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孔憲坤坐下,李奕這才慢條斯理的詢問道。
“卿家知道孤爲何召你前來濟寧覲見嗎?”
孔憲坤聞言,稍稍斟酌了一下語句,然後說道。
“微臣大概知道一些。”
“但還請王上明示!”
李奕微微頷首,然後說了起來。
“孤之所以召卿家前來濟寧,主要便是因爲曲阜北孔做事實在太過了些。”
“滿清喪盡天良,炸斷黃河,致使黃河改道。山東,河南,直隸,千萬災民受難。”
“孤不忍百姓淪爲餓殍,親率大軍北伐,前來災區賑災。”
“爲了賑災,大唐國庫裡的存銀如同流水般流出。”
“各地百姓士紳也是紛紛慷慨解囊,爲災區捐款捐物。”
“可以說,災區現在所用的每一份物資,都乃是天下百姓之血汗。”
“可即便如此,孔府還是貪墨了孤撥付給曲阜的賑災物資,甚至藉着此次天災謀利,強逼災民爲奴,大發國難財!”
“實在是太不像話!”
“但是,孔府即便再怎麼不像話,可畢竟也是至聖先師苗裔。”
“所以,孤將卿家召到濟寧來,希望能由卿家主持對孔氏北宗的公審和判決。”
“也好讓天下人知道,至聖先師的後裔不光是有北宗這些貪婪無度,殘民害民的蟲豸,也有卿家這樣清正賢明,大義滅親的儒林表率。”
“如此,也能維護至聖先師之顏面。”
“卿家以爲如何?”
李奕想殺孔繁灝,很簡單,他只要一聲令下。
隨便一名唐軍士兵就能結果了孔繁灝的生命。
但是,孔繁灝畢竟是孔子苗裔,好殺,不好善後。
所以,李奕將孔憲坤給提了出來,準備讓他來做這把殺人的刀。
李奕殺孔子後裔,會被天下人所指責。
但若是孔子後裔殺孔子後裔,那可就是孔家自己的事情了。
人家孔家自己人看不過去北孔的噁心,所以選擇大義滅親,這關你們天下人什麼事情?
誰又能提出反對意見?
你憑什麼提出反對意見?
孔憲坤聞言,心下當即便是一個咯噔。
他明白了李奕的意思。
想要衍聖公的爵位嗎?
想要的話,就去替孤處理了孔氏北宗。
事情做好了,衍聖公的爵位就是你的。
做不好,需要被處理的姓孔的人中,或許就得再加一個了!
想清楚了這些,孔憲坤當即在李奕面前下拜道。
“王上放心,微臣明白!”
“微臣這便動身前往曲阜,大義滅親,給天下人,給王上一個交代!”
李奕微微頷首,笑盈盈的說道。
“嗯,有勞卿家替孤跑這一趟了。”
孔憲坤再次說道。
“爲王上分憂,乃我等臣子之本分!”
不管是爲了衍聖公的爵位,還是爲了自保,孔先坤對殺孔繁灝都沒有太大的抗拒。
原因很簡單,因爲從血緣上來說,他們南宗纔是孔氏正統!
當年靖康之難爆發,高宗南下,曲阜孔氏之長房長孫選擇追隨完顏構前往江南,延續孔氏宗廟。
而留下的,則是孔氏支脈,讓他們看護孔陵和孔廟。
可誰知,在兩宋以後,北宗這個支脈庶子竟搖身一變成了正統,他們南宗反而成了附庸!!
簡直豈有此理!
如今,一個幫他們南宗奪回正統地位的機會擺在眼前,孔憲坤無論如何也無法拒絕。
……
貴州,興義府!
深秋時節,貴州這邊的氣候也開始轉涼。
府衙內的幾棵大樹都已經變得光禿禿的,樹葉落了個乾淨。
興義府知府兼貴西道道尹張鍈正在一邊飲茶,一邊翻看着手中的一份報紙。
報紙打頭的封面上便是這麼一行加粗加黑的大字。
【大唐日報】
【號外,號外,王上率部親臨前線災區視察,指導賑災工作……】
【大唐王師進取大沽口,天津易手,清妖震怖……】
很明顯,他看的是一封來自大唐的報紙。
張鍈翻看着報紙,表情複雜。
雖他不願意承認,但清廷之大廈將傾,幾乎已經是定局了。
而他們這些地方官員目前所能做的,也就只是不投賊,僅此而已。
合上手中的報紙,張鍈的目光看向了桌子上的一封勸降信。
這是一封來自大唐的勸降信。
寫信之人名爲高祥,是他之故友,兩人曾是同科。
高祥之前在湖南爲官,只不過在大唐打進湖南之後,他選擇了歸降。
如今,已經官至內政部的副司長,算得上位高權重。
翻看着手中的勸降信,張鍈臉上滿是糾結。
對於是否投降大唐,他其實是意動的,只是一直拿不定主意。
就在張鍈糾結之際,其子張之洞邁步從外邊走了進來。
“兒子拜見父親!”
張鍈見來的是自己兒子,放下了手中的書信,擡頭說道。
“起來吧!”
“孝達今日怎想起來來爲父這裡,可是有什麼事情?”
張之洞聞言,也沒有和自己父親繞圈子,直接了當的說道。
“父親,兒子聽聞高叔父給您送信來了,不知此事是否爲真?”
張鍈聞言,先是一愣神,後點頭說道。
“此事確實爲真。”
“高兄給爲父送來了一封勸降信,想要勸爲父投降唐國。”
“爲父如今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孝達,你可有什麼看法?”
張鍈原本就打算召自己這個素來聰明的兒子前來問計,如今張之洞自己來了,倒是正好。
省的他再專門派人跑一趟!
張之洞聞言,開口說道。
“回父親的話,兒子以爲如今投降大唐,或許是我等最好的選擇。”
“父親看今日的報紙了嗎?”
張鍈點點頭,拿起手邊的大唐日報給張之洞看了一下,示意他已經看過了。
張之洞見此,繼續說道。
“清廷炸黃河大堤,以水退兵,本就大失人心,如今,就連天津都被唐軍戰局,覆亡或許只是頃刻間的事情了。”
“而如今天下大勢,主要三分。”
“一爲南方的大唐,二爲戰局關中河南的長毛,三爲即將覆亡的滿清。”
“這三者中,滿清將亡且炸黃河以至正統性崩塌;而長毛信奉西洋邪教,政教合一治國,薄待士紳不得人心,終歸不是正途。”
“唯有大唐那位王上禮賢下士,廣開科舉,重視教育,生活簡樸,爲人寬仁,且兼之南征北戰無所不勝,可謂是明君聖主之典範。”
“若兒子所料不錯,這天下有極大概率會是大唐的。”
“我等現在投降,或可得一從龍之功。”
“否則,一但大唐發兵貴州,以貴州一省之力,絕難抵擋唐軍之兵鋒。”
“到時候,我等只怕是要淪爲階下之囚……”
聽着自己兒子的分析,張鍈臉上的表情也是意動。
深吸一口氣,張鍈終於做出決定道。
“吾兒所言有理。”
“爲父這便給高兄回信,請他在大唐朝中爲我等牽線搭橋,共謀歸附事宜……”
張之洞聞言,當即下拜道。
“父親英明!”
……
日本,江戶!
大唐遣日大使,外交司的兩位副司長之一的樑庚正在使館內接見德川幕府當代老中之一的阿部正弘。
樑庚在抵達日本之後,第一時間便同德川幕府接觸。
要求德川幕府對大唐開放市場,並且,大唐也要獲得和八國聯軍同等的待遇。
幕府那邊在稍作考慮之後,便應下了大唐的全部條件。
之所以答應的這麼痛快,原因也很簡單。
德川幕府欺軟怕硬!
幕府可是知道八國聯軍之所以來犯日本,那是被大唐給揍了,然後跑到日本來找補來的。
幕府連被大唐打過一遍的八國聯軍都打不過,又豈能是大唐的對手?
所以,爲了避免和大唐再起爭端,以影響到幕府的統治。
幕府方面十分痛快的便答應了大唐要求幕府開放通商,劃分租界,設立使館,治外法權等相關條件。
而對此,幕府方面唯一提出的條件就是,幕府想要再派遣唐使前往大唐,向大唐學習軍事,文化,商業,工業等各方面的內容,以求富國強兵。
並且,還想要向大唐購置軍火,僱傭教官,訓練一支幕府新軍。
而雙方,現在正在掰扯的,也正是這方面的相關內容。
榻榻米上擺着一張上好的檀木桌,桌子上擺着幾隻精巧的茶杯和茶具。
而在木桌旁,則是一個火爐,火爐上座着茶壺,還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
幾名穿着和服的漂亮侍女在一旁沏茶伺候。
在茶水沏好之後,阿部正弘雙手奉茶,用略帶口音的漢話說道。
“樑君,請用茶!”
“這是日本最好的茶葉,就連天皇每年都只有一定的定額供應。”
“希望您能喜歡!”
雖然他既是備後福山藩大名,又是幕府的老中之一,但在樑庚這位大唐使者面前,卻是提不起任何的傲氣,自始至終表現的都是如此謙和。
日本這個民族很抽象。
在面對弱小者時,會表現的各種殘暴,惡毒,比之惡狼都要更甚三分。
但在強者面前,卻是比狗還要溫順,任由強者予取予求。
並且,還時刻有着一顆悖逆嗜主,以下克上的不安分的心。
樑庚接過茶杯,細細品了一口,面露享受。
“好茶!”
“此茶喝起來清亮,透徹,茶香清幽,喝進嘴裡先是微,後又返甘,香味悠長,令人回味。”
“確實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