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營救(上)

雨季的雨水似乎總也下不完,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沉悶潮溼的空氣,壓抑着遠行者激動的心情,浸泡着苦心人紛亂的思緒。

迷離的雨水中,少室山下最大的城池——南河城,也變得煙雨朦朧,亦幻亦真。星羅棋佈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羣紛紛舉着傘,行色匆匆。

南河城最大的客棧無相客棧裡,薛劍生端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上,手中端着一杯酒,面前三四樣精緻小菜,看似輕鬆悠閒,眉頭卻一直微微蹙着。

當日純鈞劍吞噬完碧水玲瓏心,感受到劍內生生不息的陰陽碧水元氣,薛劍生腦中忽然靈光一閃,竟然立刻陷入了頓悟之中,等到他從頓悟中甦醒,已經是第二天上午。這一夜,他和林若雨都從碧水玲瓏心處得到了巨大的好處,純鈞劍成功吞噬融合,碧水劍似乎又有覺醒,威力再次提升,就連薛劍生體內嚴重的傷勢,也被純淨的碧水元氣恢復了大半。

兩人驚喜之餘,悄悄趕回葉家舊地,只見原本幾乎覆蓋整座小山的葉家宅院,早已在大戰中成爲了廢墟。萬幸的是,高尚和狼都已經離開,大概他們根本沒將葉家暗衛放在眼裡,葉脈四人與枯葉九人雖然依舊昏迷不醒,卻並沒有性命之憂。

薛劍生和林若雨分別將他們喚醒,告知他們所有的經過,隨後便將他們送去同葉家的生還者會合。葉家上下一片悲傷,最後還是老爺子當機立斷,決定暫時先潛伏起來,葉家全家則遷徙到了中州內部。臨行之時,葉家對薛劍生和林若雨千恩萬謝,吩咐葉脈四人護送他們二人進入少室山範圍方纔回去。

如今十幾天過去,四派會武的時間越來越近,飄雪的命運也即將塵埃落定。薛劍生心中擔憂,曾經以崑崙劍派弟子的身份請求相見,卻被少林委婉拒絕。之後他幾次想要偷偷潛入關押飄雪的地方,無奈對方看管實在太過嚴密,隱約中還發現了一道令他也要忌憚的氣息。

“唉!”輕輕嘆了口氣,薛劍生苦笑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入愁腸,他的心中才好受了幾分。轉而看向雨裡穿行的匆匆過客,看着他們分明舉着傘,身體卻依舊被雨水打溼,薛劍生不禁一怔,喃喃說道:“是了,該放下的終究要放下,就算不放下傘,還不是一樣要被淋溼?既然總也躲不過,我爲什麼還要畏首畏尾,難道只是爲了不讓自己更加無所依靠?”

他仰頭又是一杯酒下肚,自嘲道:“原來,竟是我自己給自己套上了枷鎖。崑崙劍派?我心裡一直不肯放下的,其實只是一個藉口,一個讓自己心安理得的藉口而已。”

想通這一切,薛劍生頓時豁然開朗,心中的負擔也立即消失無蹤。此時此刻,他再無閒情逸致在這裡喝酒,只想馬上回去準備,期待夜幕快些降下。

“蹬,蹬,蹬,蹬……”,正在這時,三五個大漢隨意交談着,沿着樓梯走了上來。

“小二,快隨便上幾樣拿手好菜,酒要大壇的,爺們趕了一天路,早就又渴又餓了。”一個高大憨實的大漢高聲叫道,先薛劍生一步將小二叫了過去。

“好嘞,幾位爺您請慢坐,酒菜馬上就到。”店小二吆喝一聲,轉身向後面廚房跑去。

“這是什麼鬼天氣,怎麼一下起雨來就不停了,路上如此泥濘難行,不知害咱爺們多浪費了多少力氣。”一名大漢放下雨具和行李,剛一坐下便抱怨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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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也沒人非要讓你跟着來啊,一路上就知道抱怨,俺早說過你不是趕路的料。”憨實大漢笑着說道。

那被人稱作老三的大漢臉色微紅,嘿嘿笑道:“哪個說我不成了,就算再讓我趕上一天的路,也絕對沒有問題。這正道四大派比武會盟多大的事情,百年難得一遇,我怎麼能夠錯過!你們想想,等到我將來老了,抱着孫子和他說,你爺爺我當年還參加過正道四大派的比武會盟呢,是不是很有面子。”老三說着哈哈大笑起來。

薛劍生側眼看了那四名正在說笑的大漢一眼,對他們的來意已然明白,不禁搖了搖頭。自從正道四大派將要比武會盟的消息傳出,天下震動,每天都有不少江湖中人,朝聖般涌入中州的少室山。然而十幾天來,雖然他每天都見到大批武林中人來到南河城,卻只有極少數江湖上聲威煊赫的人,纔有資格獲准上山觀戰。這四人明顯只是無名小卒,只怕這次緊趕慢趕,最後也還是看不到了。

正邪快活林的大戰轉眼已經過了兩個多月,隨着這次大戰被越來越多的人知曉,兩則消息也被吵得沸沸揚揚。一則是這正道四大派三月後比武會盟,另一則便是崑崙劍派紫衣劍聖的橫空出世。

如今,江湖上出現了大批身穿紫衣的人,紫衣一時之間竟隱隱有流行之勢。其原因自然是薛劍生當天強勢出場,一劍破掉飄雪四人的絕招救出劍神,單槍匹馬滅掉了鬼毒門的高手,又力挽狂瀾改變最後戰局。最重要的是,他當時霸絕天下,讓衆人不敢輕動一步的事蹟,令他成爲了這一段時間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果然,四人沒說幾句便談到了劍聖的事情上去,只聽那人稱老三的人很有些激動地說道:“你們看,那窗邊又有一個身穿紫衣的人,一路上咱們可是見了不少呢。劍聖啊,早聽說崑崙劍聖實力強橫得讓大家都從心裡佩服,沒想到這堂堂少室山下,竟然也有他的崇拜者!”

四人都向薛劍生看來,滿臉理應如此的神態。那個人稱老三的人見到同伴的表情,更加用力地咋呼道:“你說我們去參加四大派會武真能看到劍聖嗎,真想知道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英雄,要是能見到他出手就太棒了!”

他雙眼放光,臉色激動得通紅,如同喝醉了一般,說道:“聽說劍聖近來曾經在葉家附近出現,同陌生人發生了激烈的戰鬥,直打得天昏地暗,山崩地裂,可惜我們沒有趕上。我們不是也去葉家的廢墟看過嗎,那麼大的一座莊園,一夜之家被夷爲平地,山上的石頭都被削去了一層,那得是什麼樣的力量!”

“話也不能這麼說,誰知道是不是劍聖本人,不是還有人見到兩隊人在天上廝殺,後來又有其他人加入嗎?這世間的水深着呢,八大派有的是不爲人知的高手。”一人嘆着氣,嚮往地說道。

其餘三人也都臉上一黯,顯然和男子的想法一樣,憨實漢子則笑着說着:“看你們的熊樣兒,這有什麼,我們是沒那個福分成爲正道四大派的弟子,但咱們不還是在江湖上闖出了點名堂?不想那麼多了,如果真能看到劍聖的神威,也不枉咱們辛苦這一遭。”

“嘿,還是老四看的開,知足常樂,傻人有傻福哇。”那人哈哈一笑,四人的興致再次被挑起,大談正邪八大派的各種傳聞。四人說到激動處,聲音也不覺大了起來,推杯換盞間便有了幾分醉意。

薛劍生聽聞有兩隊人大戰心中一動,心道定是其他追殺沐顏的隊伍趕到,與高尚兩人戰在一起。後來又有隊伍加入,想必這趟渾水已被徹底攪得更加渾濁,他們反而危機解除,從爭鬥漩渦中抽身而出。

薛劍生心中一鬆,叫過店小二結完帳,便揹着劍緩緩往少室山上走去,一路上綠樹環繞,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混在成羣結隊的人羣裡面,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畢竟,現在身穿紫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要說有不同,那就是他心繫飄雪的現狀,情緒略顯低落,與周圍緊張激動的人羣很有些格格不入。

臨近山門,他遠遠看到一羣被趕下來的江湖中人,一個個垂頭喪氣無精打采。他們經過他身旁之時,看到薛劍生心神不定,連忙安慰道:“兄弟也是被少林寺趕下來的吧。唉,算了,不就是看不到這場大戰了嗎,沒什麼了不起的。走,咱去喝酒去,老子還不愛看這勞什子的破比武呢,省的再被他們趕下來。”

薛劍生眼見漢子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滿是忿忿不平的表情,心中一陣好笑。想到既然主意已定,他的心情便也輕鬆下來,笑着打趣那人道:“兄弟,有志者事竟成啊,都還沒試過,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不行呢?更何況,你不行可不代表我不行,你好好看着,我這就進去給你看看。”

說着,他還故意挺了挺胸,彷彿愣頭青一樣昂然向上走去。

那人望着他的背影笑道:“好一個不自量力的小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就在這看你怎麼被趕下來。”一羣人看白癡般笑着站在半山,看着薛劍生一步步走到山門。然而守門的僧人只是對他雙手合十一禮,便將他放了進去,把一羣人驚得舌頭伸出老長。

“怎麼,他就這麼進去了?”有人忍不住驚呼道。

“好像真是。”一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怔愣片刻後,也忙向上山的人羣裡擠去,口中還不停說道:“咱們也去再試一次,說不定就能混進去了。丫的,那小子的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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