的人。
而原著裡,京城那些貴族們也是在這個時候趁機收購棉花,然後再高價賣出的。
打的就是這個信息差。
畢竟,廣茂商行的大火看到的人也不少,他們商行的夥計也很多,消息遲早會泄露出去……
晚飯後,姜潮生就回房休息了,畢竟他好幾日都沒回來了,這一次若不是劉大人派人叫他回來,他還要再那窯廠裡再呆上幾日的。
同一時間,京城各大家族的府中管事,都幾乎得到了一個相同的命令——
收購棉花!
馬上收購!
無數的信鴿傳書和加急信件被一封封的送出了京城,今夜的天空中,似乎都格外的熱鬧了。
而皇城裡,建平帝喝了一口烈酒,轉身看着身旁的顧言卿,緩緩開口道:“你的身邊何時多了一位懂得星象的謀士?連朕都不曉得。”
聽到建平帝的話,顧言卿平靜的回答:“臣在去禹州的船上,遇到了一位老者,他自稱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預言了八月會有天降神雷,當時臣也是半信半疑,不過,陛下也知道,臣這個人……是個賭徒。”
顧言卿的確是個賭徒,一個瘋狂的賭徒。
七年前,剛剛十七歲的他初出茅廬,就敢把身家性命押在不受寵的三皇子身上,而後……
他賭贏了。
周宸登基,他平步青雲,成了當朝丞相。
而現在……
顧言卿還敢繼續賭。
甚至他敢賭的更大!
“哦?這世上當真還有這樣的奇人,果真比欽天監那些只會馬後炮的傢伙強上萬倍。”
建平帝似乎來了興趣,眯着眼睛,問顧言卿:“顧卿怎麼沒有招攬他呢?這老者可是在世神仙啊!”
“臣也想招攬他啊,可惜,他看不上臣,他說臣……氣數將盡。”
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顧言卿的語氣和表情依舊平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