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看到榮昌身邊的端木暄時,忙戰戰兢兢地上前行禮:“奴才給王妃請安,奴才該死,衝撞了王妃玉駕。”
此人一出聲,端木暄便明顯感覺到迎霜扶着自己的手微微一僵!
輕輕的,迎霜附耳告知端木暄,此人名喚鄧順,是赫連颺以前的奉茶太監。
心下了然,端木暄微微垂眸,細細打量着着眼前的小太監。
“平身吧!”
藉着昏暗的燈光,見鄧順的外衣上,有雪花初融的痕跡,端木暄淡淡出聲:“何事如此匆忙?”
“這……”
面露忐忑之色,小太監眼神左右躲閃。
見他如此,端木暄哂然一笑。
不過,她說話的語氣,卻冷的滲人:“你是想進去替納蘭湮兒與王爺傳話吧!”
鄧順身上明明是剛淋過雪的,加之他以前的身份,端木暄很容易,便將他此時的行爲跟納蘭湮兒聯繫起來。
聞言,鄧順渾身一僵。
緊接着,便見他普通一下跪落在地,體弱篩糠的顫聲道:“王妃贖罪!”
暗道一聲果然,端木暄臉上的笑容斂去。
擡眸,細細觀察着端木暄的臉色,榮昌斥責道:“大膽鄧順,你拿了齊王妃什麼好處?”
心底,極爲緊張,鄧順忙脫口道:“齊王妃說王爺若知道她還在雪中等着,一定會與她相見,到時,她許給奴才,許給奴才一生富貴無憂……”
話,說到最後,鄧順的聲音,已然細若蚊蠅。
“一生富貴無憂麼?”
脣角,又一次涼涼勾起,端木暄冷嘲的笑了笑,便又再次擡步。
不過,此次,她要去的,並非恩澤殿。
而是,翌庭宮門口……
……
夜空中,炫目的白,透着極寒的冷,飄灑而下。
漫天飛雪下,納蘭煙兒,身負紫色輕裘,如盛開的紫羅蘭花,神秘而高雅。
初時,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以爲總算等到了赫連煦。
可……當她眸華輕擡時,滿目的光華,卻在瞬間隱去。
嫣紅的宮燈下,自翌庭宮宮門處走出的,並非她一直苦等的赫連煦!
此刻,站在高階之上的人,身負一襲硃紅錦緞披風,遠遠看去,端莊雍容。
那人,不是別人,而是當初救走赫連煦的端木暄!
緩緩的,目視端木暄一步步走下臺階,納蘭煙兒呼吸一緊,卻仍是十分驕傲的微揚着頭。
“這天寒地凍的,齊王妃一人自此苦等,不冷麼?”腳下的雪,已然沒過了腳面,一步,一步的,端木暄由迎霜扶着,如履薄冰一般,走的十分謹慎。
“你怎麼來了?”
因呼嘯在面上的雪花,而微擰着眉心,納蘭煙兒有些木然的出聲問着。
“本宮,只是過來知會齊王妃一聲,你派去傳信的奴才,被本宮攔下了。”
視線,一眨不眨的望着納蘭煙兒。
看着她花容微變,端木暄脣角輕勾着在她身前不遠處站定,復又輕嘲的笑笑:“齊王妃可是忘了,你眼下在等的人,與我是何關係!像齊王妃這般美貌,卻又心如蛇蠍的女人要見王爺,誰知會不會再行謀害之事?你覺得……我不該過來看看麼?”
薄脣一勾,看着面前神情平靜的端木暄,納蘭煙兒輕攏身上的裘衣,將下巴揚的更高几分:“你是來嘲笑本宮的麼?”
對於端木暄,她瞭解的一直不是很多。
與她的交談,更是寥寥無幾。
但,她陷害赫連煦的苦衷,早已告知端木暄。
“你覺得,我是在嘲笑你麼?”不疾不徐的反問一句,端木暄輕鬆眉梢:“如今,天下大勢已定,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既是做了,無論你想說什麼,也不會有所改變!”
端木暄知道。
今日,即便赫連煦見了納蘭煙兒,即便納蘭煙兒如何巧舌如簧,說到底……與他下毒的人是她,說他要欲行不軌的,也是她!
“端木暄!”不知是冷的,還是其他因由,寒風之中,納蘭煙兒的身子,止不住的哆嗦了下:“你可有將我陷害他的苦衷告知於他?”
她此話甫一問出口,便見端木暄眉頭一皺!
僅是這一皺之中,她便已然知道答案!
直到這一刻,端木暄才恍然!
那日,在恩澤殿中,納蘭煙兒之所以與她說那麼多,根本,不是因爲找不到人傾訴,而是想要日後爲自己留條後路!
爲取悅赫連颺,她陷害赫連煦是真。
但,萬一赫連煦不死呢?
是以,她想要藉着端木暄的口,讓他知道她的苦衷!
念及此,端木暄看着納蘭煙兒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厭惡!
“枉王爺過去對你一往情深,寧可抗旨,也要娶你爲妻……”冷冷一笑,她不屑的睨着納蘭煙兒:“人都說,蛇蠍美人,齊王妃,當如是!”
“有的時候,事情不能只看表象,你以爲王爺對我是一往情深麼?又豈知我過去情深幾許?”納蘭煙兒秀眉一斂,冷冷的,怒目看她:“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裡,我們的事情,你沒有資格插嘴!”
納蘭煙兒說話的聲音,很冷,很冷。
仿若眼下的天氣。
讓端木暄從頭冷到腳!
納蘭煙兒和赫連煦在一起的時候,她早已成爲孤兒,隨着姬無憂,長途跋涉,一路進京,一起進宮,爲的,便是要尋他!
可他,正和她在一起。
耳鬢廝磨,親親我我!
念及此,端木暄冷冷一哼,竟是仰頭癲笑起來。
“王妃!”
語帶關切,迎霜扶着她的手,稍稍用力。
微風,夾雜着雪花,紛落而下。
臉上,雪花消融,冰冰的,涼涼的,讓端木暄心生淒涼!
“資格?!”
蹙眉,凝睇着納蘭煙兒絕美的面容,端木暄涼諷一笑,霍然將身前厚重的披風一掀:“這,就是我的資格!”
納蘭煙兒的臉,微僵了下,待她看清端木暄高高隆起的肚子,雙眸之間,不禁迸發出兩道寒光。
冬衣,本就厚重。
方纔,端木暄的披風,一直攏在身前。
以至於,她根本,就不曾發現,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即將身爲人母!
呼吸,漸漸變得沉重,她的內心深處,彷彿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只見她不住的搖着頭,並口中低喃:“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
“世上之事,有什麼事情不可能的?王爺妃嬪不只一兩個,日後子嗣自是不會少的!”看着納蘭煙兒神情激動,不停搖頭的樣子,迎霜心下一凜,往前兩步,稍稍擋在端木暄身前。“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如今看來,此話不假!不過……我若是齊王妃,此刻不會在這裡,而是守在齊王身邊,與他榮辱以共!”
“你算什麼東西膽敢教訓我?!”終是稍顯冷靜,納蘭煙兒輕蔑的瞥着迎霜:“在這裡,還輪不到你來撒野!”
語落,她擡手便向着迎霜甩去。
但只是瞬間,她便驚覺手腕一疼。
嬌呼一聲,美麗容顏稍顯扭曲,她擡眼望去,只見迎霜一連冰冷的攫住她的手腕。
“迎霜,放手!”
眉心輕顰,端木暄呵斥出聲。
她不是不知迎霜在心裡替赫連颺不平,但是,納蘭煙兒再怎麼說,也曾是一國之母,且現下的身份,還是齊王妃。
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此刻,就算納蘭煙兒已然失勢,納蘭家族猶在。
她對納蘭煙兒態度不好沒關係,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裡,但迎霜則不然!
若此事有人追究起來,只怕又會生起一些無謂的爭端!
冷哼一聲,迎霜甩開納蘭煙兒的手,轉身立於端木暄身側。
納蘭煙兒,從來都是嬌生慣養。
進宮之後,更是母儀天下。
何曾受過如此欺辱?!
眸中陰霾之色閃過,,她緊咬脣畔,冷訕訕的看着端木暄:“端木暄,你說,如若此刻我在此受傷,別人會怎麼看?王爺會怎麼看?”
聞言,端木暄一驚!
“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這個無鹽王妃,容不下本宮的美貌!”
脣角,似笑非笑的冷冷勾起。
不待她反應過來,納蘭煙兒已如那日在鳳儀殿時一般,自頭上拔下碧玉簪,然後快速向着自己的傾城姝顏劃去!
“不要!”
“王妃!”
與迎霜同時驚呼一聲,端木暄眼明手快的抓住納蘭煙兒握着簪子的手。
見勢,納蘭煙兒奮力相奪!
只見她用力一推,端木暄腳下一滑,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便整個人向後仰躺而去……
六
過去,納蘭煙兒一直以溫婉形象示人。
在赫連煦面前,亦如是!
她和赫連煦的過去,端木暄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但她,絕對不想,如那日納蘭煙兒算計赫連煦時一般,也被她算計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