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見沐相爺不理她,有爬到沐老夫人牀前哭訴。沐府中,識大體者非沐老夫人莫屬,她認定沐老夫人會看在蘇家的面子上繞過她這回。可她忘記了,沐老夫人剛剛從鬼門關走過一回,性命面前,什麼面子都成了虛無。
“孫嬤嬤,掌嘴!”沐老夫人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吩咐道。
別說蘇氏,就連沐相爺也是一愣。
掌嘴?
這種懲罰府中丫鬟的舉動,蘇氏可從未享有。
還不等蘇氏反應,孫嬤嬤便聽命而行。
“哐哐”兩下,扇得蘇氏頭腦發矇,眼淚更是“唰唰”地往下掉。
“一個妾室也敢自稱‘我’,也敢叫‘我兒’?記住,你不過是沐家的奴婢,這裡沒有你的兒子,只有沐家二少爺!”
沐老夫人的話不留任何情面,比剛纔的兩巴掌更讓蘇氏寒心。
她十八歲進了沐府,爲沐相爺生兒育女,到頭來卻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
“是,老夫人,奴婢明白了。”蘇氏含着淚,低眉順眼。她不敢反駁一言,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卻不吭一聲。通紅的臉頰上清晰可見幾道青紅的印子,淚眼婆娑,襯得整個人從內而外透着可憐。
沐相爺向來是惜玉的主兒,見到蘇氏被打又被罵,心中的怒氣消了不少。想到她畢竟爲自己生兒育女,不由求情道:
“母親,想必她也是被人所騙,連秦夫人都被矇騙,可見那僧人有多麼可惡!”
他想把沐老夫人的怒氣往“高僧”身上引,但沐老夫人是何等修爲,哪能因他三言兩語就順勢而下。再說,如今損害的可是她的性命,若不加以懲治,往後她怕是就醒不過來了。
沐老夫人只一個目光,沐相爺便不敢多言了。
蘇氏何嘗看不出他的順從,整顆心越發冰涼。
傾城饒有興致地看着蘇氏,見到她目光暗淡,心中越發不屑。終於,蘇氏也發現了她所愛着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人,恩愛時的山盟海誓,卻不及此刻沐老夫人的一記犀利目光。
只可憐她的母親,終其一生,也沒有發現。
“蘇氏,我老婆子將死之人,你我非親非故,你害我有情可原……”沐老夫人的語氣輕緩黯然,帶着看透生死的目光,讓人膽顫。
“母親。”沐相爺打斷她的話,不想她過早地考慮生死。
沐老夫人嘆了口氣,並不介意道:
“沐逸冰不過四歲,天真懵懂的模樣,你怎麼忍心下手!”她的話鋒一轉,犀利的話語讓蘇氏無從應對。
沐相爺也不禁變了臉色,他剛纔只考慮到“高僧”,卻忽略了沐逸冰的昏迷。他在朝堂作爲,素來對後院之事不加理會。原以爲有沐老夫人坐鎮,便可以高枕無憂。如此看來,倒是小瞧了蘇氏。
沐老夫人向來善於把握人心,短短的幾句話,已讓沐相爺的目光變得不善,蘇氏如今已成爲衆矢之的。
“老夫人,老爺,我真的不知,不知啊。”蘇氏哭訴着,如今她只能死命地裝作不知道,她若知道一件,那麼所有事就洗不清嫌疑了。
蘇氏抵死不認,沐老夫人卻有辦法讓她招認。
“既然我們沐府管不了蘇家的女兒,那就讓他們自己管去吧。”沐老夫人此言已有捨棄之意,蘇氏當即變了臉色。
“老,老夫人……”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沐老夫人,一時間竟連眼淚都忘記流了。
“孫嬤嬤,你親自把蘇氏送回蘇府。就說,我們沐家管教不了。”沐老夫人語氣不變地吩咐道,冰冷的話語猶如這世間最惡毒的刑罰,將蘇氏打得體無完膚。
“是,老夫人。”
孫嬤嬤唯命是從,冷漠地拉起蘇氏。柔弱的蘇氏哪裡是孫嬤嬤的對手,雖有心掙扎卻無力糾纏。
蘇氏連半點罪都沒認,卻已被定了刑罰。傾城心中冷笑不已,這便是沐府的公證?原來,只有沐老夫人認爲對的纔是對的,認爲錯的纔是錯的。若拿不出對自己有利的證據,那便是蘇氏如今的模樣。
“娘……”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沐傾心的聲音。
她的手中還牽着沐逸冰,兩個小孩早已哭了淚人,見到蘇氏被孫嬤嬤抓住,沐傾心急忙跑過去,揮着小拳頭打在孫嬤嬤身上。
“放開我娘,放開我娘……”
沐逸冰也有樣有學,邁着兩隻小短腿,還沒有孫嬤嬤腿高,也揮着拳頭打。他剛醒來不久,氣色卻還不錯。別看人小,一拳拳打在孫嬤嬤腿上,結實有力,引得蘇嬤嬤也倒吸一口涼氣。
“傾心,逸冰,不可,不可啊。誰讓你們來的,別管我。”蘇氏自然懂得比沐傾心要多許多,見到兩個孩子爲了她而對孫嬤嬤出手,當下呵斥道。
如今,沐相爺已不管她,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若是兩個孩子再惹老夫人不喜,那她纔是真正的無助。
兩個孩子哭喊着,在蘇氏的呵斥下,雖已停下揮舞,卻仍舊哭聲不止。場面一時吵雜不已。
沐老夫人不動聲色,沐相爺自知此刻該他出面調和,只得硬着頭皮道:
“母親,看在蘇氏爲沐家生兒育女的份上,讓她戴罪立功可好?”
他也不敢正面與沐老夫人起衝突,帶着商量的口吻,語氣十分卑微。
沐老夫人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竟難得沒有反駁。
“沐相爺說是如何那便如何吧。”
此言,算是給了沐相爺一個面子。他還未來得及驚喜,便聽沐老夫人接着說:
“蘇氏本是姨娘,不宜撫養孩子,兩個孩子年紀尚小,還應找個先生教授纔是。”這樣一來,蘇氏與孩子的聯繫便斷了。
沐老夫人的心思不可謂不歹毒,蘇氏低着頭,眼中卻帶着怨恨。若是尋常兒女,如此分開,怕是再難親密。可她的兒女,那是自小受過薰陶,哪會憑藉養育就忘記生育之恩。
此時,蘇氏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只想着正牌太太的威風,卻忘記了她不過是個姨娘罷了。
“母親所言甚是。”沐相爺只得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