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銳,上官驚灝似乎一瞬發現了他眼裡的殺意還是其他,臉色大變。
來不及了。他低笑,正要啓動言咒,卻見上官驚灝突然返身,低吼一聲“上官驚驄”,一掌向結界之外劈去!
“飛天,他被我的靈力擊中,對我用了殺咒,耗了大靈力,莫要啓動靈山之水,用其他術法困殺他!”
隨着一聲帶笑厲喊,結界外,有人委地。
“靈山之水……”
若攻擊他的是別人,他絕不耗費極大靈力,用一擊便可湊效的殺咒,但上官驚驄是此時天地裡最後一個擁有神力的人。
他不能不立殺!
上官驚灝一震,眸中迸過狼般兇狠暴光,映着已被洞穿的結界,結界外震驚或驚喜的麻麻密密的人,那些大紅袈裟,那些天人衣裳,那些現世皇服,嘶道,“你妄想能殺我,飛天——”
他迅速回轉,但這等時刻,一子錯,一步慢,結局便全然不同!
快如電光火石,一道強光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他瞬間如被無形的繩索縛住身子,竟動彈不得。
“哪裡走!”
龍無霜一聲冷笑,將琳琅交到朱七手上,與此同時,和夏雪、龍無垢率先率先截住向上官驚灝而去的普釋等人。
上官驚鴻慢慢放下手,卻看也沒有看他,他猛力撐身起來,看向跌在地上的上官驚驄。
龍非離、寧王、諸多僧侶,三方的人,似乎誰也沒有想到,最後上官驚驄會犧牲自己來救他,此時,都怔然看向地上渾身鮮血,五臟六腑大概都已被震碎的白衣男子。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太快,從上官驚驄出現,越過人羣和結界,念訣向上官驚灝發動攻擊,似乎不過彈指驚雷的功夫。
如今,這個青年眼看是不行了。
人界的不知殺咒,但看他的樣子已知道,天界的人都知道殺咒。
肉身滅,靈魂散。
誰也不可以再救他。
飛天還沒歸位,兩大古佛尚沒重生。
天大的喜悅似乎還來不及慶賀,便染上了傷緒。
他亦是龍非離等人舊日之友,是寧王的兄弟。
而此刻,亦成全了上官驚鴻的性命,是所有人的恩人。
寧王一聲低嘯,冬凝怔怔道:“九哥……”
郎霖鈴和沈清苓對望一眼,沈清苓低聲道,“半夏,謝謝。”
上官驚驄衝密密團團在身邊的人眼裡的感激笑了笑,最後靜靜看向朝他走來的上官驚鴻。
人們立下兩側分開,讓出一條道來。
上官驚鴻輕輕擺手,止住老鐵和景清前來相扶的手,他多處劍傷,一身血溼,和上官驚驄相比,似乎好不到哪裡去,但這些傷還要不了他的命,上官驚驄卻——
他不由自主握緊手,“若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必定要死,那也該是我。三界和翹楚都是我的責任,你不在了,我該怎麼跟翹楚說?”
上官驚驄本一直微微看着他,聞言卻突然流下眼淚。他的身子開始有一層薄薄的熒光閃爍,形體若現若隱。
很多人還記得,這一幕當年曾在哪裡見到過。
那時,高聳雲中雄偉浩瀚的大殿在腥紅還燦的火光裡化爲灰燼。
灰塵揚起,覆蓋住一具女子屍身。
女子後來也變爲塵土磷光。
星星點點,漫入天地。
上官驚鴻盯着上官驚驄,想到什麼,心頭猝然一震,“你怎麼知道我會用靈山之水?”
衆人正怔,一聲清亮啼哭突然從人羣背後傳來。
“主子,你在哪裡?”
“翹楚……”
因此時所有人下意識的安靜,這聲音聽起來很是清晰。最開始的是孩子的哭聲,哭聲之後,又是接連的驚急呼喊。
衆人聽着,頓感心驚膽跳,這最後一道聲音竟和上官驚驄的如出一澈。
後方的人羣很快散開,只見三個人在不遠之處急步奔來。
最前面的赫然是上官驚驄,另有兩名女子緊隨在後,其中一人手抱嬰孩。
兩名女子卻是翹楚兩名婢子,四大和美人。
兩個上官驚驄?
不知爲什麼,人們驀然心想,若這突然到來的男子是真的上官驚驄,那這地上的人……是誰?
彷彿瞬息被深藏在體內的靈山之水奪竅而出,上官驚鴻心下遽沉,全身上下,無一處無一寸不冰不涼。
人們驚顫地朝地上的白衣人看去。
熒光之下
,已非男身。唯一沒變的,是她仍安靜地凝着上官驚鴻。
那張美麗蒼白的臉誰都認得。
很多年前,她在飛天殿前變成塵土。
今天,竟像註定一樣,她又即將在這裡變成煙塵。
翹楚,地上的是翹楚。
幻化成上官驚驄的翹楚。
琳琅正從朱七懷裡醒來,看到地上情景,失聲啞叫出來,“海藍,怎麼會是你,你怎麼這麼傻?”
她是她的引路人,她怎麼能看到她這樣的結局。
即便海藍願意,她也不甘啊!
朱七一手捂住嘴巴。
走到近處的上官驚驄和四大美人也如方纔僧侶一樣,僵立在人羣之中。
“翹姐姐……”
隨着冬凝一聲尖喊響徹郊野,所有人都心頭怦跳,彷彿被言咒魔饜住一般看向地上女子,又緩緩看向仍在人羣之外那個雲蒼曾經最大主宰、今日東陵之王的男子。
他亦如女子般安靜,靜靜凝着她,在翹楚一聲咳嗽,他驀然一聲長嘯,終於如瘋狂一般奔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