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四小姐，你拿不出證據的話就是在污衊大夫人！”
九月不冷不熱的看着那不停附和着的陳嬤嬤，勾脣一笑：“我還真就沒有證據，畢竟總是有人技高一籌，預先想到可能會留下的蛛絲馬跡，爲免自己有一天會因爲這些蛛絲馬跡而被揭發出來，乾脆火燒落亭院。這一把火燒的好啊，無論是那滿地和滿牀的雷公藤湯藥留下的殘漬還是屋子裡飄蕩着的生蒲黃的味道，一夜間全都沒有了。”
慕清蓮傾刻淡淡勾脣：“月兒，你還想和我們開多久的玩笑？說來說去，都是撲風捉影，根本就沒有證據，你以爲我和你爹有這麼多的時間陪你胡鬧？”
在蘇昇平亦是正要發話時，九月卻是淡笑：“可是大夫人您不記得，昨日那雷公藤的藥碗被打碎時，湯藥撒了陳嬤嬤和郎中滿身都是，昨夜陳嬤嬤還有郎中特意將自己昨天穿過的衣服燒了吧？這一夜大家都這麼匆忙，燒過衣服之後實在找不到機會將那些燒焦的東西扔出去，所以兩位的房裡，應該都各有一個火盆，盆中都裝着被燒燬的衣物。”
慕清蓮怔了一下，立時看向陳嬤嬤。
看見陳嬤嬤和郎中都是臉色僵白似是真的被九月說中了的神情，慕清蓮藏在袖中的手瞬間捏緊了手帕。
“陳嬤嬤，張郎中，可是真有此事？”蘇昇平衆覽着他們所有人的神情，面色深沉的瞪了過去。
“丞、丞相爺！”陳嬤嬤和張郎中瞬間便跪了下去：“這、這……老奴並不知道什麼火盆啊……什麼衣服啊……這……是四小姐污衊老奴！老奴真的不知道啊……”
“物證不夠是嗎？”九月仍然不急不忙的淡笑着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兩個奴才，轉眼看向已經不再像剛纔那樣淡定的慕清蓮：“大夫人，您既是這丞相府中的後府主母，不知這府中究竟有多少個家丁和丫鬟？”
慕清蓮之前還勉強撐住平靜的臉色剎那僵住，藏於袖中的手一鬆，手帕瞬間從袖中滑落了出去。
蘇昇平本是猶疑的看着那始終冷靜並且字字句句鋒芒畢露的九月，赫然瞥見慕清蓮袖中凋落的那一方手帕，當即驚的擡起眼看向她。
九月靠在昏睡着的赫連錦枝的牀邊，歪着腦袋，冷然的扯動着嘴角，看着那仍努力假裝平靜的俯下身拾起手帕的慕清蓮。
“大夫人慌什麼？這府中的家丁數量在庫房的冊子裡也是有記錄的吧？您昨天派人將那兩個守門的家丁秘密處死的時候，就算是再怎樣心細如塵的你，也還是忘記去庫房將那兩個家丁的名字抹去，我們要不要去庫房看一看？這府中是不是少了兩個家丁？”
跪在地上的陳嬤嬤瞬間肩膀抖如篩糠，慕清蓮將那剛剛拾起的手帕緊緊纂在手中，慢慢的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平平的說：“什麼家丁？月兒，你莫要胡說！”
然而蘇昇平卻是看着慕清蓮那緊握手帕的手，他雖沒有說什麼，雙眼卻是漸漸冷了下來。
“二小姐！您還是別進去了！”
外面忽然傳來丫鬟的聲音，隨之便見蘇衿之疾步走了進來：“爹！娘！”
蘇衿之進門的剎那，慕清蓮那略有些緊張的神情彷彿倏然輕鬆了下來，回過頭看向走進門的蘇衿之，聲音溫和道：“衿之，你昨夜便沒有休息好，來這裡幹什麼？”
“娘，女兒醒來時聽說二夫人仍舊昏迷不醒，擔心四妹會想不開，便先去了四妹的院子，可卻不見四妹的蹤影，想到她該是來了這裡。”蘇衿之進門後規規矩矩的對着他們福了福身，然後擡起眼看向九月的方向，輕聲說：“四妹，二姐知道你這麼多年在府中受了委屈，愈加的看不慣我和我娘，你若是有什麼怨恨便都一一講出來，切莫小題大作惹的全家雞飛狗跳失了平靜。”
慕清蓮亦是淡然的笑笑：“衿之說的在理。”她回身看向九月，眼中這會兒竟又恢復了不少淡定：“月兒，現在落亭院已被燒燬，你娘還沒有醒，你就在這裡吵吵嚷嚷小題大作，這若是傳了出去，還以爲我們丞相府裡是出了什麼天大的禍事……”
陳嬤嬤跪在地上連聲道：“對對，安王和世子還在相府中作客，四小姐，您可不要再胡說八道，毀了我們大夫人的清譽啊。”
九月的目色一沉，看着蘇衿之那滿臉懂事又滿眼都是理解與同情的表情，再又瞧見那慕清蓮重新恢復的淡定。
蘇衿之這個時間忽然趕了過來，該不會是已經發現了她娘所做之事的漏洞，已經偷偷去庫房將那兩個被殺死的家丁的名字抹去了？
從蘇衿之的住處走到九月的住處，便是從南院走到北院的距離，其間的確會路過靠近東北方向的庫房。
蘇衿之剛剛那些話的意思其實是說給她聽的，在提醒她，所有證據都已經被銷燬，她現在就算是說破了天去，也找不到那所謂的被殺死的人證，若是不趕緊收斂自己找個臺階下，最後就是她自己在打自己的臉了。
好一個裡應外合的母女，九月雙眼平靜的看了她們一會兒，蘇衿之忽然走了過來，湊上前便直接微笑着拉住了九月的手：“四妹，你和二夫人還有六妹昨夜死裡逃生，你這身上還有着傷呢，不要再在這裡吵鬧了，二夫人還沒有醒，你怎麼忍心在這裡打擾二夫人休息呢？”
這時慕清蓮已緩緩擡起手，用手帕輕輕擦了擦嘴角，然後擡起眼，眼尾一勾，對着九月露出一絲很淺很淺的勝利者的微笑來。
這下九月本來已經計劃好的一切瞬間就被她們母女之間的裡應外合而打亂。
九月在這丞相府中只有自己一個人，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所謂多一個幫手就多一條路，蘇衿之這是在外面已經將慕清蓮的退路打通，卻反將她九月的路堵的嚴實。
瞬間明白了自己的失誤點，她深深呼吸了兩口氣，雙目冰然的看着眼前的蘇衿之，驟然將被她握住的手抽了出來。
許久沒有出聲的蘇昇平忽然清了清嗓子：“好了，鬧劇也該結束了，衿之，帶你四妹回……”
蘇昇平明明已經看出了蹊蹺，卻仍然打算將事情的真相掩蓋下去，九月當即轉過眼看向蘇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