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她就隱隱約約意識到,她之所以入京就封爲大學士,進入內閣,其實也是一種制衡的手段……青郡侯亡故之後,京中盧敦儒一派獨大,盧太傅耿介忠貞,爲郝連睿所欣賞自是理所應當;然而老太傅又實在太過迂直,不知變通,由着他大權獨攬,郝連睿行事上頭難免阻力重重----就如這“肅清貪官”的爭執一般,如果沒有她居中扮演個奸臣的角色,郝連睿只怕就只能在聽從盧太傅的話做個“明君”,或是不聽從做個“昏君”兩項之間選擇了。既然培養她這一脈的勢力,主要是與盧太傅相抗衡;那麼如果她表現出與軍方,尤其是武青這樣的“新軍事力量”相互“勾結”的可能,那麼郝連睿是不會看着武青坐大的。
因此,即使她真的要與武青“再續前緣”,現在也絕對不是時候。何況,所謂“爲情生嫉”而殘害忠良,她從一開始聽段南羽說的時候就不相信。郝連睿何等樣人?會爲了一個“情”字毀掉國家棟梁?如今只不過是驗證了她當初的看法,卻不表示如果她接近武青不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她說過,以後要一個人孤單地在那條路上走下去,如今,她正在實現自己的諾言----當衆與武青反目,以便達到各樹一幟,在朝中分庭抗禮的效果。
不過今天一開始便不是很如意。從她出現在郊迎儀式上,武青就毫不掩飾地表示了對她的關心;而即使是她毫不推辭接受天子邀約,一起坐上金輅,做足了“天子內寵”的驕狂無禮,也只是讓他微有責怪之意而已……不得已,晚宴之上她不顧自己病體,借酒妝瘋,當衆對他無禮---嗯,因爲她稍有暗示,效果還算是差強人意;只是不知道武青是配合她做出一幅對她十分厭惡的樣子,還是真的被她激怒想罵她一頓……感覺上似乎是後者。
不過可氣的是武青還是送她回到了青府,又要給她驅毒療傷……萬一傳出去,她的一番功夫不都是白費了麼?
佩玉軒的東廂之內,銀燭高燒,美人如畫。
謝雲遲紅衣逶地,鳳眸光斂,斜倚塌前,就着手邊的雕漆長案,用一隻水晶柄小銀刀,在那裡專心致志地……削着一隻梨。
“謝雲遲,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何蕊珠湊過來,半側着頭,用一種懷疑的語氣問着,卻掩不去眼中的關切。
“在想,這隻梨子生得漂亮,切了片和着生薑煮水喝,對寒症應該很有效果。”
“你!”何蕊珠氣結,扭頭去不理他。
謝雲遲卻只是一笑,當真招招手,對應聲而來的血衣衛官員遞上了托盤:“記着生薑要去皮……還有別忘放些冰糖。”
那人應了一聲去了。謝雲遲站起身來,緩緩到銀盆中淨了手,這纔回身笑道:“何蕊珠,你急的是什麼?”
“我?我有什麼可急……”何蕊珠有些悻悻地,“原本還以爲你是真的喜歡上了那個青大學士……可如今那個武將軍正和你的小美人兒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你就不急麼?聽說今兒你的小美人兒對武將軍當衆示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