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還仍舊掛在眼眶上,可是夢嫣然的情緒,卻已經大翻身了。
“男、男人?”
她晶亮的眸子撐得大大的,吸一口氣,
“男人爲什麼濃妝豔抹?爲什麼穿女人衣服?”
凌亦煊眸子閃了閃,避重就輕地說,“這是軍務的秘密。不過,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把他喊來,讓你親自驗證一下,他是不是男人。”
夢嫣然的臉倏地紅了紅,“呸,我幹嘛要驗證他啊。”
凌亦煊雙臂圈緊了她,低頭輕吻她的髮絲,膩膩地說,“那麼……你現在還要跟我形同陌路嗎?”
夢嫣然淡淡一笑,“誰知道呢。”
“嗯?什麼意思?那就是說,也有可能你我兩分了?”凌亦煊感覺微微緊張。
他可不想失去她。
如果可以,他真的可以爲了她,只要她一個女人,讓後宮那些什麼三宮六院都滾得遠遠的吧。
夢嫣然扭過去臉,低聲問,“我問你,你要跟我說實話。”
“嗯,絕對做到有問必答,實話相告。”雖然有點惴惴,凌亦煊還是很嬉皮笑臉地拿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心口窩位置上。
夢嫣然舔舔嘴脣,乾巴巴地說,“我孃親……還活着嗎?”
那麼輕的一句話,竟然使得凌亦煊渾身一抖。
夢嫣然霍然擡臉去看他,“怎麼?難道真的死了?”
凌亦煊的手臂失去了力氣,一臉寒氣,轉了身,背對着夢嫣然,淡淡地嘆息,“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夢嫣然小手握緊,對着凌亦煊那寬闊的脊背大叫道,“凌亦煊,難道真是你殺死了我母親?真的是你?回答我啊!”
終究是要來的……當初得知夢嫣然的孃親就是米晨梅時,他就已經預示到,將來的某一天,他要面對她的詰問。
他的心,在顫抖。
“回答、我!”夢嫣然咬牙切齒地逼問。
凌亦煊緩緩點了點頭。
夢嫣然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地身子晃盪了一下,向後踉蹌着,跌倒在暖榻上,眼淚又浮了上來,哽咽着,“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到底是人還是鬼?殺死一個人很有趣,很輕鬆是嗎?你有殺人的癮嗎?你比豺狼還要狠毒!我真想挖出來你的心看看,你到底是黑心還是紅心,你到底有沒有人心!凌亦煊,你難道惡鬼纏身,一身殺戮嗎?爲什麼你要殺死我的孃親?爲什麼!!”
凌亦煊紅了眼,犀利地瞪着她,“難道至今爲止,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鬼魔嗎?你說我有沒有心?我對你如何,你難道一點沒有感知嗎?我沒有想要殺死你母親,我只是想問問過去的事實,是她不敢面對曾經做過的罪孽,選擇了自殺……當得知她是你母親時,你以爲我內心好受嗎?你要知道,我愛的女人,我要去疼的女人,可是害死我母親的仇敵的女兒!我本該因爲弒母之仇,而將仇人誅殺九族,就是爲了你,我才生生嚥下那口氣,放過了你們家其他所有人。我要去善待害死我母親的仇敵的女兒,你說,我是爲了什麼才這樣?還不是我太愛太愛你,我舍不下你,我只能去愛你嗎?”
夢嫣然完全呆了。
大大張着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凌亦煊那暴怒的臉,半天才幽幽地說道,“你說……我孃親……殺死了你母親?”
凌亦煊下頜骨咬緊了,“你孃親曾經是太后身邊的貼身侍女,受到太后的指使,偷偷給我母妃下了毒。我母妃死時,她才二十四歲!沒有了母妃保護,我從童年就成了宮裡的孤魂野鬼。在遭受白眼、譏諷、欺負時,我學會了自己保護自己,學會了強大,學會了冷心。”
夢嫣然總算明白了自己和凌亦煊的立場。
她的母親,殺死了他的母親。
他殺死了她的母親……
“原來……我們倆是世代仇敵啊,血海深仇的兩個人,竟然成了……”
愛侶?
哈哈,真是太可笑了!太悲哀了!太諷刺了!
凌亦煊看到了夢嫣然眼裡的那抹絕望,沉吟道,“然然,過去的,就讓它都過去吧。從今後,我們忘記那些仇恨,只做我們倆。”
“可能嗎?”夢嫣然苦笑着搖頭,“凌亦煊,你捫心自問,有那個可能嗎?你可以面對着殺死你母妃的仇人的女兒,一如既往地對她說愛嗎?”
“我可以!我對你的愛,不會因爲任何事改變!”
“可是我不可以!我做不到,面對殺死我母親的男人,還跟他談情說愛,跟他共度雲雨……我做不到……反正目前我是做不到……我會鄙視我自己……”
夢嫣然說着說着,捂上了臉,低聲哭泣起來。
“讓我自己靜一靜,凌亦煊,我暫時不想見你……”
凌亦煊肩膀抖了抖,爲難地攥緊了拳頭,終於,嘆口氣,“嗯。”了一聲,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
凌亦煊走到外面,擡頭去望天。
天,灰濛濛的,預示着一場沙塵暴即將來臨。
而他的心,不比這天氣強幾分。
“皇上!皇上!”施堯大步跑了過來,喘着氣彙報,“皇上!城門外,虎族人已經圍在了下面,打頭的,是閔王!”
“嗯?來得那麼快?”凌亦煊勉強打起精神。
“您忘記了嗎?虎族人就是擅長在大漠裡生存,而且他們體力都很強壯,這座城牆,如果他們人多點,往上攀越,估計擋都擋不住他們。還好,我觀察了一下,他們人數不多,也就是幾百人。”
凌亦煊點點頭,“走,咱們去城樓上去看看。”
大漠的邪風一陣陣颳了起來,依照天象觀察,這一場沙塵暴將來得非常施虐。
高大的凌亦煊,仍舊一身袍服,登上了城樓,向下看去。
他武功高強,他不畏懼下面突然放冷箭。
“瞧啊皇上,那個馬上的可不是閔王?”
凌亦煊眯了眼去看。
果然,虎族人隊伍前面的,是好久不見的老三,凌修錦。
老三明顯的清瘦多了!
他本來就是骨骼清秀的一類人,身體偏瘦,現下從城樓上去看,顯得更是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