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雷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由疑惑地問：“前輩曾經歷過大劫？”
“老朽在陰間苟活千年，自然經歷過。”
“前輩能不能說說具體情形，也讓晚輩有所準備。”江雷有後世經歷，早知天下即將大亂，尤其是崇禎到康熙中期這段時間，簡直十室九空。他的想法，是陽間不好混就躲到陰間，卻不曾想大劫同樣會降臨陰間，甚至躲進陰曹鬼城都不保險。
“大劫降臨，首先在陽間點起狼煙，造反、外地寇邊的事層出不窮。隨後就是各懷目的的修士、妖精介入，這些我也不太清楚。只說陰間，兵卒戰死後，袍澤不亂，行伍健全。那些總旗、百戶、千戶，指揮使，哪一個是省油的燈？自然不服陰曹管轄。上萬嗜殺成性，無惡不作，甚至領悟殺道的鬼聚在一起，哪有好事？”
江雷明白其中道道，不由點頭。常言說得好，“寧遭匪，不過兵”。土匪搶劫，總會留下點東西，甚至爲了名聲，很少糟蹋婦女。可朝廷大軍卻不管那麼多，簡直百無禁忌，用挖地三尺形容都是輕的。
“新死鬼沒有經歷過老天之威，因此沒有懼怕。陰間貧瘠，他們一無所有，自然會搶，搶東西，搶女鬼……鬼城高大，就先搶防守薄弱的小境。再加上一些勢力的暗中挑唆資助，不久就會攻城略地，像流寇一樣連綿成災。更何況，很多新死鬼生前就是造反的流寇，做起來駕輕就熟。鬼修遇到這種情況，能保住自家性命就不錯了。”
“京師城隍，還有十殿閻羅不管嗎？”
“你以爲他們能置身事外？就像陽間的凡人大戰有勢力插手控制一樣，陰間的混亂源頭，還是那些居心叵測的勢力……”
“你是說，上面？”江雷用手指向頭頂天空。
“他們自然也會參與進來，但天地間的強大勢力卻不止天宮一家，就說陰曹，十殿閻羅並不是最強的，上面還有一個我們接觸不到的勢力，他們纔是陰間真正的主宰。仙、佛、人、妖、精、鬼……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驚天霹靂！雷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試想，一個認爲能毀滅城市的原子彈就是最強武器的人，突然聽到傳說中一擊就能打爆地球的粒子炮，就懸在自己頭頂，會有什麼感覺？
又或者正痛罵扶桑國的時候，突然被外星人包圍，說地球已經成了它們的殖民地……簡直，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奢老人看着他的精彩表情，笑道：“現在明白了吧？什麼大神被殺，什麼趕屍門攻城，都是……”
“浮雲！我明白。可怎麼辦？你說的那些，我一個都惹不起，天地大劫，無人能免，又能躲到哪？”
別說那些深藏不露的勢力，就算浩浩蕩蕩出現在陰間的流寇大軍，他都惹不起。
明末流寇之亂，涉及多少地方，就算躲進深山，誰又敢保證流寇不入山？至於陰曹，就更不用想了。就以他熟悉的寧遠爲例，一羣鬼一擁而上偷襲一個境主，吏籤中只能使用七次的陰風術能擋住誰？流寇就這麼一個境一個境地搶下去，把全縣搶光後，只要等上三天，就有至少一百個吏籤。
然後伐木做梯，運用鬼海戰術包圍鬼城，一哄而上，城隍，三司大神的官印，幾個將軍、巡訪使和日夜遊神的吏籤都有使用次數限制，能殺死幾個？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城破鬼亡，官印吏籤被搶，加強流寇大軍的實力
更何況還有鬼王，還有邪修，還有領悟殺道的悍鬼，以及那些不懷好心的勢力或是給予法寶，或者親身加入……
小小的縣級鬼城，哪能擋得住？流寇一縣一縣掃蕩下去，等實力積蓄夠了，就去攻打州級鬼城，府級鬼城，甚至京師！
別以爲這是開玩笑，流寇的最大特點就是裹挾，裹挾遇到的一切可用力量，發展速度跟滾雪球一樣。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帶着追兵在荒郊野外轉一圈，再來個分割包圍，分別吃掉……
奢老人嘆息道：“身處大劫，誰都難以避免，老朽曾親歷三次劫數，最近一次在三百多年前，每次都有同道好友魂飛魄散，就算修爲達到法相初期，也差點喪命，如今只剩孑然一身……最關鍵的是，這次大劫堪比元蒙滅金、宋，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天地浩劫。”
江雷看着鬼修，總算明白對方爲什麼喜歡混跡在鬼城。他寂寞了，眼睜睜看着親友死去，最後孤苦伶仃的活着，陰間又毫無樂趣，確實是一種折磨。瞬間，他又想到了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在大劫中保住自己，保住家人，否則一個人孤零零活着有什麼意思？”
力量，他渴求力量的心，變得更加迫切：“前輩現在有法相中期了吧？不知法相之後的境界是什麼？”
“小友，你想突破法相？呵呵，實話告訴你，我在八十年前就已經達到法相境巔峰，可從那以後，再也不能寸進。天地間有一層桎梏，根本不能打破，法相境就到頭了。”
“還有此事？！”
“這層桎梏，就是那些頂層勢力控制下界的手段，只有獲得允許，才能突破。若我們不是鬼身，倒也有些希望。陽間的修士、妖精，功力增長到極致，總有一線機會獲得天宮冊封，成爲土地、山神，或者被西方佛土招攬，成爲護教伽藍。鬼就沒有可能，控制陰間的最高勢力太過神秘，從不露面招攬誰。鬼，終究不如陽間活人啊。”
這是江雷第一聽到山神、土地的確切來歷，這才明白孔雯兒母親的修爲，到底高到什麼程度，可以說，已經超越了人間的一切力量。
“怪不得佛塔寺不敢直接下手，原來哥背後還有這麼一尊神。”江雷決定以後無論走到哪，都帶着小白菜父女。
至於讓奢老人嘆息的天地桎梏，他倒不怎麼擔心，有了鬼脈，他唯一的桎梏就是陰德點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