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鵬沒想到奚落雲彪反而讓雲彪得到老師們的一致同情,自己反倒尷尬起來,忙拉着雲彪說:“老師們的那一桌還有兩個空坐,我們就坐到那一桌吧。”
衆老師也一齊說:“雲彪同學,就坐到這一桌來吧。”
吳鵬拉着雲彪要與恩師同桌,李金花不好再說什麼,狠狠地瞪了吳鵬一眼,對雲彪說,“你陪恩師喝幾杯也好。散席之後,我們再聊幾句,好吧?”
雲彪說了話“好吧。”
雲彪對衆位老師鞠了三躬,感激地說:“恩師們,你們就不用爲我操心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仔,打地洞。其實我覺得在大山裡也蠻好的,神龍山就是天然氧吧,甘甜的山泉是天然的純淨水,這些看起來不值一提的東西,富人們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我想在神龍山養些狐狸、毒蛇……等特種養殖,說不定也能掙錢。”
老師們聽雲彪這麼說,也就不再勸他復讀,一致贊同說:“對,在大學裡學養殖專業的,畢業之後,就是從事養殖業,你在大山裡土生土長,對這些特種養殖業有先天優勢,保不準會闖出名堂來。”
吳鵬一邊聽着雲彪的話,一邊腹譏不已:“你這個傢伙的雄心壯志就是這些狗屁倒竈的事,燕雀之志啊,還虧李金花那麼器重你。”
散宴之後,李金花來到恩師們這一桌,對恩師們三鞠躬之後,講了許多謝謝恩師嘔心瀝血培養之類的話。然後邀請雲彪到外面走一走,說幾句話。吳鵬一肚子怒火,卻無從發泄,只得憋在肚裡。
李金花把雲彪帶到鎮外的神龍河畔的柳蔭下,李金花對雲彪說:“我們倆同學三年,第一天認識你是在開學的第一天,班會上的自我介紹。當時我看到你木訥的表現,覺得很有趣,心裡還奇怪這樣的人還能考上高中,是不是開後門進來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開始漸漸地注意你了。而且在你身上發現了別人身上很難找到的優點。
你正直,疾惡如仇,勇敢無畏。你誠實,不會說一句假話。你善良,寧可自己吃虧,不願讓別人吃虧。你直爽,心裡藏不得一句話,沒有一點心計,不會計算別人。
人家說老實人總是吃虧,我覺得老實人才最可靠。你就是這樣的老實人,我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老實人。”
雲彪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在這個場合、這個時候,李金花這麼自然地說出了喜歡他的話,這讓人太意外,太感動,也太驚慌,太不敢置信了。
雲彪看着李金花的眼睛,李金花的眼睛純潔得像神龍山的泉水。雲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李金花,你的青睞讓我非常感動,但是我希望這只是你衝動一時的冒失之言,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李金花:“雲彪,你這樣說,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也不感到傷心,我早就預料到就是這樣的結果。不過,我對你說,我不是說着玩的,不是冒失之言,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你還記得嗎,高一新學期剛開學的第一週,有個漆黑的夜晚,下了晚自習課之後,我回家去,你也正好上街買生活用品。
你走在我後面十丈遠的地方,我們出了校門口經過那段雖然很短卻壞了燈泡的黑衚衕,夜太黑,騎不了單車,我只能推着單車走。
這時候忽然衝出來三個男人,攔住了我的單車,要搶走我剛買的二六式名牌新單車。
我被嚇得尖聲大叫:有壞人搶單車了,快來人啊!
我的前面、後面都有同學,可是誰也不敢出來爲我幫忙,哪怕是幫忙大聲呼叫都沒有,他們都被嚇着了。
只有你奮不顧身地衝向前,大聲疾喝:“攔路搶劫是重罪,千萬別讓違法的事,那個同學你別怕,我來幫你。你大聲呼喊就是。”
你一衝上來就和那三個人打了起來,你很勇敢,不怕他們,但你畢竟還只是高一的學生,才十六歲,而且個子也是屬於矮瘦一類的。
打了一會兒,你就被那三個人放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頭上身上都被打傷了。但你仍死死地拖着我的新單車不鬆手,不讓歹徒把單車搶走。
因爲時間長了,出校門的同學越來越多,三個壞人怕人多了,自然會有不怕死的出來對付他們三個,你是一個,後面不知還會有多少個你這樣的的人。到時候單車沒搶到,還會被他們栽進局子裡去。
他們不甘心地喊了一句撤,就走的沒影兒了。你卻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好半天才在同學的攙扶下,一拐一瘸地回到學校宿舍。
第二天上課時,班上的同學看見你臉上傷了好幾處,以爲你是摔傷的,大家鬨堂大笑。
我站了起來,講出昨晚的經過,老師和同學們一個個立即對你投去敬佩的眼光。從此全校都知道我們班有個不怕死的勇敢男生。學校也在大會上表揚了你。
也許你不知道,從那時候起,我的心裡就有了你。以後我對你就特別關注,漸漸地,在你身上發現越來越多的優點。這些優點集中起來,就是一個完美的男人形象,給女人一種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所以我逐步就把你當成了心中的白馬王子。儘管有人說你小眼睛大鼻子一點也不帥氣,有人說你憨厚的可笑,但我的心裡,你的形象纔是最帥最酷的。”
雲彪:“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就別記在心裡了,我們現在都是成年人,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思維。我們需要理智地看問題,不能憑頭腦發熱,憑想當然。
現在你是城裡的大學生,畢業之後就是包分配、端鐵飯碗的。我是大山裡的一個山民,我們以後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我們回去吧,別想些亂七八糟的鳥事。”
李金花:“雲彪,我是認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畢業之後,我會來找你的!你不要以爲女大學生是不會對叫花子產生愛情的這種武斷說法。王寶釧不就是愛上了叫花子薛平貴嗎!何況我不是千金小姐,你也不是叫花子,爲什麼就不能有愛情呢?”
雲彪正想繼續勸說李金花打消不切實際的想法,沒想到吳鵬尋到這裡來了。雲彪只好閉住嘴巴,不再說話。
吳鵬打着哈哈笑道:“你們躲到這裡來尋自在了,哈哈哈……快回去吧,老師們還在等李金花呢。”
李金花:“等我幹什麼,不是宴散了嗎?”
雲彪:“我要回神龍山了,就此與二位別過。”
說完轉身就走,頭都沒回一下。感情來的太突然,讓他猝不及防,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下。
李金花和吳鵬回到招待所餐廳,客人都已經散去,老師自然也一個不見了。
李金花生氣地問吳鵬:“你不是說恩師們在等我,有什麼話要說嗎,怎麼一個也沒在?請你給我一個解釋,否則我會很生氣的。”
吳鵬:“其實老師們早就走了,我是說了一句善意的謊言,免得雲彪老是纏着你。”
李金花氣極,黑着臉沒好氣地說:“是我邀請他出去談心的,是我纏着他。況且就是他纏着我,也不關你什麼事啊,何必要你來狗咬耗子,多管閒事。你這樣做是不道德的,希望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吳鵬又氣又怒,羞惱地吼道:“你們倆人不合適!男女朋友,就像是天平上的兩頭,要重量相當才能保持平衡。你們倆差距太大,如何能保持平衡!如何做得了男女朋友呢?”
李金花:“能不能保持平衡,是不是合適,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你一個外人,怎麼會知道呢。”
吳鵬更加氣惱,但是說不出一個理來,只好在尷尬地說:“蘇詩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
我們倆是街坊,自小在一起長大,從小學到中學,現在到大學,我們都是同學,這是天意。
我出於對你的關心,纔多此一舉。但是請你相信,我對你絕對是真誠的,沒有半點惡意。
以後到了省城的大學,我是男人,當然會更注意保護你,關心你的。”
李金花:“謝謝你的關心,我是成年人了,我會自己保護自己的,就不用勞煩你了。”
吳鵬:“金花,我對你是真心的,何必拒我於千里之外呢。讀中學,我們要以學習爲重,不能談感情上的事,現在是大學生了,可以談戀愛了。我有權利追求你。”
攤上一條賴皮狗了,李金花無可奈何,只得堅決地說:“你有權力去追求任何人,我也有權利拒絕任何追求我的人,比如你!”
吳鵬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忍不住憤怒地說:“雲彪有什麼好,我哪點不如他!你說出來,讓我心服口服。”
李金花:“感情上的事,沒有什麼道理可講,沒有什麼誰強誰弱之分。丞相的小姐王寶釧愛上了叫花子薛平貴,你解釋一下,王寶釧是爲了什麼呢?誰能說,她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第五百二十章也是進城
吳鵬勸李金花:“一些文學藝術作品,你不能把它當作真的,否則就會感情用事,有時還將一些虛構的東西來爲自己錯誤作辯解,那就太幼稚可笑,可悲可憐了。”
李金花:“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們還是別再談下去了吧。謝謝你今天的幫忙,拜拜!”
看着李金花轉身而去,吳鵬非常氣惱卻又百思不解,不知李金花中了什麼邪,居然對那個落榜的山裡小子一往深情。吳鵬苦笑着暗自鼓勵:“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今後長期相處的是我們兩人,環境是改變人的利器,哪怕你是一塊千年冰晶,我也要將你捂化。”
吳鵬想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跟着李金花走進李家。
除了李金花之外,李家對吳鵬是很歡迎的。李金花也是因爲吳鵬對雲彪的態度才冷淡了吳鵬,如果吳鵬不在雲彪和李金花兩人中間搞些小動作,李金花還是樂於在大學裡有個高中的老同學、近鄰老鄉的。
李家人看到李金花和吳鵬一前一後回來了,自然是笑臉相迎,說了不少感謝吳鵬幫忙、招待客人的話。
吳鵬謙恭有禮,說了些高中的老同學、大學同學,理所當然要互相幫忙,互相支持之類的話,贏得了李家父母更深更親的好感。
李父說:“吳鵬,我們家金花很少出遠門,到了省城的大學裡,你要幫着她一點。”
李母也說:“是啊,你們是從小學到大學的老同學,又是一起長大的街坊鄰居,這種關係是非常難得的。你是男孩子,要照顧、讓着女孩子一點。”
吳鵬:“叔叔阿姨請放心,我會做好的。”
吳鵬又對李金花說:“我爲我的錯誤言論向你道歉,以後我會注意的,請你諒解我的好心做壞了事。”
吳鵬能意識到這一點,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李金花被吳鵬感動了。李金花覺得吳鵬什麼都好,就是不該對雲彪不好。既然吳鵬改變了原來的看法,承認自己錯了,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李金花笑道:“我原諒你了,明天你們家做謝師宴,你該回去作些準備吧。”
吳鵬:“那些事都由爸媽負責,不用我操心。”
李金花沒有理由把吳鵬支走,就不再說了。吳鵬在李家受到熱情接待,氣氛十分融洽。
神龍山雲老爺子家裡。雲彪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裡全是李金花的影子,趕也趕不跑。
雲彪非常清楚,非常明白,他和李金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儘管李金花說的信誓旦旦,但只是青年時期不切實際的理想。
魯迅先生在《傷逝》裡對子君和涓生的愛情作了深刻的描述。不切實際的理想是經不起時間檢驗的,激情過後,一切美好的幻想就被消磨乾淨,生活還是迴歸到油鹽柴米。
什麼牛郎織女,什麼董永七仙女,都是些哄窮光棍們開心的美好神話。
雲彪又想回來,無論以後怎麼樣,起碼現在李金花對他是真心的。一個有着殷實家庭、美好前程的美才女對一個大山衝裡的窮小子動了真情,這話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但卻是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事實。
如何對待這段真情,雲彪犯難了。接受這份真情,就等於害了人家。無情地予以拒絕,似乎做不到。李金花是他心底裡的女神,只因爲兩人的生活條件天差地別,不能表露出來。
本來想把這份真實情感永遠埋在心底,沒想到女神說對自己早生情愫,而且這份感情來得那麼猛烈,那麼突然,令雲彪無法招架,措手無策,不知如何自處。
雲老爺子看到雲彪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飯也不吃,澡也不洗,和衣躺在牀上。以爲孫子落榜,受到的打擊太沉重,就百般哄勸:“彪子,落榜就落榜吧。百裡挑一的錄取率,還有九十九個落榜的呢?人家沒事,你也要想開。
不上大學也要吃飯,一根草有一滴露水養。神龍山山廣資源多,只要運氣好,說不定能發大財呢。你看爺爺供你讀書,還小有結餘。
你年輕身體強壯,一頭豹子都對付得了,還怕沒錢用?而且哪些大學畢生也不見的個個過的好吧,說不定還有比咱還窮的呢。”
這樣吧,過幾天爺爺給你一百塊錢,讓你到省城去好好玩幾天,上大學不是看省城嗎,咱不上大學也一樣看省城。”
百般糾結的雲彪,在牀上躺了兩天兩夜,茶飯不思。心裡實在放不下那個向他發出愛意的仙女般的女同學。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沒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既然拒絕不了,那就只有接受,以後要是被拋棄了,那也是以後的事,到哪座山再喝哪支歌,先享受一段感情再說。就算是子君和涓生一樣的結局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只要曾經擁有過,就足夠了!
但是,果斷地做了這樣的決定,還是沒解決問題!
人家在省城上大學,自己在神龍山裡討生活,這兩個地方的距離太遙遠了。茫茫神龍山,只有他們一戶人家兩個人。別說電話,就是郵差都從來沒來過。
寄信出去倒是不愁,反正在趕圩的時候,要出山賣山貨換回其他生活物資。可是寄到神龍山的信是收不到的。見不到人,連通信都沒條件,還能談什麼戀愛,這種羅曼蒂克浪漫不起來!
爺爺這一頓勸解引出了雲彪的靈感:是啊,不上大學並不意味着就遠離了李金花。可以到省城找事做,可以用公用電話通電話,可以在星期天到公園去約會。
想到這裡,一切疑難迎刃而解,雲彪從牀上一躍而起,匆匆洗了臉,揭開鍋蓋找飯吃。
雲老爺子滿心歡喜,以爲還是自己瞭解孫子,三言兩語就把孫子的心結給解開了。
雲老爺子說:“你還等一下,洗個澡再吃,我給你把飯熱一熱,再加一個菜。”
過完暑假,學校開學了。吳鵬、李金花帶着入學通知書和行李,到省商學院去報到後,成爲一年級新生。
李金花的美麗給商學院增添了一道靚麗的幾景,很快就被男同學暗地評爲校花。
校花是公衆人物,無論老生新生,都在很短的時間內認識了她,李金花成爲商學院名副其實的金花。
雲彪帶着一百塊錢到省城去打拼,臨走時對爺爺說:“爺爺,我到省城去看看,如果在省城有發展的機會,我就在那裡發展,要到過年纔會回來。如果沒機會,玩兩天就會回來。”
雲老爺子說:“好吧,彪子,要記住,家裡還有個爺爺,爺爺時刻在惦記着你,盼望你回來。”
爺爺哽咽了,雲彪眼睛也溼了。
雲彪到了省城後,找到了商學院,在商學院附近找了個小旅社住下,就天天出去找工作。
這是個勞動力嚴重過剩的時候,找份工作實在難。開始雲彪象只無頭蒼繩,到處亂闖,對勞力市場一無所知。
經過幾天打聽,才知道出賣勞動力還有專門的地方。在一些廣場一角,或其他偏僻的公共場所,就是應運而生,自然形成的勞務市場。在這個市場,勞動力們把自己當作商品在這裡出售,需要僱傭勞動力的到這裡來選人,價格待遇當面說好。
雲彪天天到幾個勞務市場轉悠,天亮出去,華燈初上回旅社。可是天老爺並沒有酬勤,每天的結果都一樣,一無所獲。
小旅社的唐經理看見雲彪在這裡住了一個月,從吃最廉價的飯菜,睡大通鋪,已經猜出雲彪是個到城裡來找活做的農村青年,也估計這個年輕人的錢差不多用完了。
旅社的唐經理動了惻隱之心,農村人的錢來之不易,這個年輕人在旅社住了這麼久,工作沒找到,連老本都虧了。
雲彪早晨起來,準備再到找人市場雲轉悠,看能不能碰到用人的單位來挑人。
唐經理看到雲彪要出去了,就喊住雲彪說:“小夥子,你在旅社住了一個月了,肯定花了不少錢。我看你是個農村青年,你來自哪裡,是不是到省城來做事掙錢的?”
雲彪苦着臉說:“是啊,我是神龍市神龍山的,想到省城來做事掙錢,可是找不到事做啊。”
唐經理:“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工作,只是太苦太累,就怕你吃不消。”
雲彪大喜:“經理,你看我這麼年輕,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只要有人吃得消,就沒有我吃不消的。”
唐經理:“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自找麻煩一回,把你介紹給我親戚的施工隊。
我的一位遠房親戚在省城搞了個施工隊,專門給各建築公司承包一些土石方工程等辛苦事,現在就在這附近施工。
我見你挺老實忠厚的,就介紹你去他們施工隊做苦力,不知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