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放手

日子又變回原來的樣子,我小心的珍藏起我想起的一切,與薰過了一段相對和諧的日子。薰的臉上漸漸露出了消失已久的笑容。

薰曾溫柔的摩挲着我的臉頰對我說“小凡,我真怕你一直不肯走出來。知道嗎,當我看着你流淚,我的心有多疼。當我看着你微笑,我的心更疼。微笑的臉,悲傷的眼睛,那樣的表情不該出現在你的臉上。”

我蹭向他的手,想從他的掌心吸取更多的溫度“薰,你活了多久。”一段很長的沉默後,我擡頭看他,他的眼睛看向無限的遠方,他的薄脣輕啓“很久了,久到我已經記不清是多少年。”

“你寂寞嗎,每天重複相同的日子,沒有盡頭。”想到那麼久的時間裡,薰一個人,心理又涌出對他的無限憐惜。

他捧起我的臉,注視着我,眼睛中無限寵溺“遇到你,就不會寂寞了,當你牽起我的手說要焐暖它的時候,我的世界裡就不會再有寂寞這樣的詞語,有的只是幸福。我知道你已經想起了過往的一切,不論你怎麼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的,哪怕你選擇的是他,但請你記得,我一直站在這裡等你。”

淚順着臉頰一路而下,灼傷了我的心。我真希望我不曾想起曾經,那樣我就不會如現在這般滿目瘡痍。一邊是我用生命追逐的無緣初戀,一邊是愛我至深無法擱置的男人。我迷惘了。

一日,薰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他看着我說“小凡,沃克叔叔病了,你去看看他吧。”我突然想起,我離開沃克叔叔有多少年了,不知道沃克叔叔變成了什麼樣子。

薰說他有事不能陪我去了,可他的眼睛出賣了他,那裡寫滿了無奈和不捨,他在害怕,害怕我會一去不返,因爲沐在那裡。我沒敢再去看他的眼睛,那裡有太多的東西我承載不了。

當我看到沃克叔叔的時候,我甚至不相信那個躺在牀上喘息的人是沃克叔叔,他不止是病了,而是一個垂死的人,他老了那麼多。

不知道是不是迴光返照,沃克叔叔看到我來了,竟精神了起來。他還像小時候一樣,撫摸着我的頭說“我們的小凡還是那麼漂亮迷人啊。”

“叔叔也是老當益壯啊。”

“老了,總是要順應天命的。”我阻止沃克叔叔說這樣的話,他順了我的意不再講這些。

“小凡,原諒沃克叔叔吧,如果不是當初沃克叔叔讓你們相遇,相信你們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沐,他……”我忍住淚,微笑着對他搖搖頭。

“不,沃克叔叔,是你一手把我帶大的,我應該感謝你纔對。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吧。”

“對,對,過去了就過去吧。”沃克叔叔看着,亦如當年的溫暖,彷彿時光撥掉了歲月的外衣,還原成原來的樣子。

看得出沃克的叔叔一日不如一日,我陪在他身邊,我陪他說話,陪他回憶往昔,一直也沒見過沐,他一定知道我來了,也許他和我想的一樣,不見面更好吧。

夕陽西下,火紅的光映透了世間的一切,在那樣一幅美好的畫面中,沃克叔叔離開了。看着手裡的骨灰,我哭了,第一次嚐到自己所愛的親人離去時的無力。

我得離開了,我不想在這裡繼續呆下去,我得送沃克叔叔去他想去的地方。只是心理還是有那麼一絲的不捨。最終我還是邁出了腳步。

我站得遠遠的,看着人羣那頭,那個被人簇擁着的沐,他成熟了,褪祛了青澀,無法掩飾的帝王氣息渾然天成。還有他身邊美麗的尼娜。

沐掃除了叛徒,娶了尼娜,統一了雪狼族和天狼族。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那小模樣和沐小的時候毫無差別。

沐突把頭轉向我的方向,似乎在尋找什麼,我低下頭悄悄的退出了人羣。

沐,看,我已經可以這樣平淡的看你。看你幸福的生活,這纔是你應該走的路。我們本不該出現在彼此的生命裡,現在我們按着我們應有的軌跡繼續前行吧。

我去看了菲尼阿姨,她還是那樣漂亮,一如當初。當我把沃克叔叔送到她手上時,她溫柔的撫摸着,溫柔的笑了。她說“老沃克,你終於可以陪在我的身邊了。”淚水盈滿了我的眼眶。

狼人與吸血鬼不同,他們會生老病死,幾十年,或者幾百年。可人魚,卻可以活得更久,這就是爲什麼沃克叔叔眼中有菲尼阿姨卻一直也不肯牽住她的原因。因爲沃克叔叔怕自己離開後,那漫長的歲月裡留菲尼阿姨一個人,守着回憶寂寞的活着,總是不想讓自己心愛的人忍受相思之苦。

看着菲尼阿姨,我覺得我太自私了。

我又去了好多地方,吵嚷的人羣,無人的戈壁,現代的都市,古老的遺蹟。一個人漫無邊際的走,偶爾能在人羣在碰到同是血族的人,他們熱情的款待我,帶我吃當地最好吃的東西,給我找房子住,還會領着我去當地最美的景色欣賞風景。熟絡的像是許久不見的親人。這就是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同類的親近感。

所有的這些感受是我在狼族所不曾感受到的,我突然明白了,沐爲什麼會那樣選擇。

他比我知道的更早,他會離開,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我,而他離開後,我還會繼續的活着,不滅不熄的活着。

如果沐選擇堅持,我想我也會一無返顧的陪在他身邊。可他沒有,他這樣選了,我便這樣接受。如果這會讓他覺得幸福。

種族與種族間有太多的不同,這無形的枷鎖,詛咒了那些相愛的異族人,愛了便兩敗俱傷。我們、他們、很多人終究掙脫不了這樣的加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