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你去哪個連隊服役,確定下來沒有?”阿諾德問。
“還沒有。”
“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去第一騎兵營,咱們哥們幾個在一起,在軍營裡也好有個照應!要不然,像你這樣長得白淨清秀的漂亮男孩,保不準就會有那種狗眼看人低的老**試圖欺負你!”
阿諾德哈哈一笑,拍着喬安的肩膀說:“我倒不擔心你被別人欺負,只怕你壓不住火氣,下手太狠,施法把軍營給炸了!”
“別開玩笑了阿諾德!我的脾氣一向很好,纔沒你說的那麼暴躁!”
面對阿諾德熱切的邀請,喬安帶着歉意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我接到的通知是先去司令部報道,具體任用,要聽從卡斯蒂斯勳爵的安排。”
“原來是這樣啊……”阿諾德摸着下巴猜測道,“勳爵多半是聽說過你的名聲,有意留你在他身邊擔任作戰參謀,與其讓你這樣的天才法師跟我們一起去前線做些諸如‘丟火球轟炸迦南人’這類不需要動腦的工作,還是留在司令部裡出謀劃策,更能發揮出天才頭腦的價值。”
“這我就不知道了。”
其實喬安並不認同阿諾德的觀念,相比留在司令部擔任參謀,他更樂於戰鬥在最前線,而且他也的確很擅長以一己之力對抗大羣敵軍,今年春天在故鄉德林鎮的服役經歷,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他之所以婉拒阿諾德的邀請,不想去第一騎兵營服役,除了聽從卡斯蒂斯勳爵安排這個明面上的理由,還有一個不便明言的因素,就是他不喜歡第一騎兵營的指揮官——亨利·詹姆斯中校——偏執的種族主義思想,在這種人手下當兵,他感覺很不舒服。
喬安覺得,既然是志願參軍,最起碼要找一個不討厭的上司合作,否則還不如放棄軍籍,乾脆以平民的身份打擊入侵者,反而更自由。
車隊在軍營門外停下,學生們揹着行囊下了車,跟隨阿諾德走到廣場中央集結,在軍需官那裡領取軍裝和銘牌。
拉瓦爾男爵發表了一席簡短的歡迎詞,過後就安排這三百多名“學生兵”前往各自服役的連隊報到。
喬安與阿諾德等人道別過後,穿着剛換上的藍色軍裝,獨自前往兵團司令部,拜訪卡斯蒂斯勳爵。
到了司令部門口,喬安向站崗的衛兵一打聽,才得知勳爵身體欠佳,很少在司令部公開露面,平時都是在自己的營房起居工作。
不知是出於熱心,還是對喬安不放心,衛兵主動提出帶他去卡斯蒂斯勳爵的營房,名爲帶路,喬安卻覺得對方是在監視自己。
考慮到卡斯蒂斯勳爵在兵團中的重要地位,還有他糟糕的健康狀況,喬安認爲衛兵對自己這樣的陌生人保持警惕是應該的,當然不會因此覺得受了委屈。
通報過後,一位身材高大膚色黧黑的阿薩族男子走了出來,喬安立刻認出是卡斯蒂斯勳爵的貼身男僕海姆達爾,連忙上前打招呼。
海姆達爾鞠躬還禮,很客氣地請喬安進屋。
“維達博士請進,爵爺正在等您呢。”
送喬安過來的衛兵,此時方確信這位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真的是米德加德大學的奧法博士,深受卡斯蒂斯勳爵看重的天才法師,釋然之餘,也爲自己有眼不識貴人而感到惶恐,再三向喬安道歉。
“你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沒有任何過錯,更沒有必要向我道歉。”
安慰了衛兵兩句,喬安就跟着海姆達爾進了營房。
除了海姆達爾,卡斯蒂斯勳爵還從自家莊園帶來四名僕人,伺候主人日常飲食起居。
這倒不全是因爲勳爵身體病弱需要照顧,部隊裡那些身體健康的貴族軍官,身邊同樣少不了自家帶來的奴僕。
殖民地的兵役制度,很大程度上繼承自母國,頗有舊時代騎士戰爭的遺風。
比如部隊裡的軍官,很少是由普通士兵一步步積累功績晉升上來的,大多是富貴人家的子弟,花錢買了個騎兵上尉或者中尉軍銜,起步就比平民出身的大頭兵高出一截。
按照騎士時代的傳統,部隊裡的軍官都得是貴族出身,有的甚至還頂着光鮮的爵位。這些騎士老爺出征時總是前呼後擁的擺譜,從扈從到馬伕都是從自家莊園裡帶出來的。
時至今日,隨着魔導工業時代的來臨,封建莊園經濟日益衰落,戰場也不再僅僅是騎士老爺們耀武揚威的舞臺。
戰爭這門藝術,正在日益變得更殘酷也更高效,一名裝備了魔晶步槍的平民士兵,於百步之外輕輕釦動一下板機,就能將身穿全套祖傳盔甲的騎士老爺擊落馬下。
相比帝國本土,殖民地沒有那麼多歷史悠久盤根錯節的貴族世家,部隊裡的軍官多是富有的莊園主、工廠主或者大商人家庭中那些沒有繼承權的子嗣,花錢買個軍銜,在部隊裡混資歷,是這些富家子弟爲數不多的出路之一。
富家子弟出身的青年軍官,效仿舊世界的騎士風範,帶着自家僕人乃至大羣奴隸,浩浩蕩蕩來到部隊駐地,本身也懷有一種炫耀身家的攀比心態。
倒是那些接受過大學教育、深受啓蒙思想影響的年輕人,比如阿諾德和奧黛麗,即便出身名門貴族,也不屑效法舊時代騎士老爺的做派,既不會帶着家僕來參軍,也很少主動在戰友們面前談起自己的家世,樂於與喬安這種家庭出身普通但是能力出衆的同齡人平等交往。
這兩年來,喬安在亞爾夫海姆和米德加德都曾多次參軍服役,對共同存在於軍營中的舊傳統和新風尚都有切身體會,這使他時常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觸,彷彿身處百川交匯的河口,被滾滾激流裹挾着衝向下游——象徵新舊時代更迭的轉角,就在前方不遠處!
卡斯蒂斯勳爵身爲二十年前的戰爭英雄,理應是舊時代騎士老爺的典範,然而喬安在這位病魔纏身的老人身上卻看不出絲毫陳腐保守的做派,否則他也不會聽憑對方給自己安排服役期間的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