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雪點點頭:“你做的很對,太醫那裡,可有什麼說法?”
王方道:“太醫們去給上官貴人瞧了一瞧,奴才也跟着去的,太醫把了脈,說是上官貴人因伺候皇上,太花心思,所以出現了幻覺,太醫給上官貴人開了一些安神的藥,奴才又幫着熬了熬藥,上官貴人喝了藥,已經睡下了。”
迴雪點點頭。
上官貴人身邊的婢女卻還是不走:“鬱妃娘娘,我家主子一直不相信是幻覺,即便是今兒喝了藥,怕明天醒了,還是會吃不好,睡不好。”
眼見天色不早,一根蠟燭也燒去了一半,煙紫湊上來對奴婢道:“天晚了,你先回去吧,既然你家主子睡下了,我們主子再去,倒不好了。”
迴雪道:“煙紫說的是,你也不必過於害怕,宮裡太醫手法精良,先讓你主子好好休息,改日,我自然去延禧宮看她。”
奴婢這才高興起來,若說奴婢的話,上官貴人是不會聽的,但鬱妃娘娘的話,主子一定會聽,如果鬱妃娘娘親自去了延禧宮開導,或許情況就會有好轉呢。
奴婢擦擦淚,一溜煙的去了。
迴雪懶懶的靠在榻上,走了太遠的路,又爲戚嬤嬤的事勞心費力,此時倒覺得頭疼。
睡到半夜,渴的厲害,只覺得嗓子裡像要冒出火裡,又疼又澀,不得已,忙叫煙紫:“端杯茶水進來,我得潤一潤嗓子。”
煙紫去沏了一杯鐵觀音,迴雪一飲而盡:“再去倒一杯來。”
迴雪偶爾在夜裡叫茶喝,但喝的並不多,這次一連喝了兩三碗,倒讓煙紫詫異。點着了一根蠟燭放在牀頭的小几上,細細一看。迴雪的嘴脣發白,額頭有細汗:“主子,是不是錦被蓋的太厚了,熱嗎?奴婢把錦被給主子掀一掀?”
迴雪靠在軟枕上,費力的搖搖頭:“不用了,我身上還覺得冷呢。”
若是身上冷,又怎麼會出汗呢,煙紫不放心,伸出手來,摸了摸迴雪的額頭:“哎呀。主子的額頭很燙。”
迴雪被冷風撲了,身上如端着一個火爐,卻又冷的打哆嗦。一個勁兒的想要水喝。
煙紫忙叫醒了王方,王方一路小跑,叫了太醫來。
太醫開了方子,王方去煮了藥,煙紫小心的餵給迴雪喝了。迴雪才覺得身上舒服了些,又有些睏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次日清早,早飯好了,煙紫瞧着迴雪還在睡着,便讓竈房裡將菜都煨着。等主子醒了再端上來。
迴雪安靜的睡着。雖身子疲倦,她卻做了一個夢。
夢到自己去了上官貴人的延禧宮,而上官貴人的房間門口。果然站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衣,蒙着臉,手裡還拿着一把長劍,迴雪湊近了。想看看那人是誰,沒想到那人卻一下子跳到兩丈開外。舉着長劍,要殺了迴雪,危急之中,迴雪說道:“我是皇上的鬱妃,你又是誰,敢在宮裡拿劍殺人?”
那人哈哈一笑,分明沒有把迴雪看在眼裡:“我又不是宮裡的人,你不必用宮裡的事嚇我,我這就殺了你。”
延禧宮本來有很多人,此時卻一個也不見了,這個時候,煙紫本來應該陪在身邊,可迴雪轉頭一看,哪裡有煙紫的影子,偌大的地方,只有黑衣人跟迴雪,迴雪沒命的跑,直到鞋子都跑掉了,黑衣人還是越來越近,眼見那劍還差一點就抵到了迴雪的脖子,迴雪驚叫了一聲:“救命……”
突然從牀上坐起,滿身的汗,擡頭看看,綠色的牀帳,牀頭還掛着幾個香包,面前是溫軟的錦被,屋子裡炭火噼啪做響,而檀香的香氣縈繞左右,才發覺這是一場夢,心裡鬆了一口氣,慢慢的躺了回去,把錦被蓋在身上。
煙紫聽到動靜,跑了進來,用手探了探迴雪的寢衣,已然是溼漉漉的,想來是迴雪喝了藥發了汗的緣故,便翻箱倒櫃的,又找了一套米色的寢衣來:“主子換上這件吧,穿着溼衣裳睡覺,對身子不好。”
迴雪想坐起身,卻又起不來,瞧瞧窗外,天已大亮,便嘆了口氣:“還是不換寢衣了吧,天也亮了,該起來了。”
煙紫並沒有答迴雪的話,而是輕輕扶着迴雪:“主子,還是換上寢衣吧,剛纔聽主子喊救命,主子是不是又做噩夢了?主子的燒還沒有完全退下去,應該多休息一會兒纔好。”
院子裡卻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只聽到安妃說:“我們只是想去看一看鬱妃娘娘,鬱妃娘娘病了,如今躺着,我們哪有不看的道理呢?”
玉妃嘴上罵道:“都是這幫奴才私自做主,敢攔我們,若是鬱妃醒了,我一定告他們一狀,保準讓鬱妃把他們的狗腿打斷。”
然後便是王方哀求的聲音:“各位娘娘,我們家主子燒了一夜,喝了藥,正睡着,怕是不好見衆位。”
迴雪躺在牀上,對煙紫道:“去把她們叫進來吧,在門口跟一羣奴才大呼小叫的,成什麼樣子。”
煙紫默默的掀着簾子,做了個請的手勢,玉妃在外面冷的直打噴嚏,一進屋,便找了個靠近炭盆的位置坐了,這個位置本來是一個答應的,答應小心提醒:“玉妃娘娘,您的位置,在上首,靠着鬱妃娘娘呢。”
玉妃卻道:“我坐這裡烤烤火不行嗎?羅嗦什麼,你去坐在上首,今兒便宜你了。”
那答應卻不敢去,挨着迴雪的位置,一向都是安妃,岑妃坐的,她自知身份不高,不敢逾越,位置被玉妃給侵佔了,她只能縮着手站在椅子後面,跟個奴婢似的。十分不安。
陳常在知迴雪發燒,心想着定是昨兒邀請回雪到永和宮用飯受了涼,心裡十分不安,一直徘徊着:“煙紫姑娘,就放我進去看一看鬱妃娘娘吧。”
煙紫卻把陳常在攔住了,傳了迴雪的意思:“陳常在還是坐內室裡暖着吧,主子身上不爽,別讓陳常在也生病了,陳常在懷着孩子,身子最重要。”
陳常在只能拘束的坐着,望着面前的炭盆,炭盆是上好的銅製成的,厚重的很,但盆上又雕刻着許多花枝,縈縈繞繞的,很是好看。
舊年的炭盆,已被燒黑了,今年就又新換了一個。
炭盆裡盛着七八塊上好的炭,炭火像是要迸發出來似的,撲撲的往上竄,直竄到一掌多高。然後便是烘烘的燃燒聲音。
玉妃時不時的伸手,把一雙冰冷的手放在炭火上烤着。十分受用。
然後便是各宮人來回話。
永和宮的婢女來說,岑妃娘娘今兒要喂小阿哥,怕是不能來了。
延禧宮來說,上官貴人身子不適,已叫了太醫看診,也不能來請安。
不過都是一些小事,衆人聽着打發時間罷了。
江答應來晚了一個時辰,說是睡過了頭,雖說是睡過了頭,她卻顯的很沒有精神。眼圈深陷,甚至眼周發黑,嘴脣也乾澀的厲害。
雖臉上塗着厚厚的脂粉,但卻掩蓋不了她的頹廢之色。
江答應慌忙行走之間,被門檻給拌了一下,頭上的髮簪應聲落地,江答應的婢女還在廊下候着,她只得自己撿起簪子,重新把簪子插回發間,臉上又多了一絲尷尬。
玉妃時不時的烤着手,看到江答應這麼狼狽,笑出了聲。
江答應的位置,本來離玉妃很遠,如今玉妃放着自己的位置不坐,卻坐在一個答應的位置上,這位置便正好挨着江答應。
江答應匆忙之間,並未看清是玉妃。
正好有相印殿的婢女端着大大的茶托,每個茶托上面放着三碗沏好的茶,被江答應一撞,茶托從手上落下來,三碗茶一下子全倒在玉妃身上。
玉妃穿着團花紋的裙子,蘇繡小襖,本是十分美豔,被茶水一澆,像是落湯雞一樣。
衆人掩嘴而笑。
茶水雖是熱的,倒在身上,也是一股熱流,但不多時,茶水便涼了,身上的衣裳一溼,便更冷了,玉妃氣的發抖:“江答應,你是瞎子麼?這麼莽撞,在延禧宮裡睡暈了頭?”
江答應忙伏身道歉:“玉妃娘娘,我實在沒有看清楚是你…….請玉妃娘娘原諒。”
“你就是故意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還偏偏撞上端茶的婢女,你是何居心?”玉妃得了理,自然不依不饒,恨不得把江答應給生吞了。
江答應擡起頭來,顯的有些緊張:“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因爲我起的晚了,所以才急匆匆的…….”
玉妃瞧着江答應的臉,倒是五顏六色,想來是花了不少功夫描描畫畫,便冷諷道:“江答應花在臉上的功夫,少說有倆時辰吧?來請安又這麼着急?害我溼了一身,你說,怎麼罰你?”
陳美娘自然心疼江答應,想着她定然不是故意的,便起身福了一福,想着緩和氣氛:“玉妃娘娘,江答應她冒失了些,衝撞了玉妃娘娘,玉妃娘娘大人大量,還是原諒她吧。”
玉妃卻絲毫不受奉承:“別用大人大量來誇我,我不是大人,也沒有大量,江答應,你說,這事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