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九月不知不覺的盯着榻上之人看了許久之時,本是看起來始終沉睡的樓晏雖未睜眼,卻是忽然出了聲音:“看夠了沒有?”
“啊?”九月當即就怔了下。
直到看見樓晏緩緩睜開眼睛,慢慢坐起身,清醒而如清泉般微涼的黑眸淡淡的對上她的視線,她才猛地回過神,接着意識到自己剛纔進了帳後所有的舉動興許早都已經被他察覺,竟然還這麼近距離的細細的看了他半天,爲免尷尬,她故做坦蕩的一笑:“爺,您昨夜睡覺的時候肯定流口水來着,不然我怎麼能盯着你那枕頭上的水漬看了這麼半天吶。”
說着,便匆匆的轉身去將手裡已經涼了的臉巾扔回水盆裡去。
樓晏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雖知道她是在滿口胡言,卻還是側首看了一眼自己的枕頭,上面乾乾淨淨,她這滿口胡言的本事倒是什麼說辭都敢借用。
九月這邊卻心跳速度莫名加快,好看的東西人人都喜歡,明明只是無聊欣賞欣賞美男而己,被抓包了又不會怎麼樣,怎麼這會兒就心跳加快了呢,她喜歡的是樓辭遠那樣單純又萌萌噠的小鮮肉纔是,像樓晏這種雖然好看的另人髮指卻太過高深莫測的人,她絕對是不敢輕易靠的太近,得過且過也就罷了。
又用溫水洗了洗臉巾,她笑意滿滿的轉過身:“爺,先洗漱吧。”
洗漱二字雖在古代並不常用,但字面意思很輕易便可被理解,不過就是淨臉淨手漱口等過程,樓晏因爲她這一句莫名的新詞而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多說,起身緩步走了過來,接過她遞來的臉巾,再又淡看她一眼。
九月咧嘴一笑,指了指他乾淨清明的眼睛,睜着眼說着瞎話:“爺快洗吧,您都有眼屎了吶。”
“……”
看美男睡覺是一種享受,看美男清晨洗漱更是一種享受,直到樓晏收拾完畢,在他若有所思的瞥向她時,九月卻是端着一臉的笑意忙端着所有東西走了出去,更也在走之前將桌面上被盆底留下的水漬收拾的利索乾淨,的確是手腳麻利。
沒一會兒她再走回樓晏帳裡,見他並未急着穿上外袍,她實在不能理解這裡究竟是軍營還是王府,這是不準備攻上無悲山上還是怎麼的?一個個都這樣不慌不忙的,倒是她整天在思考着如果他們真的準備攻無悲山的話,她要不要幫忙添一把火好好教訓教訓烈北風那個不厚道的強盜頭子。
九月瞟了一眼那掛在屏風上的幾件衣裳,內袍中袍外袍等繁瑣的衣裳,她只能依着昨日看見的幾層顏色來分辨哪一件是穿在最外面的,她走了過去拿過內袍,手邊所觸及的料子滑軟清涼,這種上等的布料她在丞相府中壓根兒就沒有見過,不禁又摸了摸那絳紫色的外袍,同樣上等的絲緞質料,摸起來就覺得輕便舒服。
“元恆皇朝織錦業繁盛,織雲錦在皇家最爲常見。”樓晏看見她那一邊摸着他的衣裳一邊暗暗驚歎的表情,對她的來歷便更疑惑了幾分,信她來意單純,卻不信她那隨口捏造的江湖說法,但她這完全沒見過世面的神態,卻偏偏使他難得的分辨不明她的來歷。
向來洞察人心極其精妙的樓晏從來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在這麼一個身份不明的小丫頭身上失手過,在九月驚訝的轉眼看向他時,他眸光清淡:“不需你來服侍我更衣,先出去,有事我自會叫你。”
“哦。”九月又沒做過侍女,不知道具體還要做什麼,既然人家不需要,她當然樂得輕鬆,手從那絲綢般滑軟的織雲錦上移開,卻沒有馬上走,而是問道:“你們不準備攻上無悲山了嗎?”
問完後她便覺得自己這樣的問法也太堂而皇之了些,不禁特意看向了樓晏的神情,果不其然的,樓晏睨了她一眼:“攻與不攻,都自有軍令安排,你既不是營中仵作,也不是這兵中將領,這行兵之事,便不該過問。”
“我倒還真是想做你這軍中的侍衛或者衛兵來着,前提是如果元恆皇朝能接受女將軍或者女官的話,我倒是真想先從底層做起,起碼只要我肯努力,早晚有一天會有出頭之日,不過據我所知,元恆皇朝從來都沒有過女官,所以也就放棄了這一打算。”九月如實以答:“你昨天也聽見了,我本來是想當仵作,如果當時知道你會扣下我的金葉子而且還會扣除我兩年奉銀的話,打死我也不做侍女!”
樓晏目光掃過她的臉,清澈的眼瞳泛着淡淡的清輝,九月其實挺不服氣在古代女人註定只能站在男人的背後,不能有自己的一番作爲的,可人在屋檐下,適者生存,就算不適應也要適應,就算不能忍也要忍,就算他樓晏說她不該過問,她也就忍下不再問,只是嘴角泛了絲冷笑,轉身便走。
直至九月走出了營帳,樓晏沒有言語,緩緩起身,看見那燃了一夜的香爐中已經被清理乾淨,沒有半點殘留的香灰。
這丫頭的行事作風雖讓人看不出其來路,但卻認真而仔細,雖然平日裡看起來頑劣不堪,卻的確有着一顆赤誠之心。
已經走出帳外的九月其實也很受不了自己的這種性格,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盡量做到認真,即使不願意做什麼所謂的侍女,但既然答應了,便也耐心的去做到最好,其實凡事太過錙銖必較也不是什麼好事,管他們什麼時候會攻上無悲山呢,反正她和烈北風毫無瓜葛,操那份心幹什麼。
正準備找找看去哪裡能吃早飯,結果剛一走到昨天吃軍糧的地方,見裡面沒什麼人,但卻已經有熱好的餅,心知這是正在有隨軍的廚子在準備早上的軍糧呢,她正餓着,隨手拿起一張餅便啃了兩口,一邊啃一邊走出軍帳,結果忽然撞見正向這邊走來的承封,一對上承封那冷的像冰一樣的視線,她猛地便噎了一下,連忙擡起手用力敲着胸口,握着手裡的餅轉身便要走。
“慢着!”
承封看着那一直在用力敲着胸口的女人,寒着臉走過去:“誰讓你進去偷拿軍糧的?你究竟懂不懂軍營中的規矩?以爲這裡是皇都城中的大街隨便你吃拿?”
承封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餅,扔回了帳簾裡,九月被噎到無語,一邊用力敲着胸口一邊瞪着他。
好不容易把噎到自己的那一口餅嚥了下去,她氣沖沖道:“那餅我都咬過了,你還扔進去幹什麼啊?還有人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