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他一輩子。
視線從珠簾的方向收回,她已經睡着了。
望向窗外,高掛的宮燈綿延兩排,將外面照的燭火通明。
司北玄苦澀的勾了脣,若真到了那天,那些原因足夠說服她嗎,他不知道。
對她,他放不了手,卻也因爲太在乎,永遠做不到信心十足。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柔弱下的堅韌和倔強。
若她狠,能狠得讓他肝魂俱裂。如百花宮那把大火,如她說再不與他相見。
身後又是暗影倏然而至,他撥給未尋的暗衛,例行的報告她一日行蹤。
靜靜的聽着,面色不動,只有仰望夜空的雙眸,有幽光不停閃爍,時亮時滅,泄露着他一點點的情緒。
她與柔妃之間的交鋒,藉由第三人的口傳入他耳中,詳盡細緻,事無遺漏。
——若是真心愛一個人,便不會容忍任何人,對他詆譭哪怕半分。
儘管沒能親耳聽到,一顆心仍是被那句話漲滿,回暖。
她的性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只要入了她的眼,上了她的心,那麼哪怕所有人都針對你,她也依舊會站在你身邊,用盡全力,維護你。
至於柔妃……
鳳眸眯起,輕喚,“苗敬,傳朕口諭,明日太清殿設家宴,宴請將軍府岑少將軍,相國千金宇文霜,大理寺卿柳子時赴宴,就說朕欲與舊友把酒一敘。”
“是。”
苗敬躬身退下,神色凝重,暫時,他尚摸不清皇上意欲爲何。
這三人與莫言、柔妃娘娘,及至當時尚是王爺的皇上,都可以稱得上是關係密切的好友,後來因爲嫣妃的到來,才引發了一系列的變化,幾人的關係也由密不可分轉爲微妙複雜。
到了最後,更是因爲嫣妃引火自焚,導致幾位好友的關係分崩離析,再不復從前。
柔妃娘娘成了皇上後宮的寵妃,莫言拋去神醫之名自請進入暗牢自我懲罰,柳子時被皇上下放到邊角之地一去三年,而夾雜在柔妃與柳子時之間的相府千金宇文霜,最後與岑朗成了一對,徹底斬斷對柳子時的癡戀,也與曾經情同姐妹的柔妃再不相往來。
明日重聚,關係錯綜複雜的幾人,不知又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局面。
待苗敬退出大殿,窗前的男子移動了腳步,緩緩往內室走去。
殿內沒有掌燈,光線昏暗,男子的腳步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伸手握住垂下的珠簾,小心撩開,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響。
走近,就那麼貪婪的看着她睡着的容顏,細數她淺淺的呼吸。
自她在承乾殿休養,他突然就養成了一種習慣,入夜之後總要去一趟御書房,哪怕沒什麼事情。
因爲這樣,回來的時候便總能看到寢殿內她特意爲他留的一盞燈火。
光線有些昏暗,卻暈黃溫暖。
燈火亮着,便是她在。
然後他會熄了那盞燈,在暗夜中,肆無忌憚的窺探她的一切。
睡顏,身影,一個懶腰,一個呵欠,偶爾會揉一下眼,嘟囔一句聽不清楚的語言。
珠簾之內,她就躺在那裡,睜眼,他便看的得見。
“未尋,若你當真惱我一輩子,我就用一輩子求你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