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炳文的戰法很消極,但這卻也是當前清軍唯一可能應對唐軍攻勢的戰法。
恰如當年明末時候的明軍,野戰不是清軍對手,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守城了。
勝保和訥爾經額聞言,相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無奈。
最終,還是勝保語氣略顯遲疑的開口說道。
“蔡大人所言有理。”
“只是,皇上給我等的任務是收復天津。”
“若我等非但不能收復天津,甚至還被唐賊堵在營內只能被動防守,等消息傳到京城,只怕皇上會問責我等……”
蔡炳文聞言,卻是擺手道。
“勝保大人此言差矣。”
“皇上之所以要我等收復天津,是爲了京師的安全,是爲了大清能夠安穩的實行撤向關外的國策。”
“所以,能否收復天津不是重點,能否不讓唐賊自天津繼續西進,甚至進犯京師,纔是重點。”
“一但我等冒然出擊,然後被唐賊打的大敗,以至於唐賊可以施施然從天津西進京師,到時候,可就不只是皇上要問責我們了。”
滿清如今正在向關外撤離並不是秘密。
截止目前爲止,滿清已經從直隸山東的災區運了數十萬災民出關,去關外開墾荒地。
並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
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瞞得住。
蔡炳文這樣的朝中大臣,對此更是心知肚明。
勝保聞言,臉色一陣陰晴不定,但最終還是點頭說道。
“蔡大人所言有理……”
……
就在蔡炳文等人說話之際。
唐軍也是向着天津城外的清軍大營發起了試探性攻勢。
轟隆隆!轟隆隆!
炮擊聲響起。
一發發炮彈向着清軍營寨投送過來。
炮彈落地,引信被觸發,炸出一團團硝煙和火光。
“弟兄們,殺啊!”
“殺韃子!”
“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
在炮擊的掩護下,唐軍士兵使用散兵線,向着前方浩浩蕩蕩的衝殺而來。
清軍士卒躲在提前修建好的防禦工事後,開槍開炮進行還擊。
一時間,天津城外響起一陣接一陣的槍炮聲。
衝鋒途中,不時有唐軍士兵倒地,但這卻並不能影響唐軍的攻勢。
喊殺聲中,唐軍士兵一路衝殺至清軍營外,並與清軍短兵相接。
一名唐軍士卒大步躍入清軍壕溝,扣動扳機舉槍打倒一人,然後快步前衝,使用刺刀捅進了當面一名清軍綠營兵的胸口。
這名清軍綠營兵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後退好幾步,鮮血從手指縫中滲出,無力的癱倒在地。
唐軍士兵沒有任何的留情或是留念,拔出染血的刺刀,繼續前衝。
四周幾名清軍見此一幕,當即便有人被嚇尿了褲子,剩下的人則是或逃或降……
唐軍十分順利的拿下了清軍的一道防線,攻入了清軍營壘。
清軍如同潮水般後退。
但是,卻並沒有直接崩潰。
因爲,蔡炳文在開戰之初,便已經意識到了清軍不是唐軍的對手,也有可能擋不住唐軍的攻勢。
所以,他提前做了佈置。
那就是在己方營壘內多設幾道防線多挖幾道壕溝,並分別派兵駐守。
第一道防線丟了,那防線上的士兵就退回來,趁着唐軍穩固防線休整的同時,撤到後方挖掘壕溝,準備新的防線。
而第二道防線的士兵則是備戰!
待第二道防線被擊破,第二道防線的士兵同樣往後退去營造新防線,戰場交給第三道防線……
也就是說,在蔡炳文的設想中,要留後路。
要確保己方士兵即便戰敗後退,也能工事兜底,不至於直接一潰千里。
如此一來,則清軍即便戰敗,也能有重整旗鼓的機會。
即便清軍一敗再敗,甚至是一觸即潰,可最起碼也能拖延唐軍進軍的腳步。
說白了,也就是用工事換時間。
唐軍在佔據清軍一道防線之後,稍稍休整片刻,繼續在炮火的掩護下,向前發起攻勢。
清軍照樣是一觸即潰,但唐軍爲了佔領工事,也確實浪費了不少時間。
緊接着,第三道,第四道防線,唐軍也是十分順利的拿了下來。
雖然清軍開始越來越好打,一觸即潰,望風而降者不在少數,但佔工事,穩固陣線也是真的麻煩。
不知不覺間,一日的時間過去了。
天邊的紅日開始逐漸落下,四周的視野越來越差,見此,唐軍也只能暫停攻勢。
蔡炳文見此,當即下令清軍於前線懸羊擊鼓,佈置疑兵。
然後,親率大軍主力,迅速向武清方向撤去。
這一日的激戰,他提前佈置的幾條防線幾乎都已經被打破。
若再不撤,待唐軍明日天亮繼續發起攻勢,那他可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蔡炳文催馬急行,勝保縱馬來到他的身邊詢問道。
“蔡大人,你不是說咱們要固守營壘,抵擋唐賊攻勢嗎?怎的撤了?”
“我等若是就此西撤,萬一唐賊繼續進犯該當如何?”
蔡炳文頭也不回的解釋道。
“今日一戰,我軍在天津城外的營壘幾乎要被唐賊打破。”
“再不撤,便只能同唐賊野戰。”
“我軍連固守營寨都扛不住唐賊的攻勢,野戰豈不是敗的更快。”
“原地堅守和坐以待斃有什麼區別?不妨乾脆先行撤退,退至武清一帶重振旗鼓,修建營壘工事,以圖再戰。”
勝保張了張嘴,想要提出反對意見。
但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一旁的訥爾經額開口勸說道。
“勝保大人,下官倒是以爲蔡大人說的不錯。”
“野戰我大清並非唐賊對手,既然如此,便只好守城了。”
勝保聞言,也就沒再說什麼。
只是甩了一下馬鞭,催促自己的戰馬迅速跟上蔡炳文的腳步。
清軍沿着官道撤離,待他們撤至武清之後,蔡炳文清點兵力,卻是發現己方兵力折損相當嚴重。
他剛率軍抵達天津時,手底下有近兩萬綠營。
但現如今,兵力已經只有一萬出頭了。
當然,並不是說唐軍一天就打掉了清軍一萬人,更多的還是今夜清軍趁夜色撤離時,人都跑散了。
待天亮人往回攏一攏,應該還能攏回來一部分。
蔡炳文在清點完兵力之後,立即下令大軍安營紮寨,並着手營造新的防線。
在底下人營造營壘工事的同時,蔡炳文召集麾下衆將議事。
“今日一戰,我部折損兵員甚重。”
“爲防止唐賊繼續西進,本官覺得,或許可以向朝中求援,請朝廷繼續向天津增兵……”
蔡炳文開口說道。
雖然在江寧戰役,以及鉅鹿戰役中,清軍各部兵員折損嚴重,野戰主力基本上都打光了。
但現在的清軍其實不缺兵力!
黃河決口改道後,山東,直隸,河南等地都產生了大量的災民。
不少災民爲了求活,都成羣結隊的往京城方向逃難。
這些災民中,有相當一部分被送去關外開荒。
但也有一部分被清軍拉了壯大,用於補充綠營兵和八旗兵的折損。
雖然黃河是清廷炸的,按理來說災民應該會很恨讓自己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清廷。
但是,誰叫現在整個直隸,有能力讓這些災民都有口飯吃的,就只有清廷呢?
在肚子問題面前,再大的仇恨,都不值一提。
也就是說,清軍現在不缺兵力。
準確的來說,清軍即便缺,那缺的也是能扛能打的精銳,而不是普通兵馬。
而蔡炳文這邊所需的,也並非精銳。
他就是拉人修營寨,挖壕溝而已,又沒準備和唐軍野戰決戰,要什麼精銳?
勝保聞言,開口說道。
“蔡大人所言不錯。”
“天津之戰我部減員實在太大,不補充戰損是肯定不行的。”
“這樣吧,本官親自跑一趟京城,去向皇上求援。”
蔡炳文聞言,當即抱拳說道。
“如此的話,便有勞勝保大人了!”
訥爾經額見此也是開口說道。
“如此的話,本官便留在軍中,協助蔡大人主持戰事吧。”
蔡炳文同樣點頭。
……
“旅座,清妖逃了,要追嗎?”
一名通信兵縱馬飛奔至張彪面前,開口請示道。
張彪擡頭看了一眼天津城外漆黑一片的曠野,稍稍沉吟一陣,然後做出決定。
“今日戰事,清妖已經喪膽,窮寇莫追。”
“待明日天亮,再行計較。”
現在夜色漆黑,視野很差,張彪無法判斷清軍的撤退是真撤,還是誘敵深入。
若是真撤還好說,萬一是誘敵深入,唐軍追擊豈不是正中下懷?
萬一追擊的唐軍在這次的埋伏中被重創,那接下來唐軍想要守住天津,威脅京師,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爲了保險起見,他並沒有下令唐軍追擊。
通信兵聞言,當即抱拳而去。
……
第二天天亮,勝保便自武清動身,帶人往京城方向趕去。
在抵達京城之後,勝保第一時間便趕去求見奕。
天空中飄散着鵝毛大雪,紫禁城內的琉璃瓦都被白雪所覆蓋,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太監宮女們各自手持掃帚,動作麻利的清掃着地上的積雪。
眼見勝保在安德海的帶領下走過,太監宮女們紛紛下拜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