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哥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驟然上升的溫度,沸騰了我滿身的血液,心裡一陣澎湃洶涌。
他的意思,難道是說,他想給我一輩子的承諾,超乎我們如今的情誼,是那種一生一世,比翼同林的感情嗎?我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想。他猛然給我許下這樣沉重的承諾,我措手不及,慌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心裡的想法。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裡一直都在殷切地期盼着,有一天,有個人,會這樣深情地望着我,對我說出這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
但是,不是林墨笙。
“好**的情話,好大的野心!”門外猛然傳來一聲不悅的輕哼,屋子裡溫度驟降,寒氣逼人。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來的是誰,心跳猛然就快了起來。
林大哥的眸子危險地眯起,視線越過我望向門外的人,似乎難以置信。
wωw ☢тt kǎn ☢¢o “我派出了不下二十四路人馬用以混淆和干擾你的搜查,自認天衣無縫,你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尋到這裡來的?”
“你可以將她從我眼皮子底下擄走,我自然可以將她尋回來。”涼辭不鹹不淡,不帶絲毫溫度的聲音。
林大哥轉過來看我,上下打量:“你早就發現了我的手下在跟蹤她,故意設下的圈套,好誘捕我?好精妙的算計!麒王爺!”
我的心不由一沉,如遭重擊,難道涼辭果真早就知道,故意放我一人離開,不聞不問,背地裡卻派遣了木麟跟蹤於我?
爲了捉捕林大哥,竟然以我爲餌,利用我嗎?我的心裡愈加酸澀不堪,緊咬着牙關,將涌上喉間的苦澀生生嚥下去,不敢回頭。
身後有從容輕緩的腳步聲響起,應該是涼辭邁步而入,就停在我身後不遠的位置,對於林大哥的話既不承認,也不辯駁:“我是該如何稱呼你,林公子還是林教主?也或者,就連這個姓都是假的?”
林大哥似笑非笑:“麒王爺的意思是說,我是菩提教的教主是嗎?”
我驚訝地擡頭,看着滿臉親切的林大哥,心裡也陡生涼意,情不自禁地向後面瑟縮了一下。
涼辭一幅瞭然於胸的模樣:“菩提教這樣機密的事情你也能知道,還敢否認麼?近二十年勢力積累,暗中綢繆,怪不得竟然有逐鹿中原的蓬勃野心,敢在青嫿跟前誇下海口。”
林大哥展顏一笑,淡定而又從容地將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麒王爺不用這樣挑撥離間,菩提教你可以安排人手進去,我爲了青嫿自然也會盡力調查。我林墨笙將來有一天有可能手染鮮血,殺伐無數,但是我絕對不會害青嫿一分一毫,那所謂的菩提教教主的帽子太大,我擔當不起。”
涼辭彎下腰,從我的手中奪過茶杯,就着杯子飲了一口茶,我沉默着低下頭,一言不發。現在的涼辭對於我而言,就像一個謎,完全剝離了在江南時的印象,我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男子漢頂天立地,敢作敢當,你明明有着深不可測的幕後勢力,卻僞裝可憐,刻意地接近青嫿,住進蘇府,你敢說自己沒有圖謀?
進京路上,你身邊明明有數十暗衛暗中保護,卻偏偏上演一出苦情戲,讓青嫿爲你出生入死,幾次險遭毒手,你敢說自己沒有**居心?
你的傷勢並不嚴重,卻屢次自虐,使得傷口幾度惡化,始終不能痊癒,拖延青嫿進京時間,又是何居心?
醉仙樓,你離開青嫿,暗殺墨罕國使臣,故意挑起兩國紛爭,漁翁得利,又置青嫿於不堪之地,你敢說這件事情不是你所爲?
還有,青嫿義診救災,你又數次差遣手下喬裝打扮,意圖接近青嫿,難道不是爲了擄走她,惹起災民暴動?
樁樁件件,罄竹難書,我所說的可有一樣不屬實?”
涼辭的話尖銳而又直白,字字正中要害。
我擡起頭看林大哥,感覺眼前一瞬間就有些模糊,不知道是不是茶水的蒸汽薰了眼睛。手縮進袖子裡,握得緊緊的,指甲幾乎都嵌進肉裡。
林大哥但笑不語,那表情過於陌生,不再是我所熟悉的溫潤爾雅的林墨笙,也不再是我敬重依賴的林大哥。
我情不自禁地緊咬下脣。
林大哥看了我一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慌:“青嫿,這些事情我都承認,但是我可以解釋,絕非如此。”
我難過地低下頭,淚珠子立即噼裡啪啦地落下來,肩膀忍不住開始抖動。
林大哥無奈地嘆息一聲,站起身來,堅定地說:“青嫿,請你相信我,我總有一天會向你解釋清楚,但是今天不能。你蘇青嫿是我林墨笙捧在手心裡的人,我寧負天下人,絕不負你!”
“哼!”涼辭一聲輕哼:“你以爲你以後還有機會同青嫿解釋嗎?如今谷外已經佈滿了御林軍,奉勸你趕緊束手就擒吧。”
林大哥對於涼辭的話充耳不聞,也不驚慌,只盯緊我的眼睛:“青嫿,你還願意跟我走嗎?”
我把頭埋得更低,面對兩個同樣高深莫測的男人,我只想逃離。
林大哥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那你記得我的承諾,一輩子作數。”
涼辭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先發制人,一掌向着林大哥前胸襲去。
林大哥不避不閃,腳下微動,竟也內力灌注掌心,向着涼辭迎了上去,打算硬接。
而我,依然呆愣地端坐在案几跟前,掌風波及範圍之內。那一瞬間,我竟然也生了狠意,不想躲閃,反而閉着眼睛,滿心沮喪,有點心灰意冷之感,甘願擎受他們兩人的凌厲掌風。
地下突然有機杼“扎扎”聲響起,而我端坐的位置突然開始急速下陷!我不由一聲驚叫。
“該死!”涼辭低咒一聲,強自撤回右掌,旋身將我撈起,一聲悶哼,躍於一丈開外。
還未站穩身形,林大哥的滿月銀龍已經隨即而至,涼辭赤煉出鞘,挽起耀目的劍花,將銀龍撥轉了方向,沿着來時軌跡飛了回去。
涼辭放下我,足尖輕點,一躍而起,手中赤煉劍泛出妖異冷洌的殺氣,向着林大哥直衝而上。
“你左臂已經受傷,還是我的對手嗎?”林大哥冷哼一聲,收回暗器。
涼辭不言不語,只將手裡赤煉劍蕩起一陣疾風,似乎裹夾了鋒利的冰刃,鋪天蓋地向他兜頭罩下。
“想聲東擊西,帶走青嫿,也要看我答應與否!”
赤煉劍鋒利,幾乎無堅不催,林大哥手裡滿月銀龍也不知究竟什麼材質打造,竟然可以抵抗赤煉的攻擊,毫髮無損。
一片金屬交鳴之聲,火花四濺,二人周身皆蘊藏了極大的氣場,內力隱而不發。若非屋內狹小,施展不開,二人拼盡全力,怕是會驚天動地,風雲色變。
我立於一旁,最初時對二人心裡皆有怨憤,冷眼旁觀,如今見他們招招狠厲,直取要害,心裡方生了害怕,心急如焚地喊道:“住手,不要打了!”
二人全都充耳不聞,並無罷手之意。
門外有兵甲碰撞之聲,腳步整齊劃一,我扭頭向外看去,竟然是大批的御林軍手執弓**銀,自谷外如潮水一般涌了進來。
涼辭的士兵趕到了,剛纔還在爲涼辭的傷擔心的我,瞬間又爲林大哥捏了一把汗,看來山谷已經被層層包圍,林大哥若是想逃出去,難如登天。
不過是我回頭的一霎那功夫,屋子裡已經生了變化,林大哥虛晃兩招,逼退涼辭,不知觸動了哪裡機關,他腳下的地面又瞬間塌陷下去。
涼辭本欲乘勝追緝,洞裡突然飛出如蝗密箭,向着四面八方。
涼辭不敢戀戰,轉過身來,背對於我,將我護在身後,將赤煉劍舞得密不透風,打飛無數箭雨。
地下機杼聲響起,地面石板反轉,恢復如常,嚴絲合縫。
涼辭回過身來:“你沒事吧?”滿臉關切。
我搖搖頭,竟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時沉默無言,喉間酸酸澀澀。
涼辭還劍入鞘,蹙眉低頭看我,冷冷地問:“你在爲他難過?”
我沒有想到他第一句話竟然會這樣問,苦笑一聲:“我最信任的兩個朋友,要麼欺騙我,要麼利用我,我不該難過嗎?”
涼辭眸子驟然緊縮:“我何曾欺騙過你,利用過你?”
我擡起頭,勇敢地瞪視着他,反擊回去:“怕是自始至終,你都是在利用我而已吧?”
“蘇青嫿!”涼辭咬牙切齒地看着我:“你太高看自己了,你有哪裡值得我利用?”
是呀,我有哪裡值得麒王爺利用?我是太過於自大了,在他的眼裡,我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我心裡一陣揪緊,勒得生疼。再也沒有了與他對視的勇氣,黯然低下頭,慢慢地轉過身去。
“你去哪裡?”
我的手忽然被緊緊捉住,包裹在一片溫熱裡,令我留戀,心裡在不停地掙扎。
“既然我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麒王爺就讓我離開吧?”我深吸一口氣道,心底卻矛盾地祈求,那雙手不要放開,就那樣包圍着我,直到地久天長。
“呵呵,”涼辭一聲苦笑:“青嫿,我一直以爲,你應該懂我的心思。”
我的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顧涼辭,我也一直以爲,你應該懂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