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摩挲着手中觸感溫潤的扳指,笑盈盈的說道。
“恭親王太客氣了,奴婢的提醒不過也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奕聞言,眼神不斷轉動,似乎是在盤算着什麼。
在他看來,安德海應該不知道自己剛剛在偷嫂子,但他這次對自己的提醒,卻也很能說明問題。
賣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就是站隊的前奏。
安德海既然肯向他賣好,那便說明,安德海即便有站隊他奕的機會。
如此的話,若能讓安德海這個咸豐的身邊人配合自己的計劃,那自己距離皇位便可以更近一步。
懷着複雜的心思,奕跟着安德海來到了養心殿外。
而這一段路程走下來,奕身上石楠花的味道終於散了個乾淨。
他擡起胳膊,輕輕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確定沒問題之後,大步跟着安德海走進了養心殿,然後在咸豐面前下拜行禮道。
“臣弟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咸豐微微頷首,然後說道。
“老六免禮,平身吧!”
待奕站定,由於軍機處的諸位大臣還沒有趕來,咸豐準備先和奕嘮嘮家常。
“老六近來入宮甚是頻繁,太妃最近身體恢復的如何了?”
博爾濟吉特氏爲了給自己兒子和蘭貴人爭取偷情的機會,選擇了裝病。
然後,奕便可以順理成章的常進宮來看望,而不引人懷疑了。
並且,咸豐爲了表示自己的孝心,還得安排嬪妃輪流去博爾濟吉特氏跟前伺候。
所以,奕和蘭貴人才會有了勾搭成奸,然後在一起偷情的機會。
奕聞言,心下不免一驚。
但在他想來,咸豐應該是沒有發現什麼,否則的話今日來請他的就不會是安德海,而是大內侍衛了。
可即便如此,奕還是不免心虛,只是強作鎮定回道。
“回皇兄的話,母妃的身體最近好多了,應該很快就可以恢復。”
咸豐點點頭說道。
“恢復好啊,太妃的身體好些,朕便也能放心了。”
奕回答完咸豐的話,主動接過話題說道。
“不知皇兄今日召臣弟來所爲何事?”
咸豐聞言,也不賣關子,笑呵呵的說道。
“今日朕召你來,自然是好事。”
“江南那邊傳來最新消息,怡良和僧格林沁已經成功收復了江寧,而蔡炳文也是率軍擒獲了長毛賊首洪秀全。”
“這長毛之亂啊,總算是平了。”
“奕你說這算不算好事?”
奕聞言,當即下拜道。
“臣弟恭賀皇上剿滅長毛,中興大清,可謂明君聖主也!”
只是奕在下拜後,在咸豐看不見的角度,他的臉上卻是露出一個不屑和鄙夷的神情。
明君聖主?
他咸豐也配?
古往今來可曾聽說過哪個明君聖主是太監的?
不過,當奕再次擡頭之時,臉上的鄙夷和不屑則是迅速切換成了滿臉的諂媚。
咸豐微微頷首道。
“此非朕一人之功也!”
“若沒有怡良和僧格林沁等在前線率軍英勇殺敵,若沒有奕你出面聯絡洋人,得洋人相助,我大清想要剿滅長毛,也非易事。”
這句話翻譯一下其實也就是在說,多虧老六你賣國賣的好……
奕聞言嘴角抽了抽,但還是繼續說道。
“臣等不敢據功,皆賴皇上英明善任,鞭笞宇內,我大清方有如今之中興……”
就在奕拍着咸豐馬屁的時候,大殿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小夏子帶着軍機處的諸位大人一起趕到了養心殿。
衆人在進入養心殿之後,齊齊向着咸豐行禮。
“臣等/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咸豐微微頷首。
“衆卿平身!”
咸豐臉上掛滿笑容,然後向衆大臣通報了大清收復江寧,剿滅長毛的事情。
衆人聞言之後,都是忍不住面露喜色。
然後齊齊向咸豐恭賀,就連剛剛已經單獨恭賀過一遍了的奕也是隨着大流,一起下拜。
“臣等/奴才恭賀皇上剿滅長毛,中興大清!”
咸豐滿臉笑意的微微頷首,然後說道。
“哈哈,諸卿家免禮平身,哈哈!”
“免禮平身!”
做完這些,咸豐終於提起了正事。
“朕今日召諸位卿家前來,一是爲了向諸卿家分享此剿滅長毛的大喜。”
“二來,則是想要和諸卿家商討一下剿滅唐賊的事情。”
“朕想要中興大清,光剿滅長毛可不行。”
“如今我大清南方,尚被唐賊佔據數省之地,如此中興,算得什麼中興?”
“不過是徒增笑爾!”
衆人聞言,臉上的表情都是變得凝重。
和長毛不同,盤踞兩廣,進佔湖南的唐賊在這些清廷重臣眼中,已經算是成了氣候。
佔據數省之地,開科舉,分田地,稱王建制,遣官收稅……
如此賊寇,又豈能和一般賊寇相提並論?
這樣的賊寇,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絕對的巨寇悍匪。
容不得不慎重!
“諸位卿家暢所欲言,各抒己見吧,我大清該如何平賊?”
咸豐繼續說道。
肅順聞言,開口建議道。
“皇上,奴才以爲我大清不必急着對唐賊用兵。”
“據那些洋人所說,那英吉利國很快就會派遣遠征軍,前來向唐賊進行軍事報復。”
“我大清或可在唐賊和洋人交戰之際,再行發兵。”
“到時候,有洋人幫忙分攤應對唐賊的軍力,我大清便可以最小的代價剿滅爲禍一方的唐賊!”
肅順並不着急對唐賊用兵。
或者說,在他看來,現在大清暫且也沒有繼續向唐賊用兵的餘力。
自年初開始,大清便匯聚主力於江南,想要剿滅長毛。
數個月的苦戰下來,雖是長毛被剿滅了,可大清這邊的折損也是不少。
不管是江南大營,還是江北大營,亦或是僧格林沁所率的北方清軍主力,在一場接一場的苦戰之中,精銳都是折損嚴重。
不經修整,短時間內很難再投入戰場。
咸豐聞言,微微頷首道。
“肅順此言不錯。”
“但在朕看來,我大清要平賊,不能把希望都寄託在洋人身上。”
“洋人,重利而輕義,皆乃無信無義之徒,不可盡信。”
“萬一唐賊給了洋人什麼好處,那些洋人並非沒有可能跳反到唐賊那邊,助唐賊對付我大清。”
咸豐有些擔心大唐會比大清更能賣國,以至於洋人跳反。
一旁的奕聞言,忍不住撇撇嘴。
包不能好嘛!
要說賣國,誰能賣的過我大清?
想着這些,奕開口說道。
“啓稟皇上,在臣弟看來,洋人和唐賊之間其實沒有勾結在一起的可能性。”
“一來是我大清可以“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但唐賊必然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對大清來說,他們的核心利益只有八旗。
也就是說,只要八旗的利益不受損,滿清可以爲了滿足洋人的胃口,把治下漢民往死裡壓榨。
但是,大唐起兵之初打的旗號就是“驅除韃虜,光復中華,重整山河,平均地權”!
本質上來說,這就是民族主義。
大唐是一個打着民族主義旗號的政權,這樣的政權,是不可能大規模出賣自己民族的利益,去給洋人賣好的。
否則的話,大唐政權的底層邏輯就會出現問題。
所以,奕斷定大唐賣國賣不過大清。
奕繼續說道。
“二來,則是現在唐賊和洋人是有仇的。”
“唐賊賊首之父當年是死在鴉片戰爭之中的,這可是殺父之仇,唐賊豈能不報?”
“而唐賊在佔據廣州之後,非但收復了香港,在廣州禁菸,還當衆斬了英夷的公使以及一衆洋人戰俘。”
“以英夷的性子,絕不可能嚥下去這口氣,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所以,臣弟敢斷定,唐賊和洋夷,定然沒有合作的可能。”
“當然,皇上的憂慮也是正確的,洋人卻是是無信無義之徒,我大清對他們有所防備也是應該。”
咸豐聞言,表情略顯複雜的點頭,然後繼續詢問衆人道。
“那諸位卿家以爲我大清該如何防備洋人?”
肅順開口說道。
“回皇上的話,奴才以爲我大清還當繼續擴編八旗新軍。”
“只要這支以西法練兵,使用洋槍洋炮的精銳成軍,那我大清將來即便和洋人翻臉,也沒什麼可怕的。”
咸豐點點頭,表情還是有些憂慮。
“肅順所言不錯。”
“但當前朝廷實在是財政困難,八旗新軍擴編,並非易事。”
滿清雖然通過厘金和加剿餉之法敲骨吸髓,從窮鬼身上搞錢,練了一支八旗新軍出來。
但由於搜刮到的錢大多都被我大清的忠義之士給層層漂沒了。
即便剩下的,也多被用於購買洋槍洋炮,以及僱傭洋兵。
能夠用在八旗新兵身上的其實只是個零頭。
所以,這支所謂的八旗新軍規模其實並不大,只有幾千人。
裝裝樣子尚可,可真要派上戰場去廝殺,這麼點數量其實是無法起到決定性作用的。
只是,一但將來大清和洋人發生衝突,那麼那些僱傭來的洋兵肯定靠不住。
大清所能依靠的只有八旗新軍!
所以,清廷上下還是有心想繼續擴編八旗新軍的。
只是,資金問題卻是個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