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其實就是死牢。
這裡全部都是單人牢房,每間牢房大小相當,按現在的測量方法,大約在十二平方米左右,沒有窗戶,也沒有印象中的鐵柵欄門。地面和牆壁,全都是方石磚砌成,硬梆梆的,想要掘地三尺逃遁,可能性幾乎爲零。堅實的鐵板門下,留着一條送食物的小口,門上還有一個監視孔,那是爲獄卒們時常監視使用的。
關押在這裡的,有江洋大盜,有貪官污吏,有殺人要犯,個個都是窮兇極惡之徒。
據說,牆上那些坑窪不平的凹陷,正是前任住犯留下的企圖越獄的證據。當然,迄今爲止,還沒有一個人能從這裡成功逃出。
趙萌萌被人扔進一間牢房,沉重的大鐵門呯一聲甩在身後。在這陰森恐怖不見天日的鬼地方,深藏在心中那最深切絕望如決堤般涌上心頭,整個人都跟着癱軟下來,無助地跌坐於地。
宇凌珺,你如此對我,終有一天,我要你十倍償還!
她恨恨地指天發誓,恨得咬牙切齒。可一想到平安的慘狀,她不禁難過地放聲大哭。
監視孔突然被人拉開,眼前驟然一亮。
她回過頭去,驚訝地看到,監視孔那裡出現了一盞小油燈。
“拿去!”
門外的人大聲呼喝,“不許再嚎了!再聽到你嚎,老子就把你扔到‘豬圈’去!”
這裡還養豬?你們可真會照顧自己。
她彷彿聞到了豬圈那臭哄哄的味道,不覺掩住口鼻,連滾帶爬,上前接過了油燈。
手卻被來人一把握住。
“再忍耐些吧,過段日子皇上氣消了,你就沒事啦!”
這把聲音聽來是如此熟悉,趙萌萌忍不住透過監視孔往外瞅,但見一把濃密的虯髯大臉,正是武將軍天華。
“是你?你怎麼……”
武天華迅速打斷她的話,復又裝模作樣地呵斥了她幾句,大搖大擺地走了。
想是此處不是說話的地。
趙萌萌持着油燈,四下裡瞧了瞧,找到牀爬了上去,將油燈放在枕頭邊,心中卻是迷惑不解。這大蘑菇,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錯怪他了?
剛躺下,脖子處突然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她下意識伸手去摸,竟摸到了一個皺巴巴的小紙團。
她心下一緊,擡眼看了看鐵門,見門上再無開口,這纔將紙團展開,細細讀來。
上面只有幾個字:賢卿,依原計劃行事,無妨。
這……這是腫麼回事?究竟是神馬情況?神馬情況?!
趙萌萌仔細回想着方纔的情形,落落片段,恍然如夢。
噢,明白了。這張字條,明顯是交給班昭賢的。宇凌珺一定一早寫好,之前他選中的傳話人並不是自己,只是想不到自己誤打誤撞,被班昭賢選中,帶話入宮,這才又被宇凌珺將計就計,復將她臨時換成了傳話人。那麼,武天華便是他們之前聯繫的紐帶咯。
想到之前宇凌珺細緻地替她擦去嘴角邊的飯粒,她頓時幡然醒悟,大蘑菇根本沒那麼好心幫她擦嘴,他只是趁機將這紙團扔進了自
己的領口。這古人的衣領又高又窄,腰間又繫着腰帶,即便從領口滑落,也只會落到腰間托住,決不會掉出。
奶奶的,宇凌珺,你這招,太損了吧!
既已洞悉宇凌珺的用意,趙萌萌倒平靜了許多。她重新將那團紙團放入衣領之中,悶悶不樂地躺下身。
只是不知大蘑菇同班昭賢原本準備如何互通消息的呢。
伍太后急於要給秦王瑜一個下馬威,得知趙萌萌被擒,她第一時間通知到了自己的心腹,也是自己的親哥哥,當朝丞相伍承恩。
爲了避嫌,伍承恩自然不會親自出馬。他挑選了一名門生名叫曹芮的,以監察御史的身份,前往天牢提審趙萌萌,意欲誘供趙萌萌指認秦王就是盜取玉璽的幕後主使。雖然只有人證,證據不足,但這頂帽子扣在秦王頭上,不死也要脫層皮。
趙萌萌一直不敢吹滅那盞小小的油燈。這牢房裡沒門沒窗,不見天日,早已分不清晨昏。她怕這盞燈滅了之後,她將陷入無盡的黑暗中;黑暗帶來的孤獨感,比恐怖讓人更難忍受。
燈火平靜地燃燒着,偶爾微微跳動,那是趙萌萌在牀上輾轉反側。
好不容易快要入睡,卻聽到牢門“哐”一聲打開,燈火劇烈地跳動着,險些熄滅。空中一把聲音乍響,有人高喝:“趙萌萌,起來,受審啦!”
趙萌萌一個激靈坐起,幾近下意識地將手放在脖子邊,悄悄摸出了那團紙,然後裝作打呵欠的樣子,順手將紙團扔進了口中,隨即嚥下。整個過程如此自然,那獄卒居然沒看出一絲破綻。
宇凌珺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怎會再來提審她!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她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來,作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嬉笑道:“誰有空這麼一大早來提審大爺啊?”
那獄卒冷笑道:“現在別說風涼話,一會兒有你好瞧的!”
她正欲再辯,卻見那獄卒身後,武天華衝她擠了擠眼,示意她打住,她這才作罷。
她略略理了理衣衫,拖着腳鐐一步一步踱了出去。
審訊室只不過是另一間密不透風的小黑屋。只是這裡四壁都點上了熊熊燃燒的火把,那火雖然燒得旺,卻仍然覺得陰氣森然。
曹芮大搖大擺地邁了進來,端着架子坐在她面前的案几之後,挺直了胸膛,驚堂木拍下,果真同電視劇裡演的毫無分別。
“下跪何人?所犯何罪?速給本官一一從實招來!”
曹芮氣勢洶洶,官味十足。
趙萌萌很是鄙夷地斜眼瞟了瞟他,沒好氣地道:“你又是哪根蔥?你叫大爺開口大爺就得開口,那大爺豈不是很沒面子?”
曹芮哪裡聽過這套歪理,眨巴眨巴眼,竟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唔,到底是秦王的人,囂張跋扈,目空一切,今兒總算見識到啦!
曹芮擡起袖子輕輕拭了拭額上的虛汗,厲聲喝道:“大膽狂徒!看來不給你上刑你是不招了!來人!大刑伺候!”
話音未落,令籤已然摔在了地上。
“是!”
不知哪裡冒出
兩名小吏,搬出了杖刑特配的長凳,咚一聲擺在趙萌萌眼前。
天!又要打屁股?!
趙萌萌心裡咯噔一下,轉念道: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罷了罷了,姐就招了你妹的!
“且慢!”她大聲叫道,“大人別用刑,有話好好說嘛!”
曹芮眯縫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好說?你打算同本官如何好好說呀?”
“只要大人把刑具全部撤了,小的,就全招了!”
曹芮並不是個愚忠的人。官場之上,站錯隊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所謂凡事不能做絕,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來日再相逢,也好有個說道。這趙萌萌是秦王的人,自是不好對付。如今勝負未分,誰知將來皇上,秦王,齊王又會怎樣!
今次接到這個任務,真是個燙手的山芋。伍丞相的算盤倒打得精妙,只是苦了我曹芮呀!
曹芮略一擺手,示意小吏退下,向着趙萌萌道:“好,若有半句虛言,本官決不輕饒!”
趙萌萌眼珠一轉,已是計上心來。她撇撇嘴,作出一副不屑的樣子,聳了聳肩:“不瞞大人,小的乃是皇上的貼身內侍,只因昨夜同皇上嬉鬧之時惹怒了主子,皇上一怒之下將小的打入這天牢,只不過是出一時之氣罷了。待過得幾日,皇上氣消了,自然派人接小的回宮去繼續伺候着。大人,這點小事,大人未免太認真啦。待小的回去,一定在皇上面前爲大人多多美言。大人,如何?”
曹芮被這一番胡說八道弄得暈頭轉向。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伍丞相交待過,這趙萌萌是秦王的人,潛入宮中欲盜玉璽,哪裡來的貼身內侍之說?這廝,分明是在耍我!
他惱羞成怒,拍了驚堂木大喝道:“放肆!一派胡言!說,是不是秦王派你來偷玉璽的?”
這不是不打自招嘛。
趙萌萌心中頓時有數。原來他什麼都知道,這次提審,只是爲了誘我做供啊。你小子,真有你的。看我來個死不承認,你又能把我怎麼着!
她哈哈笑道:“大人若不信,只管問皇上去。你看,這是之前皇上咬的。”
說着,她掀開衣領露出白晳如玉的頸項,上面果然有一片瘀紅的吻痕。
曹芮的臉唰地紅了。
這個……這個可不是鬧着玩的……萬一他真是皇上禁臠,若動了大刑,皇上追究下來,吃不完兜着走的人可是我……
見他遲疑不定,趙萌萌趁熱打鐵補充道:“大人,皇上的這點嗜好,如今只有大人知曉。倘若皇上斷袖疑雲傳出,第一個要死的,便是你。”
“你……”
曹芮雖覺不妥,卻也無力反駁。
“哈哈哈哈!”
趙萌萌得意地狂笑不止。
這位大人,姐忽悠的就是你!
姐脖子上的,根本不是什麼吻痕,之前被那紙團硌得脖子痛,想是受了傷,姐又在上面加重了手法掐出一道紅印子來,你就當真啦?
只是借用一下電視臺女主播帶着吻痕上鏡的典故罷啦,就把你嚇成這樣。
哇咔咔,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