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漓慢慢走回院子,胸口積鬱着一口難以紓解的氣息,讓他說不出地難受。
剛一進門,就聽見耽棠叫喊着他的名字大步走來,“蘇沐漓!”話音剛落,她人已經到了跟前,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大聲訓斥,“你到底要我跟你說多少遍你才明白,你現在的狀況?我讓你躺在牀上好好歇息,絕對不可能管外面發生的事情,你怎麼就是不願意聽我的勸?”
“我問你,我昏睡的時候,靈心來找過我嗎?”蘇沐漓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一般,卻是冷冰冰地反問過去。
耽棠愣了一下,有點不明白蘇沐漓的意思,更有些忐忑,避開他的目光,“我不是說過了,她沒有來過……”
“一次也沒有?”蘇沐漓不信地打斷耽棠的話。
耽棠驀地語塞了,雙手揪在一起。
“她今天差點就要嫁給別人了,你卻告訴我她一次都沒來找過我?這不可能!”蘇沐漓見耽棠不說話,更加肯定了心頭的想法。其實一開始耽棠這麼說的時候,蘇沐漓就懷疑過這個問題,不過那會兒以爲嶽靈心因爲自己說的渾話還在生氣,卻沒有往偏了想,現在越發覺得耽棠是故意隱瞞了他些什麼。
耽棠氣不過蘇沐漓這麼像審問犯人一樣逼問她,便沒好氣地答道:“我真的不明白,她都要嫁給別人了,你爲什麼還放不下。她是否來過就那麼重要嗎?重要的是她很快就要嫁給西番的攝政王,當攝政王妃了!你還自欺欺人,覺得她心裡有你嗎?她若是心裡有你的話,又怎麼會……”
“夠了!”蘇沐漓幾乎用吼地打斷她,蒼白的臉上有細細的暈紅,“耽棠,我鄭重地再跟你說一遍,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你只是我的大夫,不是我的什麼人,我愛的人,從那一年在絕壁底遇到她嶽靈心的那一刻開始,就只有她而已,從來不是你,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可能是,所以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枉費心思,我與你,絕無可能。”
蘇沐漓話音剛落,耽棠“啪”地一聲,如是用盡平生最大力氣地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可是他連頭都沒有偏,硬生生地挨下這一巴掌,明知道此刻耽棠是有多憤怒,但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彌補心中對她的虧欠。
說了這麼多,只希望她能夠徹底死心。
蘇沐漓臉上立馬腫起了五道血紅的指痕,連耽棠自己都愣住了。她又羞又氣,轉身就跑掉了。
那藥僮丫頭連忙追上去,追出好遠才拉住耽棠。
“谷主,你真的就這樣走了?”
“難道還要留下來繼續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嗎?是我自己犯/賤這麼多年,以爲遲早有一天可以感動到他,真是太天真了。”耽棠苦笑了一下。
丫頭也替自己的主子心疼,“谷主你爲蘇家主付出了這麼多,我們都看在眼裡,只怪那姓岳的太可惡,不知道給蘇家主灌了什麼迷魂湯,像她那樣的貨色,不是把那麼多男人都迷得團團轉嗎?真是狐狸精!”
耽棠咬着脣沒有說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可是,蘇家主他……谷主你不是專門過來給他送解藥的嗎?他身上的軟筋散……”丫鬟猶猶豫豫地說。
耽棠低下頭,從袖子裡掏出來一隻小瓷瓶,腦子裡回憶着她將軟筋散粉末灑進香爐裡的畫面。
“給他?然後眼睜睜看他繼續跟嶽靈心糾纏下去嗎?你又不是沒看到他剛纔那個樣子,若是他恢復過來,必定會跟那嶽靈心一起去西番,如今西番的局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再攪進這灘渾水裡面,我真的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事情。”
“說到底你還是擔心蘇家主。不過,若是讓他知道,你給他下毒,只怕他真的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了。奴婢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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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擔心的。反正他不是說過了嗎?這輩子,他眼裡、心裡都不會有我,那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我只要他安安穩穩地等我研製出解藥就好。”耽棠嘴角蔓延着苦笑。
突然一陣細碎的響聲傳入耽棠耳裡。
“誰?!”她厲喝一聲,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來人也不迴避,從牆角的樹叢後面走了出來——正是南鉞皇李御身邊的心腹侍從。他嬉皮笑臉地向耽棠做了個揖,“耽谷主,幾日不見,別來無恙。”
“你竟敢到這裡來?是不是瘋了!”耽棠壓低了聲音,一邊說着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
“放心,我也是偵查了四面環境纔敢出來見你,不會被人發現的。”侍從笑道。
“你來找我幹什麼?我們似乎沒有必要再見面吧?”耽棠沒好氣地說。
“我奉皇上之命前來,跟耽谷主打聽一下這軍營裡的情況。你也知道,則幾日風聲甚嚴,若不是你這裡是藥廬,巡守稍微鬆懈一點,我也沒機會進來見你一面。”侍從說道。
耽棠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似乎還不是互相傳遞情報的關係吧?你一個南鉞人,潛入我大閔邊境巡防營,分明就是不懷好意,我現在就可以叫人來抓你!”
“你若是想叫人,早就叫了。說到底,你不是還得顧慮到我們上次的合作嗎?”侍從嘴角流露出陰鷙的笑容。
“你閉嘴!”耽棠有些惱怒地吼道,但又不敢太大聲音,若是被人發現她暗中與李御身邊的人來往,不管有罪沒罪,都是洗不清的了。頓了頓,見那侍從沒有要退下的意思,她便又說道:“我把君如風在軍營中的處所告訴你們,也按照你們說的吹起那段笛音,只是因爲你們答應過會把蘇明軒交給我,但沒想到你們竟然是控制君如風去南鉞軍營刺殺,還差點讓蘇沐漓因此失去這家主之位,我是斷不會再與你們合作的了!”
“耽谷主說得如此高風亮節,難道就能撇清一切關係嗎?做了就是做了,上次的事情,蘇明軒也參與其中,說起來,你跟他算是同盟。”
“胡說八道!他蘇明軒是什麼貨色,竟也敢與我相提並論。我告訴你們,就算我得不到蘇明軒,我想做的事情,也一定能辦到。這世上沒有我神醫谷治不好的毒!至於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李御背信棄義,休想我再相信你們!”耽棠憤然地拂袖說道。
“耽谷主,你可不要敬酒不吃……”侍從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猙獰的面目,正要出言威脅,卻聽見院子外面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是巡邏的侍衛過來了。侍從馬上止住聲音。待耽棠反應過來,他已不見人影。
耽棠呼出一口氣,身子一軟,幾乎跌坐在地。
“谷主!”丫鬟連忙上去把耽棠扶住,眉心皺得很緊。
“一步錯,步步錯,呵——”耽棠擡起頭來看着灰白的天,眼角盈出一滴淚光。
……
經過兩天的調養,君如風中的蛇毒已經清除得差不多,身子也漸漸恢復起來。
這日大夫診斷之後,嶽靈心總算放下心來。
江錦睿每日都守着嶽靈心,趁機便說道:“既然如此,想來我們也該儘快啓程,動身前往西番了。這已經耽擱了兩三日的光景,再不啓程的話,只怕要錯過吉日。”
“姐——”如風早就覺得這件事不對勁,一直想問,卻都被嶽靈心敷衍過去。這次嶽靈心也是說,“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問。”如風知道嶽靈心的脾氣,她既然不想說,那定是不會告訴他的,他只好閉嘴不說話了。
嶽靈心心裡想着那日和姜凡說的話,現在看江錦睿都一直有梗,總覺得他在謀劃着什麼,而自己若是真的踏出了這一步,日後的命運恐怕就不是自己能輕易掌握的了。
“你跟我出來。”蘇沐漓二話不說地抓起嶽靈心的胳膊往外走。
杜世卿的眼神閃了一下,立馬向旁邊的人遞了個眼色,那人也悄悄退出房間,跟在蘇沐漓和嶽靈心後面,來到僻靜處。
蘇沐漓放開嶽靈心,扭頭問道:“我聽說你們之前在客棧遇到了刺殺,這是真的?”
“嗯。”嶽靈心點點頭,雖然不想蘇沐漓擔心,但這也是瞞不過去的事情,只能乖乖承認。
“那你這次去西番,必定是危險重重。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爲如風……”
“不是!”嶽靈心已經知道後面有人偷聽,連忙打斷蘇沐漓的話。可是說完又有些後悔,因爲蘇沐漓明顯愣了一下——那日嶽靈心讓他相信她,他便想,興許是因爲如風的事情,她才作出這個決定,後來也打聽過,的確是江錦睿出面替如風解了圍,如風才能安然歸來,可是嶽靈心卻又否認了,這讓蘇沐漓不禁奇怪,還能是因爲什麼理由呢?
“那是因爲什麼?我不信你是因爲他的身份和地位。”
蘇沐漓緊緊地盯着嶽靈心問。
“我……”嶽靈心一張口就想到後面還有一雙眼睛盯着、一雙耳朵聽着,她若是說出實情,也會壞了江錦睿的事情。她既然答應了江錦睿不會將此事透露出去,就應該遵守約定,或許,等那人得到想要的答案離開之後,再告訴蘇沐漓實情不遲。
“我當然不是因爲他的身份和地位,我與他,是兩情相悅,所以才向皇上請旨,容我們完婚。”嶽靈心狠下心來,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