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舒看了眼有些搖晃的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只差一步就要截住箭矢的南木宸,然後笑了,這纔是他與她最近的距離。
終是以她的死爲代價換來他的顧自溫憐一瞥,雖然帶着驚詫,但是她寧願摒棄所有隻看進那一雙從來她走不進的蒼袤大海,那裡有悠悠碧水,有着深深笑意有着淡淡愛護。
時間靜止的是心跳還是誰的呼吸,血染芳華,醉了誰的年華,那些過往層層幕幕突然自腦中穿梭而出,關於她的愛,關於他的拒絕,那些由青春單稚至此刻年茂鼎盛都已模糊。
宗子舒向地上倒去,慕容晟睿接住冷言諾向後退的身子,南木宸一愣之後,那雙眼裡千百種情緒閃過,然後接住了宗子舒即將倒地的身體。
在周圍呀聲一片中,宗蕪失神的狂奔過來,“不…。不,你不能死,我費了這麼多心血,你如何能死,如何……啊…。”宗蕪皇后發狂的聲音卻突然止住,猛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的揪結着,眼裡有着濃濃的不可置信與深深的心有不甘,然而在擡眼間,她正對上宮烈冷冷看過來的透着可笑憎恨的眼神。
那是看待仇人的目光。
可笑嗎,是啊,可笑,她這一一說了無數次謊,卻唯一獨這一次沒有,她的確在自己身上與宗子舒身上種了雙心毒蠱,兩命相連,因爲她自信宗子舒絕不會有事,她會憑着她順利出南國,再以護持烈國聖女的身份,從此龍躍水起,結果…。
“哈哈哈……”宗蕪皇后突然對着天空狂笑不目,一縷縷血自她脣角溢出,說不出的蒼美瘋狂,整個空闊的皇宮上空似乎都回蕩着宗蕪皇后瘋狂的笑聲,悽悽而絕厲。
周圍人見此情影,見太子只是抱着宗子舒沒有下令,也無動彈,那三隻箭原本是要刺向璃王妃卻被方纔還想殺了冷言諾的宗子舒給擋了,事情轉化的太快,他們一時間還真有些消化不了。
“你沒事吧。”慕容晟睿抱着冷言諾退後幾步,眼中無別人,只有他懷中的冷言諾。
冷言諾看了眼慕容晟睿沒有滲出血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眸光一瞬間冷而凝的看向方纔箭矢而來的方向,脣瓣微抿不過一瞬,方纔看向宗蕪,自作自受,想來就是這般,威力齊發,三箭穿心,宗子舒活不了,宗蕪自然也難逃命死下場。
周圍人看着宗蕪皇后狂笑,亦無人去理會,曾經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端容絕美的皇后,曾經那個名動南國的女子,終究是敗在了自己的路上。
只有三皇子於那麼一瞬,看向一旁宮殿的高臺,下一刻,足尖一躍而起。
南宮王爺與榮親王爺齊齊看着宗蕪皇后,看她面上失落,看她鮮紅嘴脣中血跡絲線滲露,心中惆悵大於震驚,那個曾經風華萬千嬌顏如花的女子,在入宮前又迷了多少男兒心的女子,只是她一步入瑤臺,從此與他們就是兩個天地,而今,天瑤坍塌,一命燦華,終是如一抹牽扯太久金光閃閃的絲線,看似流光璀璨奪人眼目,卻終難抵過野心帶來的自我毀滅。
冷言諾的目光又在四周掃了眼,還有那處宮殿,與慕容晟睿輕輕一對視後,便落在了依在南木宸懷裡的宗子舒身上,心中無驚訝不可能,宗子舒恨她,她知道,那股子恨意從她身體裡每一個氣息,每一口呼吸散發出來,方纔那神軟梨花針絕對是想要置她於死的毫不猶豫,可是現在……
南木宸深深的看了眼氣若游絲,嘴角溢血的宗子舒,就要放下她,卻聽宗子舒突然拼盡全身力氣開口,“太子哥哥,你恨我對不對,你很是厭棄我對不對,我愛你,真的很愛你,很愛很愛,不管如何,如今我都活不成了,能死在你的懷裡,是我現在唯一的願望,你不要再把我推開好吧,我錯了,真的錯了,從最開始就一錯到底,宮宴那晚,我是真的有想過幫你,真的,只是,人未面臨的選擇讓我一下子慌了神,只那一瞬,我知道再也配不不上你,可是依舊私心的想要待在你的身邊,那日在神泉山確實是我打開的秘道,但是,不是我一人,是有人幫了我,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那氣息我……。”宗子舒一連開口,語氣輕而弱,卻沒有多少停頓,語字句句清晰,再看其胸口的血窟窿都讓人懷疑是如何的支撐,讓她把這段話說完。
當然宗子舒的話卻讓南木宸欲以鬆開她的手一滯,隨後停住,“我……”
冷言諾細耳聆聽着,想着聽宗子舒說是誰,可是便聽遠處,“轟。”突然一聲比之之前高臺之上更大爆炸聲更加迫人的響起,伴隨爆炸聲,天空處騰騰一層火煙自地而起,一下子就如紅火吞了朝陽,聲聲嘶喊聲聲不斷的飄來。
“不好,那是天牢方向。”南宮王爺當先道,面色憂急,想上前,可是看了眼抱着宗子舒巋然不動的南木宸,又不能自作主張。
“王爺,此處交於你,天牢那裡我去。”霍雲都當即對着南宮王爺一禮,而手一揮,身後鐵騎之兵緊隨其後向皇宮門口而去,向那處火光沖天而去。
冷言諾與慕容晟睿同時看向火光處,冷言諾眉心蹙了蹙,心思一緊,“慕容晟睿我怕我們的計劃得提前了。”冷言諾突然輕聲開口。
“不急,先靜觀其變。”慕容晟睿語聲永遠那般溫潤不帶一絲急迫。
從頭到尾南木宸只是那般淡淡的看着宗子舒,任遠處火光沖天,人聲鼎沸,任登龍臺一旁宮殿處微微打鬥聲入耳,卻依然不動於然。
宗子舒見南木宸沒有推開她,嘴角露出一絲光彩遠去的笑意,“方纔,我是真的想要殺璃王妃,可是…。可是…。”宗子舒的力氣似乎已經有些不繼,卻依舊道,“可是我只要想到從此之後再沒有你的世界,我就不想。…所以我…。用這種…。方式,至少你以後一想起璃王…。妃,你會記得曾經有那麼一個女子,爲你捨棄高位,同樣願意爲你而死,同樣……同樣,愛你…。”最後一個字落,宗子舒終於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南國宗府嫡女,曾經南國帝京城中人人豔羨的清靈如遠山淡月的女子,曾經受皇后恩寵,頂着內定太子妃未來國母身體尊榮的女子,一波三折,如今爲烈國聖女的女子,終於在最後一刻做了屬於她最正確的決定。
冷言諾眸光突起一絲雲霧,說不清的恨怨與仇,宗子舒,青春年華的女子,經歷過神泉山秘道那般常人難以忍受的事件依然能活着出來的女子,或許她也曾看錯了她,那一刻,她的轉身,她的嬌吟,今日,她的神軟梨花針,她的以身相擋,都只是爲了面前這個抱住她的屍體爲她的死而面色如冷的男子能夠一生都將她永記不忘。
一代芳華,一人煙幕,一人愁結,一人感傷,嘆這萬千變怪,嘆這流年狂嘯,卻終將塵埃落定。
……。
登龍臺一旁的宮殿裡,簾幕西垂,光可照人的地面上映襯空中三個身影身姿交相穿梭打得不可開交。
南宮宇看了眼三皇子,目光無情無緒,三皇子卻被那樣的眼神看得心有別然,南宮宇他自然認識,前陣子還被南宮王爺禁足的人,只是沒想到武功如此之高,不過高也沒關係,他們現在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眼前能同時抵住他們二人凌烈攻勢的這個看不清身形,不知是男是女的黑衣人。
相交數招,三皇子自認自己武功不弱,識人無數,卻也未見過這般詭異的身手,甚至於對方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能得普提相士的徒弟與南國三皇子同時出手,真叫我受寵弱驚呢。”黑衣人突然說話了,可是聲音忽男忽女,時輕時重,根本就分辯不出身份。
“陰陽怪氣,找死。”南宮宇手中突起一層磅礴霧氣直直向黑衣人的面目而去,氣勢看似輕淡無霧,卻直有懾人心神之氣瞬間席捲整個大殿裡的空氣。
那黑衣人見此,突然嘿嘿一笑,然後在那霧氣砸向自己面門之時,突然身子向下萎縮而去。
南宮宇淡色脣角一抿,另一手直朝那黑衣人抓去,三皇子同樣心有所感,手也朝黑衣人抓去,卻終歸一場空,不過一瞬間,南宮宇手中霧氣到達的距離,三皇子手夠着的距離,空氣中似乎有什麼味道,待二人看清,地上只空留一襲黑衣。
“竟然讓他跑了。”三皇子挫敗極致,掌中內力一運,將那黑衣震得四分五裂。
南宮宇看着空中四四紛揚的黑衣碎步,眉峰微提,然後擡腳轉身向殿外而去。
三皇子突然快一步攔住了南宮宇,眼底流露一絲異彩。
“三皇了覺得南宮王府所有護衛加起來不敵你?護衛重重我都能來去自如,三皇子確定要攔我嗎?”南宮宇清清開口,語氣裡盡是不屬於人間的清濁氣息。
……
“好像差不多了。”慕容晟睿突然輕喃一句。
……。
宛香看着整個天牢至中心處蔓延出的火光,心中一驚,照小姐所說,那層層護衛着的男子定然不是六皇子,可是眼下這火光是怎麼回事?
炎勢太大,一間間牢房突然都着了火,宛香最後站在二皇子牢房面前,一劍起,挑落鎖釦。
原本坐着的二皇子突然擡起頭,看着黑衣蒙面的宛香,眼光動了動。
宛香卻似明白過來手中劍氣一點,二皇子身子一鬆,一鬆間,便在自己面上一撕,一張屬於二皇子的人皮面具被扯下,露出六皇子那略帶頹暗的面容。
宛香眼中一絲笑意,轉身欲走。
“等等,這般大火,你難道不是接應我。”六皇子出聲叫住了宛香。
宛香腳步一頓,露在面巾外面的眼睛露出一絲笑意,“六皇子莫不是關久了,連自己的本事都不信了,無鎖無束縛,還有外面的不明人士相幫,你還逃不出生天。”宛香語氣時帶着一絲輕諷。
六皇子一怔,看向遠遠小窗裡蔓天的火勢,反應過來,剛想說什麼,卻見面前早無了宛香的身影,四下看了看,也不得不佩服,南木宸這般使手斷冷言諾都能猜到,他還以爲…。想歸想,下一刻,六皇子運起輕功,向天牢而去。
宛香看着六皇子遠去的身影,腳尖一旋,剛想離開,卻驀的覺得周身一冷。
……。
南木宸終於起身,目光寂而肅的邁向一旁已經疼得淹淹一息的宗蕪皇后,然後,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君臣只知宗蕪皇后是南木宸是前皇后所出,卻不知,前皇后與宗蕪皇后是一人,所以對於南木宸當真要殺了宗蕪皇后亦無阻止之意,畢竟無論如何,宗蕪皇后都不可留。
與此同時,所有人也以心中暗暗鬆下一口氣,烈國聖女死了,好歹平息一場欲起的干戈,只是這背後襲箭之人必定要查出來。
當然,暗後黑手想要殺的是璃王妃,可是宗子舒爲其擋了劍,就算宮烈找人出氣也該去找璃王妃,與她南國沒有絲毫關係,只是若是璃王妃追究……。
“皇上,天牢失火,霍雲都已經前去查探。”倪月此時上前在南木宸身後稟報。
南木宸只是輕擡了擡手,倪月領意觸到南木宸周身那股冰冷又看了眼地上宗子舒的屍體方纔退至一邊。
“母后。”南木宸突然輕聲一喚,說不出的清肅,一聲母后,兩個字,似用盡他全身力氣,似將他對她的母子之情終於畫上句點。
“宸兒,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求你……”
“唰。”空中突然刀光一亮,橫空而來,在衆人驚詫不覺間,直直刺向宗蕪皇后的心臟。
“撲。”劍身入肉的聲音響起的同時,衆人看向那個此是站在南木宸身前,一劍刺穿宗蕪皇后心臟的女子。
“皇后畢竟是太子之母,不管是否親生,都有教育之恩,今日太子登基爲帝,譜我南國壯麗史詩,怎可讓這一人垢污了南皇聖名,太子不忍下手,不能下手,那就讓我來。”在衆人驚聲剛要自喉間溢出時卻聽榮清音聲清而冷,字字誅譏間對南木宸滿是尊崇。
南宮玉兒呆愣一瞬,一瞬之後看向榮清音,她今日一襲素色白衣,卻清光妖妖,曾經她嬉笑瀟灑花癡絕對,可是這一刻,她竟然看到了與她在太子哥身上看到的同樣的懾人般的光,那是一種獨屬於旁人不能進犯的氣息,凌厲,狠絕。
榮清音如何會這般乾脆?會這般心狠?南宮玉兒小嘴輕輕抿起,突然電光火石間,心中一閃,那日府門前的屍體,屍體難道是…。南宮玉兒思及此,豁然擡起頭看向榮清音,那目光飽含實質的緊盯着那白色北影。
冷言諾將南宮玉兒看向榮清的目光收盡眼底,脣角溢起一絲深然。
“你的心情很好。”慕容晟睿突然緊了緊冷言諾的肩。
冷言諾感受着耳邊溫熱的呼息,偏了偏腦袋看着慕容晟睿,“如果你下次再這樣不顧自己爲我擋箭,我的心情就會很不好。”
慕容晟睿突然專注的看着冷言諾,眸光深深濃濃,“如果不爲你擋,我纔要不高興。”
冷言諾脣瓣微啓,竟然無言以對,這是他保護她愛她的方式,她要如何拒絕,男子保護自己的妻子天經地義,確實。
“你可知方纔想要刺殺我的人是誰,是真心想我我死,還是想挑起天慕與南國的關係?”冷言諾再度看了眼遠處宮殿輕聲開口,方纔裡面的打鬥聲她自然隱隱聽到,不過他相信南宮宇。
慕容晟睿聞言,面容微微一暗,道,“不管是哪一種心思,我們現在要儘快迴天慕。”
冷言諾點點頭。
“清音你…。”榮親王爺心也有所驚,上前一步,語聲微顫,宗蕪皇后雖然罪責至死,可是也萬不應該由她來動手。
“音郡主實乃女豪傑。”南木宸擡起手在榮清音肩膀這上輕輕拍一下,榮清音輕微一顫,面色卻並未動,卻又聽南木宸道,“宗蕪叛逆罪不可恕,最後竟然妄想挑拔南國與烈國的關係,實乃罪責滔天,死無怨。”
死無怨,這就是南國豔極一代盛極一代皇后的結局。
“二皇是否也覺得如此。”南木宸說話間,手指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宮烈看了眼四周,輕然一笑,最後落在南木宸身上,“太子好手段,宮烈自然想要活着回到烈國,想來南皇必定會護我周全吧。”
“當然,朕還盼與烈國兩國交好呢。”南木宸面上終於有了笑意,一笑間轉身,甚至於連看都未看一眼宗蕪。
心傷纔會更加心狠。
冷言諾不得不承認宮烈是一個聰明人,烈國聖女何等重要,就這般死了,南木宸直接採用武力,方纔一句話間,想必暗處四方早已圍候,更不給宮烈任何回駁的機會,便讓宮烈輕笑間就是一句不追究,想來關於安王之死他更不指望得到一個結果。
可是宮烈確實也不是裝的,當真一幅不在意之態。
……
“看來南國要處理的事情頗多,王妃也受了驚,不若本王與王妃就先行回去休息了,晚宴再前來。”慕容晟睿適時的出聲。
慕容晟睿一出聲,冷言諾便覺察到周圍那壓人而來的氣勢,眉頭不着痕跡一皺,卻狀似一暈,慕容晟睿手臂一接,“想來,王妃也是累極。”
“璃王與璃王妃的身子真是嬌弱。”南木宸突然輕輕道。
“南皇過獎。”慕容晟睿答得讓冷言諾心裡直翻白眼,慕容晟睿你也真給面兒。
南木宸面色一凝,後一化,道,“不若就在皇宮裡休息直至晚宴。”此刻開口的語氣竟帶着一絲不容抗駁的深沉。
縱然是任何人面對此刻南木宸的施壓想必都不能拒絕,可是慕容晟睿是誰,如何似常人來判斷。
“本王怕在皇宮裡休息會活不到迴天慕。”一句話間帶着輕輕的笑意,卻讓南木宸與羣臣無言以對,若是別的任何人說這一句話南木宸似乎都可以再以皇上手斷施壓,偏偏這句話由璃王這般說出來,當真讓人竟有種不可反駁不可阻止之意,他就那般站在那兒,懷中軟軟靠着春曉之花般的女子,卻是讓人不能褻瀆的存在。
楚浴染動了動脣,卻終究是沒開口,這一廢,他知道,他有私心。
慕容晟睿拉着冷言諾的手緩步朝宮門而去。
……
南宮宇看了眼躺在地上緊閉雙眸的三皇子,方纔足尖一點,無聲無息離開,而他剛離開,宮殿大門便被外力推開。
“三皇子。”來人正是三皇子的近身侍衛,看三皇子安靜地躺在地上方忙上前查看,奇怪,無傷,氣息平穩。
“先把三皇子扶出去。”來人對着身後吩咐道。
……
宛香突覺身後一冷之後,掌中突然幾枚銀針在手,伴隨着她的轉身,閃閃射出,射在四擊的牆柱這上,折射着幽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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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回身之後的宛香卻發現身後什麼也沒有,四周寂靜,除了外面火光沖天與人聲救喊,甚至於沒有一絲氣息,也正在此時,她聽着前方傳來六皇子的慘叫聲,她透出牢房的小窗看出去,竟然六皇子渾身被火團團圍住,衣裳燒損,已見血肉,在他身旁顯然是來救他的人都已被火光吞噬。
宛香冷住倒抽一口氣,小姐是說過,只放出他,是生是死隨他,可是親眼看到六皇子被人算計這般死,心還是不免一緊,小姐說得沒錯,比起她,南木宸更不想讓六皇子活,不,應該說,南木宸不會讓這座天牢裡的所有犯人活,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是必然,可是南木宸不會以讓這些人活着出去,自找麻煩,宛香搞不明白自己,竟然在此時還在驚佩小姐的智慧,見四周沒人,乾脆輕鬆一口氣,朝前走去。
一個黑影突然尾隨在宛香身後,一步一步,時快時慢,在宛香準備擡腳躍窗而出時,倏然擊向宛香的後背,這般近,不死也是重傷。
突然,宛香豁然轉身,隨着轉身,手中銀針侵注比之剛纔更強的內力射出去。
“嗯。”一道悶哼聲響起,那影子後退數步。
宛香鼻子哼了一聲,看着隱在忽明忽暗光亮下看不清楚臉的人,冷聲道,“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話,下一瞬,身子暴起,直向宛香劈來,不得不承認,這女子不愧是冷言諾身邊之人,着實聰明,竟然早就發現她,還故作輕鬆放懈之態,剛纔,但凡自己稍微走神,那現在…。
“自尋死路。”宛香冷聲一喝,迎上那女子招式,卻在這時,宛香身後突起一陣風,輕輕的淡淡的,面前原本一掌就要劈過來的人面色豁然大變,身子急劇後退,精骨一縮,竟然自那小窗逃出。
宛香的手僵在半空,身後有人出手救了她,可是身後的那股氣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又如此的讓人心神驚顫,宛香心神一怔間,慢慢回頭,剛看清來人的臉,便臉前一黑,只是在暈過去最後一刻,想說,竟然是…。幸而寒霜沒與她同來,總有人能護着小姐。
來人看了眼宛香,又看了眼此刻外面突起的暴亂,看着那些關押積久而爆發的怨恨,似乎笑了一下,下一秒,帶着宛香出了天牢。
……。
慕容晟睿與冷諾諾一步一步朝宮門口而去,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南木宸薄脣微抿,身旁倪月上前一步,“皇上,要下令嗎?”
南木宸不語。
“既然如此,本宮也着實乏了,先回行宮休息了,不若順帝一起。”宮烈竟然難得的邀請楚浴染,一幅輕鬆之態,恍然方纔之事沒有發生過般,明明此刻血染滿地,血腥之味飄濁,他一點不在乎的,甚至足尖踩到血之時沒有任何避讓。
楚浴染促起好看的眸子看了眼宮烈,又看了眼南木宸,笑答,“好,倒正好趁此與烈國二皇子切磋一局,若是二皇子不過癮,要去雲谷郡,自然更好。”言下之意,宮烈明白,南木宸自然更明白。
宮烈淺淡一笑,不置可否。
“皇上,璃王與璃王妃就要出宮門了。”倪月繼續開口,微微帶着一絲極淺的急迫。
南木宸依舊不語,眸光不看慕容晟睿與冷言諾,反而看着宮烈的背影。
其身後,一衆大臣命婦,都看着那水平線上兩個紅色身影,一個纖姿瑰逸,一個風華絕代,彷彿都帶了這世間最好的陽光,當真是天造地設,不過這種想未能他們卻不會說出來,皆偷偷去瞄南木宸的面色。
“音郡主真是好本事,以前可真是玉兒眼拙了。”南宮玉兒突然靠近此時站在榮清王爺身後的榮清音語聲微諷。
榮清音迴轉頭看着南宮玉兒,面色綻出一絲和善的笑容,“玉兒妹妹一向玲瓏剔透,單純可愛,曾經也是清音眼掘了。”
二人所說何事,皆心知肚明,南宮玉兒一雙晶亮微圓的眸子轉動一瞬,“那以後可還要清音郡主手下留情了。”言辭間盡頗有討好之意,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知虛假得很。
榮清音笑,“音妹妹靠得我這般近,不怕回去洗掉一層皮。”
南宮玉兒面色難看一瞬,後看向人羣最前南木宸的背影,“你覺得皇上是笨蛋嗎?”
“皇上是不是笨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絕不是笨蛋,別人待我一分,我就還之十分,所以,玉兒妹妹可要小心了。”
南宮玉兒斂眉不悅,聲音微微壓低,“我會告訴我大哥的。”
“本郡主從來對南宮習無任何心思。”
“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南宮玉兒擡眉,同樣不是省油的燈。
榮清音突然不語,只是那般定定的看着南宮玉兒,突然湊進南宮玉兒語聲輕輕,“南宮玉兒,我們的交鋒正式開始。”
南宮玉兒退後一步,輕鬆的搖搖頭,“不,你的敵人是此刻正要出宮門的那位,而不是我。別以爲,方纔那箭矢我不知道是何人所爲?”南宮玉兒頭微仰,整張小臉上浸潤着自信的光茫。
“是嗎?”榮清音突然勾脣一笑,清靈的眸子裡似乎鍍上一層光,“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南宮玉兒眉頭擰起,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太子…。”倪月再度開口,這次南木宸終於開口,“放他們走,不過,四城戒嚴,任何人都不得出城,任何人。”最後三個字落字沉重,在場大臣聞言心中皆是一驚,皇上這是…。
“是。”倪月領命退了下去,神情竟然有隱隱的激動,皇上終於……。
“宗尚書。”南木宸突然喚道。
“微臣在。”宗尚書上前一步,心卻在顫動。
南木宸掃了眼宗尚書,開口道,“我知你與今日之事無關,你也勿須擔憂,但是終歸人言可畏,天牢發生暴亂,霍雲都已去,你即刻帶人去支援他,儘量安撫好周邊百姓,勿要節外生枝。”
“是。”宗尚書恭敬應道,卻在擡頭間對上南木宸的眼神時,心莫名的一落,嘴角一絲苦笑,終還是帶上人向天牢而去。
……。
南國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大城門突然隊隊兵甲將士嚴陣以待一下子將原本沉浸在陽光下的四個巍巍城門守得固若金湯,連只蒼蠅都插翅難飛。
所有進城的出城的全部不再通行,百姓見此,紛紛收起物什,匆匆回家關門閉戶,要進城的也返了回去。
慕容晟睿與冷言諾剛走到宮門口,看了眼身後跟着的幾名太監,冷笑,“本王妃與王爺又不是不認識路,何勞你們送。”
“皇上吩咐,請我們安送璃王與璃王妃到錦華流芳,今日發生事情太多,先有宗蕪皇后與宗子舒闖入,又人要刺殺璃王妃,再是天牢如今火光沖天,還未尋到兇手,爲免肖小之徒傷了璃王與璃王妃,還請璃王與璃王妃好生待在錦華流芳,萬一出了什麼事……”
“放肆。”一旁寒霜此時對着其中像是頭領的太監大聲呵呵斥,“我家王爺與王妃還用得着你這些奴才這般惦記。”寒霜話落,擡手一巴掌煽向那領頭的公公,一巴掌風光陣陣,生生將那太監給煽暈倒地。
“這…。你…。”其身後幾名太監微微退後幾步,不可思議的看着寒霜,看着冷言諾,不敢相信,她怎麼敢…。
“寒霜。”冷言諾輕喊一聲,寒霜領命,擡手間,便抽劍,劍光微閃,幾名太監便連“啊”的慘叫聲都沒有呼出來,便倒了下去。
“璃王妃這是何意思。”倪月此時帶着手下從皇城裡趕了出來,看着地上的太監屍體語氣微不善。
冷言諾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倪月方纔道,“幾名太監也妄想在本王妃面前指手畫腳,本王妃性子好,沒將他們五馬分屍,已經算是容忍的限度了,回去告訴南皇,他不阻,我們不留,誰都好說話,若是一個不小心出了什麼大事,那也怪本王妃不客氣,這幾個人就當做是本王妃對今日之事給予的答案。”語氣已經沒有一絲客氣,算是正式與南木宸撕破了臉皮。
“璃王子妃說得太嚴重,南皇只不過是想要璃王與璃王妃在南國再遊玩了陣,又怕今日事多,傷了你們,方纔請人護送你們,這…。”榮清音從倪月身後走了過來,言辭從容,語聲靈雅,在這血跡滲人的皇宮門口別有一番蕭瑟的味道。
“不知璃王覺得我說得對嗎?”榮清音看着慕容晟睿,即使再如何僞裝着從容,可是眼底那一絲貪戀還是出賣了她。
冷言諾冷笑,冷笑之餘,方纔溫柔的看着慕容晟睿,竟然學着榮清音的語氣對着慕容晟睿道,“音郡主這般熱情禮貌,王爺覺得娶回去做個牀侍可好。”
“牀侍?”慕容晟睿看着冷言諾的目光一剎間像是灼了火,這丫頭,轉而心中又頗是無奈,轉而手撫上冷言諾聽臉頰,聲時溫潤玉華,“做牀侍也要看資格夠不夠。”
“哦?”冷言諾挑眉,“那王爺覺得音郡主夠資格嗎?”你敢說夠試試。
榮清音聽着慕容晟睿與冷言諾的話,面色一剎變黑難看得可以,牀侍,她榮清音再如何也不可能成爲牀侍,可是心中明明難過得要死,此時她竟然很期待能從慕容晟睿的嘴裡聽到“夠格”兩個字,那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着似在等着慕容晟睿的回答。
倪月與其身後衆將士此時也看着慕容晟睿,似乎無論什麼話只要從璃王嘴裡說出,都具有一定的威懾力。
“太髒。”半響,慕容晟睿只是輕輕的吐了兩個字,好似這兩個字吐出來都髒了他般,話落,順勢牽着冷言諾的手向清一所駕的馬車而去,寒霜緊跟其後。
冷言諾心裡滿意到極點,這廝說話永遠這般一語中的,傷人於無形。
倪月本來想問問榮清音現在如何辦,還要不要派人試探,畢竟今日之事皇上交予榮清音全力着辦,可是看到她那難看得翻雲覆雨的面色,沉寂一瞬,也只是看着璃王的馬車而去,沒有言語,只是吩咐道,“嚴守錦華流芳,任何人能進不能出。”
“是”其身後自然有人應聲。
“王爺王妃,南皇下令全城戒嚴了。”馬車剛駛出皇宮門口,便傳來暗二的聲音。
慕容晟睿點點頭,對着冷言諾道,“想必現在錦華流芳是蒼蠅都進不去出不來了。”
“那又有什麼關係。”冷言諾輕笑。
南木宸你終於是忍不住,採用非常手段,可是你當真能攔得住我們。
“轟”最後一族旺火,將整個天牢夷爲焦炭。
嬌陽已染暈,金紅色的光不知是給天牢那處的大火染紅了,還是本身就那般紅,冷言諾撩開窗幔看了眼天牢方向,眉頭輕大蹙一下,“寒霜,有沒有宛香的消息。”
“沒有。”寒霜答道,語氣中亦有隱隱擔心。
冷言諾脣瓣微抿,今日天牢必定不平靜,她自然知道,所以她只是讓宛香去放了六皇子,不管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勿需再管,可是這般久了,天牢都給燒沒了,她竟然還沒有出現。
她是明風的妹妹,明風無論如何也算是與她有交情,如果宛香出了事,她實則難安,更惶論還有另外幾隻。
前方突然傳來整齊有序的馬蹄聲,伴隨馬蹄聲而來的是整個撲面濃郁的深烈之氣。
“籲。”清一急聲勒馬,冷言諾與慕容晟睿對視一眼,雙方的目光都沉寂在夕陽灑進來的餘輝裡有一層不可剝奪的清華。
緊接着馬車外傳來南鬱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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