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偉大, 死在花下
知道是陸宗在背後幫了朱婧,林翹自然感激。
晚上的時候給陸宗打了電話,正說着話的時候, 突然就聽到屋裡頭有人尖叫。
林翹疑惑, 一邊聽着陸宗在手機裡頭說話, 一邊跑回了屋裡。
人都聚在陽臺裡面, 擠在兩邊小小的窗戶往外面張望。
林翹蹭過去, 問是發生了什麼。
小璐就指着宿舍樓下的空地上圍成了心形的燈光,說是有人在當衆表白。
林翹趕緊同陸宗說了一聲,然後掛了電話, 也湊熱鬧的擠在窗口往外觀望。
類似這樣的事情,不論是看到過幾次, 心裡面是不是覺得俗套無聊, 可再次看到的時候卻還是會忍不住去湊個熱鬧, 甚至心裡面隱隱的被告白的女生有一定的羨豔。
林翹跟小璐擠在一個窗戶口,因爲窗戶太小, 兩個人的腦袋幾乎都貼在一起,可是外面的空地上沒有其他的燈光,位置又離她們的這邊較遠,所以看了半天也只是能看見一堆人擠在一起而已。至於樓下的事情已經進展到哪裡,幾個人卻是根本看不清楚, 卻還是不肯放棄的觀望。
林翹問小璐, “那是哪的呀?我們系的還是……”
小璐的脖子還在猛往前伸, 有點漫不經心的回答林翹, “當然我們系的唄, 這住的不都是我們系的嘛。不過估計應該是本科的,像我們念研的, 哪還有這種激情啊……”
說完,她不由感慨的嘆了口氣。
還沒等林翹等人看出個四五六來,聚在樓下的人就已經紛紛的散了開去。
只留下一個沒人理會了的心形在樓下持續亮着。
小璐她們一下子覺得沒趣,就都進了屋,繼續各幹各的。
林翹則靠在窗戶邊上,仍舊看着霎時冷清了的窗外。
其實這種事情,也總是這樣,林翹差不多大二的時候,也看過一次這樣的當衆表白,甚至那個時候還比現在要轟動上許多。
那時有個男生也是在樓下襬了一個大大的心形,不過不是用的燈泡,而是用一根根蠟燭,粘在地上,點燃了之後所形成的圖案,大小上也比這次這個弄得要大上很多,那時據說那個男生是買了幾百根蠟燭,並且發動了全寢的人過來幫忙。
當時周圍住的都是大一大二的學生,被表白的女生還是跟林翹同一樓的,雖不怎麼認識,可上課的時候都在一起,說起來還是能想起是誰。而那個男生倒是外系來的,跟他的幾個同寢一起站在樓下,大聲叫那女生的名字時,幾乎前後兩個樓的人都擠上了各自的陽臺。甚至因爲也都還是充滿激情的年代,當初起鬨者無數,喊叫聲都能夠把整棟樓震塌了去。
據聞那女生那天哭得一塌糊塗,不過最後的最後讓人覺得比較囧的是,事情的收場居然是學校方面的領導過來將男生帶走,並以私點蠟燭爲理由而將那男生做了警告處理。
不過,雖然是背了一個警告,兩個人之後到底還是在一起了。估計本來也就不會有女生拒絕那樣聲勢浩大的表白。並且那時不僅僅是相關人等,就是林翹她們寑這種與事件無關的人也都爲此而興奮了整個晚上。
只是,到了畢業的時候,那兩個人最後也還是因爲工作沒有能找在一起而最終分開。
所以,倒真的是世事難料。
而今再見到類似的事情,林翹等人這些早已經過了激情的年紀的大齡女青年們,雖然也還是過來湊興,但到底看完了也就完了,心裡面再激不起波瀾。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附近住的大多都是研究生的原因,當年的盛況也並沒有能到再一次重現。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小撥人的表演而已。
“老了呀。”林翹嘆了口氣。
林翹每次在林母面前這樣感嘆的時候,都會招來林母的白眼,說“你要是都老了,那我算什麼了?”
可事實上,在這樣的一所大學裡,林翹真的算是老人了呀。每年都有大一的新生涌進來,林翹從前念本科的時候,每當看見新生們穿着綠色的軍裝如同蝗蟲一般掃蕩進食堂的時候,都會無限感嘆,遙想當年自己也曾屬於這樣一幫扎眼的人羣,只是時光流逝,青春不再呀。
然而等到林翹唸了研,再來看本科新生的時候,卻已經除了頭暈以外,再沒有其他的感覺,連感嘆的心思都沒有了。
雖然小璐曾經有一次很刻薄的評論過某一屆的本科新生雖然穿了軍訓服,可臉上畫的妝卻看上去比她們還老,然而在遙遙的一句“少嫉妒了,嫉妒也沒用啊,人家那可是90後。”說完時,就立刻沒了聲音。
臉上的妝化得多老也好,青春還是本錢。
林翹還記得,剛上大一的時候,導員第一次給他們講話時所說的一句玩笑:大一的女生是櫻桃,好看不好吃,大二的女生是蘋果,既好看又好吃,大三的女生獼猴桃,不好看但好吃,大四的女生是西紅柿,不是水果還硬充水果!
這樣的一段話,現在已經化成了各種版本而幾乎人盡皆知,可那個時候第一次聽說,真的在同學中很是流行了一陣。
林翹並不覺得不同年級的女生真的就有那般界限分明的不同,只是在其中察到了時間流逝的殘酷。
比不得青春,真是比不得,總有更年輕的追在後面,在你還自以爲青春依舊的時候喚你一聲“阿姨”,澆得你滿身冰涼。
然而更殘酷的事情其實是在於,隨着青春的流逝,幻想也會不在。
林翹曾經很愛葉一徑,或自覺很愛葉一徑。雖然她從不曾奢求有多麼驚天動地的感情,讓所有人都可以旁觀吶喊,可卻曾經真心以爲這樣的一份感情會一世雋永,細水長流。
然而,葉一徑所給予她的答案,卻是硬生生的將她的幻想一把碾碎。
可饒是這樣,林翹還是覺得,也許不是愛情太過薄弱,而只是自己並沒有真的遇上那個人罷了。
所以林翹一直等着,哪怕大學四年的時光,並不乏向她表示好感的男生,可因爲覺得他們中沒有一個是她想要等的,所以便從沒有過接受的想法。
那時同寢的女生有人勸過林翹,是不是的先佔上一個,大不了日後再分就是。
可林翹總覺得感情不該是那麼兒戲的事情,於是就死心眼的一直孤身到畢業。
然而等到唸了研了,看着當初同窗四年的同學們一個接一個的結婚生子,速度快到驚人。而身邊就算是還在單身的,到了這個年紀,也再不會有人奢談愛情。大家都不過是想要找個差不多的,就了了自己的終身。
如果說念大學的時候,還會去討論“到底是要嫁個你愛的,還是要嫁個愛你的”這樣的問題的話,等到唸了研,這就已經不再是個問題。誰愛誰都好,或誰都不愛誰,反正愛情維持不夠一生的時間。與其這樣,倒是不如嫁個合適的吧,至於誰愛誰,那是隻有小女生們纔會討論的話題,與她們這羣再畢業就成剩女的人毫無干系。
她忍不住苦笑,曾經那麼監守感情的林翹,如今卻把婚姻都拿來當成兒戲了。可是,曾經的監守也好,如今的兒戲也好,卻都沒有換來什麼好結果呢。
早知是這樣的話,也許當初真的該按照父母的期望,找個差不多的人來依託終生。
如果真的是那樣,會不會更好?
林翹不知道。
她嘆了一口氣,進屋。
第二天早上,林翹照例慢騰騰的洗了漱後,揹着包準備到食堂吃完飯後到教學樓去上課。
坐在椅子上等跟她一起走的遙遙時,剛剛纔去洗漱的小璐又衝了回來,臉也還根本沒洗,就在屋裡頭招呼,“快點,陽臺,陽臺。”
林翹和其他三個人不明所以的跟着衝過去,結果就看見她們樓下正停着一輛銀灰色的轎車,轎車旁邊放着一個足有兩張桌子大的心形花牌,用紅白的玫瑰兼滿天星扎的,極爲醒目。
陸宗靠在一邊的車門上,正仰着頭對着林翹寢室窗戶的方向在拉小提琴。
旁邊還遠遠的圍着一羣人,大都是要去上課正好趕上的人。
林翹愣怔了片刻,轉身衝下樓去。
朱婧等人見狀,交換了一下眼神,也趕緊跟了過去,就連還沒有洗漱的小璐都披了一件外套跟着跑了下去。
擠過人羣,林翹跑到陸宗面前,他微微的笑了一下,將小提琴從肩上放下來。
“是不是有點老土?”
林翹跑下來,心臟本來還跳得極快,正等着看陸宗要說些什麼。
沒料到他第一句竟就是給自己吐槽,不由一笑,點頭認同,“有點。”
陸宗笑着,偏了頭也跟着點了點,然後又轉回來,“所以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了。會答應我嗎?”
林翹想了一下,遲疑道:“你不是因爲昨天聽我說有人在樓下表白,所以纔有的今天這個靈感吧……”
陸宗笑,“一夜之間讓人把這個花牌趕出來也挺不容易的呢。而且小提琴我也很多年沒拉了……我可是自從中學畢業後就沒幹過這麼丟臉的事情了。”
小璐等人在林翹身後,雖然不明就裡,此刻卻也忍不住跟着着急,“我說你們倆能不能別這麼多廢話。說點實質的行不?”
陸宗伸出一隻手,“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朱婧爆發,“靠,來句‘我愛你’行不?”
林翹猶豫了一下,看向陸宗,然後把手遞上去。
尖叫、口哨還有鼓掌聲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