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半明半昧,閃閃爍爍。
地上,黃沙飛揚,捲起淺淺塵埃。
身體,不住的晃動顛簸,沒有一絲力氣。
意識,朦朦朧朧,似醒非醒。
水眸,半睜半闔着,塵埃飛入,難受得眨了眨,妄圖眨掉眼睛裡的塵埃,努力片刻,後知後覺地發現徒勞無功。
想擡起手,試了試,才發現渾身沒有丁點力氣,惟有手指可勉強一動。
如一盆冰水當頭淋下,澆滅了她的迷濛,甦醒了她的理智。
頓時明白,她被人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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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掙扎,也沒有叫喊,隨着馬背上的顛簸,水靈靈靜靜的思考着,思考怎樣做才能爲自己贏得最廣闊的局面,最可靠的安全保障,最有利的條件。
感受着馬背上雄健身軀不斷傳來的熱度,水靈靈覺得更加暈旋,暗中將指甲刺入掌心,藉着微弱的疼痛感保持短暫的清醒。
隱約記得,她喝了杯茶,就躺下安歇着,紅杉綠菊在營帳內伺候着。
自她從白梨山回來後,她們更象蒼蠅似的,一步不離的緊盯着她,使她無法再甩開她們,暗中與幽婉閣安插在邊城的眼線聯繫。
想來是有人在茶水裡下了“軟骨散”之類的藥,能同時逃過她和綠菊的眼睛,應該是比較罕見的**,不知是什麼人下那麼大的本錢擄劫她?
軟綿綿地趴着,無法擡頭去看劫持她的人的面孔,即使能擡頭,也看不見,漆黑的夜,天空中只有零星幾顆星星,怎照得光明?
暈旋之感,再度襲來,咬了咬牙,卻再也撐不住。
水靈靈無奈昏厥,昏厥前最後一個意識是:好厲害的**。
X X X X
寒風呼嘯,狂肆窗堂過境。
暖爐燙着燒得發亮的炭,硬是燒得滿屋子溫暖,也將空氣燒得更爲乾燥。
嗓子眼乾的冒火,似有小蟲子飛入,不停地鬧騰着,惟有猛烈咳嗽才能稍微舒服些。
猛然坐起身子,不停得咳嗽,似要將肺咳出來般的猛烈,蒼白的臉,因劇烈咳嗽漲得通紅。
一杯熱水,順着咽喉緩緩流下,溫潤了乾燥的嗓子,舒服了許多,就是燙得有些過。
黛眉微蹙,水靈靈略顯不滿,緩緩擡眼,不想映入眼簾的竟是張粗獷陌生臉龐,魁梧的身軀,不似大莫男子的白淨,不怒自威的模樣,渾身散發的霸道氣勢,精美的錦緞對襟皮袍,顯示他決非等閒之輩。
默然掃視一圈,屋子裡盡是陌生之物,空曠且簡單,不象牢房,也不象客房。
“你是誰?”
淡如清水的口吻,令他微微一驚,隨即仰頭大笑,笑聲震動胸膛,不斷起伏着,吵得水靈靈微微蹙眉。
“你很吵。”她平靜的稱述,“安靜些。”她不喜歡吵鬧。
聞言,那魁梧大漢笑得更爲歡暢,水靈靈索性捂上耳朵,待他笑夠了才鬆開,揉揉被震得發麻的耳朵,臉色有些難看。
大手一掏,勾住她精巧的下巴,幽深黑眸迸出異樣精光,說道:“你很特別。”古怪的語氣,不知是讚美還是諷刺。
素手一揚,費力拍掉他不規矩的粗手,揉揉隱隱泛紅的下巴,莫不做聲。
她知道,此時說太多對自己沒好處,尤其是瞧見他眼裡的神色,那種眼神她太熟悉了,是獵人遇到極爲有趣獵物時纔會出現的眼神。
她是獵物麼?
他有能耐捕獲她麼?
“你很冷靜。”他繼續道,“大莫的女子,都如你一樣冷靜麼?或者,你是唯一的例外?”毫不在意自己被拍開的手。
“卡瑟諮將軍擄本宮至此,難道只是想知道這個?”水靈靈譏誚道。
魁梧大漢又是一驚,問道:“皇后娘娘怎識破本將軍的身份?”收斂起眼底譏笑,換上濃濃疑問,以及一抹陰狠。
智慧,是女人的一大不幸,江湖滾打多年的水靈靈怎會不知這個道理?
聰慧如她,此時最應該裝愚守拙,才能不引起卡瑟諮的戒心,爲何偏偏展露自己的智慧?
環顧四周,最後,目光凝聚在他粗獷霸氣十足的臉上,漠然道:“此時,此地,能有如此氣勢之人,除了烏魯國名動五國的卡瑟諮大將軍,還能是誰?”
卡瑟諮一怔,環顧周圍,頓時明白水靈靈話中的意思,不由得朗聲大笑:“大莫的皇后,你是本將軍見過最有膽識有智慧的女人!”話語中,透着絲絲欣賞。
欣賞?
是的。
水靈靈故意展露自己的智慧,爲的就是得到他的欣賞。
多年前,她便調查過卡瑟諮,知道他是個狂妄自負到極點的人,囂張狂佞起來連烏魯國國君也不得不退讓三分。
一向自紆本事過人的他,在先前與大莫皇朝軍隊交鋒中,吃了敗仗,心中怎能不惱火,如今抓到了大莫皇朝的皇后,焉有不好好羞辱折磨之理?
惟有激起他的新奇欣賞之心,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護自己。
她甦醒之時,聞到他身體傳來的氣息,便知曉他就是昨夜擄劫她、與她共騎一匹馬的男子,想不到烏魯國目中無人的卡瑟諮大將軍竟親自出馬抓她。
“多謝將軍誇獎。”淡漠的神情,不因環境的改變而有所改變。
卡瑟諮冷然一笑,眸中透出少許諷刺:“比起身處深閨的皇后,大莫的將軍可就不怎麼樣了。”
微微挑眉,水靈靈迷惑道:“誰?”她清楚記得,被擄劫的人只有她一個,哪來的將軍啊?
卡瑟諮朝守在門外的守衛一揮手,不多時,一個五花大綁的年輕男子在推推搡搡下被壓了進來,膝蓋上一踢,筆直挺立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被壓着跪下。
“皇后娘娘,您沒事吧?該死的蠻子!有本事上沙場真刀真搶跟我比比!以衆欺寡算什麼本事!呸!”忿忿地吐了口唾沫,混身是傷的男子鄙夷得瞧着陰沉着臉的卡瑟諮。
壓着那男子的兩個侍衛,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抽得他嘴角掛彩。
“包校尉,”凝視片刻,水靈靈好不容易從他腫得老高的臉上依稀辨認出他的身份,“你怎麼也在這裡?”
“皇后娘娘,您快逃啊!傻愣着做什麼?”包安邦急得幾乎要跳腳,只見水靈靈養尊處優的倚靠在牀欄上。
“逃?”水靈靈險些失聲笑起來,“包校尉,本宮一介弱質女流,渾身痠軟無力,門裡卡瑟諮將軍親自看守,門外又有無數精兵守着,你叫本宮怎麼逃,往哪裡逃?”
逃,自然要逃,但要等到她身上的毒解了纔可,此時的她,比起尋常柔弱女子尚且不如,怎逃出守衛森嚴的敵軍軍營?
在她清醒的第一時刻,她便暗運內力,卻發現提不起一絲真氣,渾身痠軟無力,當時她就明白,自己被人下了藥。原本,若只有她一人,待毒解了,相信這裡沒幾個人留的住她,如今加上個包安邦,可就沒那麼好辦了,除非撇下他不管。
包安邦一呆。
卡瑟諮又是放聲大笑,滿臉嘲諷地斜視包安邦,氣得包安邦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包校尉,你還沒回答本宮,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是目前她最急切想知道的。
冷靜下來,包安邦掃了卡瑟諮一眼,莫不做聲。
卡瑟諮調侃道:“大莫的皇后,需不需要本將軍出去啊?”
水靈靈搖了搖頭:“將軍的地方,有什麼事能瞞過將軍的耳目,何需出去。卻不知將軍在本宮身上下了什麼毒,渾身痠軟無力,連擡手的力氣也沒有。”方纔拍開他手的一下,已用盡她所有力氣,而力道是原來半成都不到。
出去了,就聽不到了麼?
包安邦猛然大驚,慌亂異常地注視着水靈靈依舊平靜如水的臉龐,有些蒼白。
“不愧爲大莫的皇后,聰慧絕頂,”卡瑟諮不曾想到,他設計擄來準備做人質要挾大莫軍隊的皇后,不僅有膽識,更是冰雪聰慧,“大莫的皇后,你喝了本將軍命人下在茶水中的‘綿綿散’,至少要等上半個月,藥力纔會過去。不過,就算藥力過去了……”
“本宮也別想逃。”水靈靈接過他的話說道。
“不錯。”
無所謂地眨眨眼,水靈靈瞧着包安邦,示意他說話。
於是,包安邦將自己之所以被抓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一邊說,一邊不時惡狠狠地瞪卡瑟諮幾眼。
自從那日在段野衫營帳,水靈靈一臉淡漠的訓斥了包安邦一頓後,他一邊調集人手上白梨山採藥,一邊請董大夫在最短時間內治好自己的傷。
當晚,傷口癒合的差不多的他,感覺傷口奇癢難忍,營帳裡又悶得厲害,便策馬出軍營,在廣闊的草原上盡情奔馳,感受天地的廣闊無垠。
蹤馬飛馳大半夜,在他想要回軍營時,卻發現有幾匹快馬往烏魯國與大莫平川城交接城鎮帕瓦城飛奔而去,其中一匹馬上似乎還趴着一個人。
奸細!
當時的他,不曾想過,趴在那匹馬上的人是他們的皇后,憑藉一腔熱血,他縱馬追去,與他們大戰三百回合,殺了十來個沙場上一等一猛將,終究寡不敵衆,被捉來此地。
兩日來,卡瑟諮命屬下對他嚴刑拷問,想從他嘴裡得知徵西大軍的消息,始終沒有結果。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