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嬪這職業
朱釵送到皇后宮後,皇后並沒有傳什麼話,只是第二日熙和宮又得了皇后不少賞賜。
莊絡胭看着呈上來的宮緞珍珠玉器名貴藥材之物,面上露出一絲笑,皇后這次是真的上火了,不管對方立場如何,至少在這件事情上,皇后的惱怒程度不會下於自己。
皇后的立場與自己相同,很多事情就沒有那麼麻煩了。
“娘娘,再過幾日就是寒食節了,奴婢聽聞那日會有盪鞦韆,還有秋千舞……”雲夕話中的意思很明白,實在爲莊絡胭擔心。
在民間,寒食節活動很多,可是對後宮中女人來說,既不能出門踏青,也不能去蹴鞠,更不好意思拋卻形象去牽鉤,所以寒食鞦韆便是妃嬪們吸引帝王注意的好手段。如今莊絡胭傷口未愈,不說盪鞦韆,只怕能撐過給帝陵方向磕完頭上完香就不錯了。
“欣賞半仙之戲同樣很有意思,何必非要拘泥於做那半仙呢?”莊絡胭從盤中取出一粒已經剝皮剔骨的琵琶吃下,“鞦韆上有秋千上的風景,鞦韆下也有獨特之處。”
寒食節既有寒食二字,自然表明這一整日都要避火,莊絡胭早晨醒來用了幾塊冷糕,喝了幾口小廚房早就弄好的果汁,總覺得有些膩,用水漱口過後,便坐在鏡前梳妝打扮起來。
自她受傷後,就再也沒有去過皇后宮裡,一來她這次失血嚴重,二來她沒來腦子就疼,不想與那些女人攪和後腦仁也變得疼起來。
瞧着雲夕利落的給自己梳了十字髻,莊絡胭打了個哈欠,用手懶洋洋的託着下巴,直到額際有一絲冰涼的觸感,她才驀地睜開眼,然後在鏡中看到自己額上掛了一條細小的華盛,中間一粒小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恰巧垂在兩眉間,映襯着白皙的皮膚,有股說不出的美意。
她今日的打扮雖說華美卻不豔麗,倒是頗合她現如今的身份,至少這是自己從上次的紙鳶事件後,再次風光出現在人面前,太寒磣太豔麗都不合適。
“今日御花園中定有不少主子,之前被皇上訓斥的幾位主子想必也會來,”雲夕替莊絡胭髮髻中間插了一支含珠繞絲金簪後收回手,笑着福了福身,“恭祝娘娘再獲榮寵。”
莊絡胭挑了一支玉鐲戴上,站起身微微一笑,“你倒是嘴甜。”
作爲妃嬪,是沒有資格單獨給先帝們進香磕頭的,只是按位份排了,一起上香磕頭完事。上香完畢後,便是妃嬪們心心念唸的盪鞦韆了。
扶着帶着雲夕與聽竹走在御花園裡,便看到好些妃嬪坐在鞦韆上搖晃,她們或大膽或含蓄,但都是衣袂飄飄,笑得一個比一個漂亮。
莊絡胭在一旁坐了,看着各色美人在空中飛揚,也算愜意。
“高點,再高點,太矮了!”
清脆的聲音配着爽朗的笑聲讓莊絡胭的好奇的看過去,那是個着粉色襦裙的女子,已經蕩得很高了,卻還叫着推鞦韆的奴才更加使力,這個女子有些眼熟。
“娘娘,那是花才人。”雲夕見莊絡胭這種神情,便出言道:“你前段日子見過呢。”
“我就說怎麼瞧着有些眼熟,”莊絡胭仍舊看着她,“她膽子倒是挺大。”
雲夕沉默不言,只是不知娘娘說的膽子大是什麼意義上的。
封謹與皇后一起到御花園賞鞦韆,遠遠便看到那在鞦韆架上蕩得高高的身影,“那是誰?”
跟在他後面的高德忠擡頭看了看,“回皇上,那是桃玉閣的花才人。”
“桃玉閣?”封謹眉梢微動,欲再說什麼,眼神一轉,卻看到孤零零坐在角落裡的身影。今日御花園極其熱鬧,就連淑貴妃、寧妃都各自坐在鞦韆架上輕輕蕩着,莊絡胭卻只有坐在一邊吃着那沒有溫度的涼糕或者水果。
見皇上似乎把御花園裡諸位主子都看了一遍,高德忠身後的太監才識趣的高聲唱報:“皇上駕到。”而這個時候,鞦韆架上的妃嬪們皆急急的下了鞦韆福身行禮,而蕩得太高的花才人卻比別人慢了一步,在諸人中顯得格外顯眼。
後宮中誰不是人精,花才人這手忙腳亂的姿態,實在不夠看。
封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猶如小白兔驚慌的花才人,腳步頓了頓,然後……一個拐彎小心扶起了另一邊的莊絡胭,“愛妃怎麼出來了,今日雖說陽光明媚,但也有些風,可要小心些。”
“回皇上,妾沒什麼事情,近來一直待在屋子裡,也很無趣,今日乃是寒食,若還待在宮裡,妾就快變傻子了。”莊絡胭順着皇帝的動作站直身,偷笑着看了皇帝一眼。
“朕瞧你便沒有聰明過,”皇后拍了怕她的手,才放開她,“你傷口未愈,不能盪鞦韆,等下有人表演鞦韆舞,看着也有些趣。”
“那妾等下一定要好好看看了,”莊絡胭笑看了眼旁邊的花才人,然後隨着帝后走至一個花臺旁,花臺上搭着一個鞦韆架,臺子四周擺設着桌椅瓜果點心。
找了合適的位置坐下,坐在她上首的仍舊是徐昭容,只是再見徐昭容,發現她似乎憔悴了些,看來徐昭容病了的話並不是謠傳。
發現莊絡胭在看自己,徐昭容面無表情的回看一眼,然後冷冷的收回了視線。
“徐昭容姐姐氣色不太好,前兩日夜裡下了些雨,可是着涼了?”莊絡胭笑吟吟的問。
“昭賢容多慮了,本宮好得很,”徐昭容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莊絡胭,“你傷了腦子,可要好好養養。”
本來已經習慣了徐昭容的柔弱多才,突然這位變得正常了,莊絡胭還有些不適應。不過究竟是什麼讓這位突然從優雅哀愁變得這般模樣?
正在這個時候,鞦韆舞的表演開始了,一個穿着紅衣的梳着飛天髻的女人翩翩上了花臺,給衆人行了一個禮後,便上了鞦韆架。
隨着鞦韆架漸漸蕩高,紅衣女人開始在鞦韆架上起舞,舉手投足間十分曼妙,一點也看不出是在鞦韆架上做這些危險的動作。
莊絡胭驚訝的看着這場舞蹈,待鞦韆高深女子來個倒掛金鉤,鞦韆下降女子又迅速翻身向上時,莊絡胭幾乎驚呼出聲。
“啊!”
她沒有出聲,不過有人出聲了,發出聲音的正是一臉天真嬌憨的花才人。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這位花才人紅了一張臉。
“嗤”不知笑了一聲,聲音雖不大,但是足以讓衆人聽見。
後宮哪來什麼天真嬌憨的人,花才人這招實在算不得什麼。莊絡胭視線再度落在舞者上,直到一舞完畢,她才驚歎着開口:“實在是美妙與兇險並存,看得我出了一頭冷汗。”
“本宮早便猜你愛看這個表演,如今果真是如此。”皇后對這個舞蹈倒不見得多稀奇,宮裡每年都有很多舞姬跳出讓人驚奇的舞蹈,這些年下來,已經沒有多少東西能讓她意外了。
“是嬪妾讓娘娘看笑話了,”莊絡胭不自在的乾咳一聲,“連皇后娘娘都看出嬪妾喜歡這鞦韆舞,嬪妾便給各好彩頭,賞。”
“昭賢容倒是大方,”徐昭容冷眼瞧着莊絡胭與皇后親近的模樣兒,“只是你進宮晚不知道,這鞦韆舞算不得多難得。”
“娘娘比嬪妾先進宮,自然看得多,”莊絡胭笑看徐昭容,“嬪妾進宮晚,難免稀奇些。”
徐昭容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坐在上首的封謹便開口了:“既然昭賢容都給了彩頭,朕也添些,賞!”皇后見狀,也跟着賞了東西下去。
徐昭容當下白了臉色,皇上這舉止,是護着莊絡胭呢。
“嬪妾覺得這鞦韆舞好驚險,瞧着真是嚇人。”花才人怯怯的往上首看了一眼,又飛快的收回視線,“真擔心這個舞姬會掉下來。”
坐在她旁邊的嚴才人看了她一眼,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糕點。
好一個善良天真善良的花才人。
莊絡胭淡淡的看了花才人一眼,“在其位,謀其職。花才人膽子雖小,心卻想得太多了。”這副白蓮花的樣子給誰看呢。
封謹聽到莊絡胭的話,便看向花才人,頓了頓開口道:“這是哪個宮裡的小妃嬪,實在沒有規矩,這裡有她插嘴的份兒?”
“皇上,這是新進宮的花才人,您日理萬機,想必記不太清了。”皇后笑着道。
“難怪這般沒規矩,昭賢容說話也敢頂嘴,”封謹看也不看面色慘白的花才人,“把她的牙牌撤下去,朕日後不用她伺候。”
於是,花才人又成了後宮裡一個笑話,莊絡胭倒是樂得這麼一個模仿自己西貝貨被扔到冷宮去。
然後,就該是她對某幾個人的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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