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一次神秘難測的探索

駛進大鐵門之後,車子要向下駛一條斜路才能到屋子的面前,進鐵門之後的斜路兩旁,就是前花園,所以整個前花園實際上是一個斜度並不太甚的山坡,而屋子後面的大片後花園,一樣也是一個向上的斜坡,所以屋子是在一個山坳的底部造起來的,其高度大約和前後左右的山坡高度相等。

那情形就像是一個斜邊斜度呈三十度的大盆子,而屋子恰在盆子的中心平坦部份。

我在鐵門外看了一會,由於第一次注意到這樣的地形,我就說了一句:“下起大雨來的時候,難道不怕淹水?”

溫寶裕忙道:“前後花園都有十分大的排水管通向外面。”

他觀察得倒十分仔細,他下了車,在大鐵門旁的一個號碼鎖上按著密碼,鐵門徐徐打了開來。

這時候,天色已漸漸黑下來了,那天天氣很好,西邊赤霞漫天,這使我注意到,屋子的正門是面對著正南方的。那麼大的一幢房子,一點燈光也沒有,在暮色之中,沉默而詭異。

本來,知道里面住著自己的好朋友,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異樣,可是這時知道它有些古怪之後,感受大不相同,竟像是第一次來到一個陌生地方一樣,十分異樣。

我心中也十分佩服溫寶裕,因爲陳長青離開之後,白天黑夜,溫寶裕消磨在這屋子中的時間極長,有時甚至到深夜。整幢大屋子中,只有他一個人,可是從來也未曾聽他提起“害怕”,單是這一點膽色,就不是尋常少年人所能企及的了。

溫寶裕又上了車子,駕到了屋子前,下車之後,溫寶裕取出一把鑰匙來,打開了大門。

外面天色暗了下來,屋子中的光線自然更黑,他一進門就著亮了手電筒,我笑罵:“底層不是有電燈的嗎?”

溫寶裕道:“整幢屋子全在黑暗之中,那纔夠氣氛。”

我喝道:“快開燈!”

溫寶裕老大不情願地著亮了燈,我甚至沒有注意過通向樓上的樓梯在甚麼地方,因爲每次來,都是直奔地下室去找陳長青的,就算有時陳長青不在,大叫幾聲,沒有迴音,就可知他不在屋中,因爲這個人唯恐天下不亂,絕不會有人叫他而不出來的。

來到了底層大客廳的中央,我擡頭向上看了一下,大客廳中的燈飾相當輝煌,正中是一盞十分巨大的水晶吊燈,也只有這樣每層高度超過五公尺的舊房子,纔能有這樣的燈飾。

在天花板上,是一個又一個凸出來的圓圈的裝飾,像湖面上的水圈一樣,一個個向外擴展出去,看來雖然別緻,卻也未見有甚麼特異之處。

溫寶裕已急不可待來到樓梯口,我走過去一看,就覺得樓梯造得十分怪。

這樣的大屋子,樓梯理應十分有氣派纔是,可是在前面的,卻是螺旋形,十分陡峭的那種。通向地窖的樓梯,也是這樣子的,不過我一直以爲只有通向地窖的纔是那樣,原來通向樓上的也是一樣。

把樓梯設計成這樣子的目的是甚麼呢?當然不是爲了節省空間。

有時建築物怪異起來,也就難說得很,著名的巴黎聖母院,建築物佔地面積何等之大,可是通向樓上的樓梯,還不是一樣盤旋曲折,窄小無比。比較起來,這屋子的樓梯,算是寬敞多了。

一開始上樓梯,手電筒就派上了用處,到了二樓,和在圖紙上看過的一樣,溫寶裕先在樓梯轉角處的一個十分隱秘的角落,取了一大串鑰匙在手,負在肩上,每一間房間都打開來看了一下,並沒有甚麼特別。

一層層看上去,由於房間十分多,溫寶裕幾乎全部看過,所以也只是草草了事,一直到了最高一層,就是有著三十三間房間的那一層。

我並沒有每間房間都看,就已看了的十來間房間中,堆放的各種東西之多,若是要編一本“物品名目”的話,只怕就能叫人看了抽筋。

我只是注意天花板部分,因爲屋頂是斜的,如果天花板是平的,那麼在屋頂和天花板之間,就可能有著隱藏的夾層。

但是,像是建築師要故意告訴人屋頂之下並無夾層一樣,頂層的天花板是斜的,完全依著屋頂的斜度,所以在正中部分的空間,看來十分高,連屋脊部分,也可以看得到。

通向另一翼的,是一條狹窄的走廊——屋子的兩翼其實是連在一起的,只不過其他幾層,兩翼之間並無通道而已。

在那通道的入口處,有一道看來很堅固的門。

溫寶裕自然不斷在發著議論,不必細述,這時他又道:“這通道的門,鑰匙構造很奇特,花了我了好長時間才試出來。”

看著他背在肩上的那一大串鎖匙,總可以想像要打開任何一間房間,他得花多少時間。我注意到鑰匙的大小形狀頗有不同,就道:“你可以把所有的鑰匙分一下類,那就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溫寶裕笑嘻嘻地:“我早已這樣做了。”

他說著,在那一大串鑰匙之中,找出了一把又細又長、兩邊都有鋸齒的來,那看來有點像是一根魚骨,插進匙孔之後,轉了三轉,門就打了開來。鐵門相當沉重,在他用力打開時,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響。

通過十分窄,一片漆黑,在手電筒的光芒下,可以看到約有十公尺長,在盡頭處,也是一扇同樣的門,溫寶裕一馬當先,到了門前,用另一把同樣的鑰匙打開了那道門。在開門的時候,他有點緊張:“這一邊,我還沒有來過,不知道情形怎樣。”

我笑了一下:“你倒忍得住?”

溫寶裕笑著:“實在是這屋子可供探索的東西太多了,根本來不及看。”

我以前也未曾來過右翼,而且,從來也沒有對之產生過好奇,我以爲兩翼是每一層都相通的。雖然右翼的底層另外有進出的門口,但是在印象之中,似乎永遠是關著的,陳長青從來也沒有意思讓客人進右翼去,熟人識趣,自然也不會提出要求來。

這時,在黑暗之中,神秘感變得十分濃。剛纔在左翼頂樓的一間小房間裡,溫寶裕指著牆上的石刻給我看,刻的是縮小了的平面圖,和那幾句告誡後代子孫的話。再一次證明屋子是應該有六層的。所以,神秘的意味也更加增強。

自然,我們不可能一間間房間都打開來看,只是匆匆地瀏覽一下,因爲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找出那不見了的一層來。

一切和圖紙上看到的一樣,四周圍靜得出奇,手電筒光芒己不再那麼明亮,光柱在黑暗之中掃來掃去,間中打開一兩間房間,看看各種各樣的物品——有一間房間之中,甚至全是各種各樣的瓦缸,從大到小都有,有的還是整套的,真不知有甚麼用途,有一間房間之中,則全是各種各樣的古代武器,中外都有,有的連名堂也叫不出來,只是一看就知道有相當強烈的殺傷力而已。

終於又到了底層,我吁了一口氣:“小寶,這屋子真要詳細研究,夠你消耗二十年的了。”

溫寶裕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必須按捺自己的好奇心,我不想花那麼多時間在一間屋子中,外面的天地那麼廣闊。”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說得是,我看這屋子裡的東西,也不單隻陳長青一個人蒐集起來的,只怕是屋子一造好之後,就開始有人在蒐集了。”

溫寶裕道:“陳長青的家族,一定有蒐集狂的遺傳。”

我們用手電筒掃射著底層的情形,看到廳堂中的陳設,全是十分精緻的紫檀木傢俱,單是那扇巨大的八摺屏風,上面鑲滿了各色寶玉,砌成極其生動的八仙圖,已是罕見的古物。而所有紫檀木傢俱上,都鑲有大小不同、形狀不同的各色大理石,有一種在手電筒光芒下呈淺紫色的大理石,我連聽也沒有聽說過。更難得的是,那些大理石上都有著天然的花紋,有的是山水,有的是花鳥,有的是蟲獸,有的甚至是人物,而且大部份維妙維肖。我手中的手電筒,照在其中一幅上,久久移不開。

那是一幅黑底白紋的大理石,白色的紋圖,清楚地可以看出一個老人柱杖佇立,在他身邊,有若干四足的動物,連溫寶裕都一看就叫了出來:“這是蘇武牧羊,真像。”

我想到在左翼大堂中陳設的傢俱,不能算是特別名貴,和這裡的簡直不能比,我也不會相信陳長青未曾到過這裡,何以他連提都不提,真是怪不可言之至。

在底層,我們花了不少時間,溫寶裕年紀雖然輕,可是他對古代的東西有著天然的愛好,每一件陳設他都去撫拭一番,大約在半小時之後,他轉過頭來望向我,面色十分蒼白,而且充滿了驚恐的神情。

我知道他爲甚麼突然感到了害怕,我早已想到那一點了,只不過我剛纔還想到過他常一個人在這屋子之中,膽子相當大,只要他想不到,我也不必提出來嚇他,現在看他的情形,自然是他也想到了。

他先是張大了口,然後,陡然吸了一口氣:“天,這屋之中有人,而且,不止一個。”

我在那一霎間,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雖然我早已想到了的正是這一點,但是聽得溫寶裕用發顫的聲音叫出這一點來,自然也不免感到更進一步的神秘的壓迫感。

這屋子有人。

在上面幾層中,已經隱隱有這樣的感覺了,可是卻還不是那麼強烈,而到了底層之後,這種感覺就變得強烈之極了。

自然,有人的感覺,絕不是因爲見到了甚麼人,或是聽到了甚麼聲音而引起的,產生這種感覺的,是由於那些傢俱陳設,簡直潔淨得絲塵不染而引起的。

紫檀木和大理石,本來都有天然防塵的功能,尤其是大理石,由於表面的陰電子可以使微塵遠離,所以更容易保持潔淨。

但是,那一邊牆上懸掛的四大幅刺繡又怎麼說呢?很少見到那麼大幅的刺繡,從運針的綿密和色澤配合的鮮明來看,一望而知是湘繡之中的極品,繡的是“四大美人”,同時表現春夏秋冬四季。

單是那幅“昭君出塞”,已是令人看得連氣也喘不過來,在手電筒光芒的照耀之下,王嬙披著猩紅的大氅,天是白的,大氅中翻出來的狐皮是白的,漫大雪花是白的,她的臉色,也是白的;全是白的,可是又全是不同的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雪花的飛舞,雪的白,天的白,狐毛的白,人臉的白,相差極微,但是又實實在在,有著顯著的不同。

繡像中的人,幾乎都和真人同樣高下,繡工之精,真正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所表現出的那種立體感,就像是四個美人隨時會走下來一樣。

溫寶裕自然不懂得繡工之妙,他只是在一看之後道:“啊,四大美人,好像都不是很快樂的樣子。”

接著,他就十分害怕地轉過身來,說“屋中有人。”那是因爲,刺繡品是最惹塵的,在沒有大幅的玻璃之前,大幅的刺繡品,一般來說,都極少經年累月地掛著,而是密密收藏著的。

真要掛出來,每天非得細心地,用柔軟的羽毛撣子小心地撣上一遍到兩遍不可。

不然,三五日下來就會積塵,變成名副其實的“西子蒙塵”了。

就算假設陳長青在的時候,他僱用僕人日日來打掃拂拭,但是,離他遣散僕人至今,也有好幾個月了——他走的時候極具決心,把大約十來個僕人,一律給了一大筆錢遣走——而且,就算僕人在的時候,也只住在附近的建築物之中,能不能進入屋子的右翼,也有問題。

溫寶裕在這樣叫了一句之後,看出了我大有同感,他又“嗖”地吸了一口涼氣,低聲道:“天,好幾次我躺到半夜三更,還以爲只有自己一個人。”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伸手在自己手臂上撫摸著,由於害怕,他手臂的汗毛,全都豎起來。

我沉聲道:“別怕,就算有人,我看也沒有甚麼惡意,因爲如果有惡意,要害你的話,早已經下手了。”

溫寶裕向我靠近了些:“若是人,倒也罷了,只怕——”

我不等他說完,就斥道:“若是鬼,只怕不能把一切打掃得那麼乾淨。”

溫寶裕眨著眼,又大口吞著口水,我道:“小子,你又想到了甚麼?”

溫寶裕抗聲道:“甚麼都有可能!那個姓原的醫生,不是說有一個怪醫生,把人和青蛙配合起來,造出了許多不知是甚麼形狀的精怪┅┅也是在一幢大屋子裡發生的事?這┅┅誰知道在這屋子中的是甚麼。”

我也被他的話,弄得有點心煩意亂,但立時定下神來。溫寶裕已在大聲問:“有人嗎?”

我被他的行動弄得啼笑皆非,推了他一下:“你亂嚷甚麼?要是有人,一定不肯現身相見,你這樣叫,就會有人答應了?”

溫寶裕剛纔在叫嚷,這時又把聲音壓得十分低:“如果有人,那人┅┅或是那些人,這樣詭秘又是爲了甚麼?”

我悶哼一聲,自然答不上來。他的形容十分正確,這屋子之中如果有人,可能一個,可能不止一個,行動真是詭秘之極了。

溫寶裕又道:“會不會是陳長青有甚麼上代住在這裡,是他不願提起的?也有可能,是看透了世情的隱者,是他們陳家的長輩,像是┅┅令狐沖在華山頂上遇到的風清揚一樣?”

我嚇他:“你看小說看得太多了,該叫你媽媽好好看著你一點。”

溫寶裕再吸了一口氣,總算不再胡言亂語了。其實,在那一霎間,我也不知想到了多少可能。其中,怪誕有甚於他者,不過我比較成熟,沒有說出口來而已。

站在那裡暗猜,自然不會有甚麼結果,我道:“如果有人,看來只有底層和地窖比較適宜居住,我們好好找一找。”

溫寶裕答應著,來到大堂的大門前,搖著大門,發出巨大的聲響來。

兩扇大門鎖著,在用力搖撼時會晃動,所以纔有聲響發出來。

我道:“好了,你這樣吵法,死人也給你吵醒了。”

溫寶裕轉過身來,面色再度發白,我知道他又想到了甚麼,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他躡足來到我身邊,忍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會不會有甚麼人在施用巫術,驅使死人來打掃屋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道:“是啊,陳家的列祖列宗,都葬在下面的地窖裡,一到子夜,他們就跳起來,每人手裡拿一支雞毛撣子,你要小心一點。他們會用雞毛撣子在你臉上掃來掃去。”

溫寶裕十分勉強地笑著:“這種玩笑也開得的?”看來,他還真的感到害怕,可是接著,他又道:“我以後再也不會一個人到這屋子來了,現在有你和我在一起,我當然不怕。”

聽得他這樣說,我也有點後悔。這幢屋子可以研究的地方很多,我又沒有空,溫寶裕是最佳人選,要是他不肯來了,一定要找人陪,卻去找誰?那麼,屋子爲甚麼如此怪異就不能發掘出來了。

所以我忙道:“當然是說著玩的,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

一見我語氣緩和了一些,溫寶裕卻打蛇隨棍上:“那麼,屋子中是不是有人呢?爲甚麼能維持得這樣乾淨?是不是有某種力量能使屋子乾淨?”

在他一連串問題之前,我只好嘆了一聲:“小寶,對這屋子,我瞭解的比你少得多,這些問題,都要等你去找出答案來。”

他的神情有點發愣,我又道:“你不是常想參加神秘事件麼?現在有了那麼好的機會,怎麼反倒悶悶不樂了?”

溫寶裕苦笑:“一幢舊屋子,沒有甚麼好發掘的,要有機會遨遊太空,那纔好。”

我笑道:“單是這屋子,已經有上萬個問題可問,每一個問題追究下去,都神秘莫測。”

我們一面說著話,一面又看了底層的其它部份,在兩間小客廳中,陳設的古董更是驚人,有一個古董架上,全是差不多大小,但是形式各不相同的瓷瓶,有一對康熙五彩夾在中間,簡直成了最不起眼的東西,有一隻美人肩薄胎汝窯白瓷瓶,手電筒光一照上去,簡直如美玉一樣地生輝。

溫寶裕吐了吐舌頭:“陳長青的上代,真是錢多成這樣子。”

我也大有歎爲觀止之感,一間書房中,善本書之多不必說了,單是牆上掛著的那九柄古劍,看來就絕不像甚麼仿製品。

我隨便拿起一部書翻看,看著,從賞心悅目的宋體字可以肯定那是宋版書。

我心中又起了一陣疑惑:古書的保存,是一門極大的學問,保存稍有差池,不是紙質變壞,就是遭到了書蟲的蛀蝕,變成千瘡百孔,還有各種各樣的黴菌,也是書本的剋星。

可是這裡所有的書,全是線裝書,當然不是簇新的,但是書本的狀況都佳美無比,是用甚麼方法保存的?

在這時候,“屋中有人”的感覺更是強烈,所以當我看到溫寶裕正在一張大書桌前拉開一個抽屜之際,竟自然而然地道:“小寶,別亂動人家的東西。”

溫寶裕聽得我如此說,擡起頭來,先是愣了一愣,但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也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抽屜是空的。”

我揮了揮手,也不知再說甚麼是好,溫寶裕又咕噥了一句:“要是沒有人在不斷收拾的話,真不能令人置信,我相信這屋中的一切秘密,陳長青一定是知道的。”

我定了定神:“或許根本不是甚麼秘密,譬如說,有一些人定期來收拾屋子,而你恰好沒有遇到,這種瑣碎的事陳長青自然也不會對我們說。”

溫寶裕作了一個鬼臉:“這裡每一樣東西,都是價值極高的古董,會隨便交給人來打掃?”

我也覺得自己剛纔的說法不是很能成立,所以沒有再說甚麼,退出了書房之後,來到了通向地窖的樓梯口,也有一道鎖著的門。

溫寶裕在門前,用口咬著手電筒,在一大串鑰匙中找著適合的鑰匙,我背對著他,無目的地用手電筒掃來掃去。這一翼的底層和地窖,也都沒有通電,可知是根本不準備使用的了。

如果有人來打掃,那非在白天進行不可,若是點汽燈或用手電筒,那未免太麻煩了一些,弄壞了任何一樣東西,都是無可彌補的損失。

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忽然又想到,現在已將近午夜了,我們到的時候,天色已黑,屋子中自然漆黑無光,但如果是在白天呢?這屋中只怕也光亮不到甚麼地方去,因爲光源並不是太足。而且,沒有電也罷了,何以屋中到處都未見有燈?甚至連燭臺也沒有?

一想到這裡,我向前走出了一些,以便擡頭看大廳頂上的情形,在左翼的大廳正中,是一盞很大的水晶燈吊著的,用的自然是電。

那麼,這裡自然應該也有吊燈,就算是燃點蠟燭的,也應該有,住在這屋子裡的人,總不能一到晚上就不用燈火的。

但是,當我看到大廳的頂部之際,我不禁呆了一呆,天花板上一樣有著水圈似的花紋,但是在正中部分,根本沒有吊燈,別說大吊燈,連小吊燈也沒有。而且在大廳的各個角落,甚麼燈臺都沒有。

我在那一霎之間,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感覺,正在這時,突然,溫寶裕的一下慘叫聲傳了過來。

我聽到的不是“驚呼”聲,而真正是“慘叫”聲,而且,肯定是由溫寶裕發出來的。我大吃一驚,疾轉過身去,在那一霎間,思念電轉:他剛纔在開門,我走了開來,他一定是打開了通向地窖的門,走下了樓梯,而且在地窖中看到了甚麼,所以才發出了這樣的慘叫聲來的。

那不消說,他看到的情景一定是令他吃驚之極的了。要知道,他並不是沒有甚麼見識的人,他到過南極,在不知多少年前形成的冰洞之中,見到過許多可能是地球“上一代”留下來的怪物。

我一面想著,一面已向前飛奔而出,就在這時,看到溫寶裕也飛奔出來,恰好和我迎面而來,他竟連手電筒也丟掉了,我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發現他的身子在劇烈地發著抖,雙眼睜得極大,口也張得極大,伸手指著通向地窖的樓梯,連呼吸也幾乎閉住了。

我用力搖了一下他的身子:“別大驚小怪。”

溫寶裕發出了一下十分怪異的聲響,顫聲道:“你┅┅你┅┅說┅┅中┅┅了┅┅”

那四個字的一句話,他分成了四截來說,我根本聽不明白他在說甚麼,在這樣的情形下,多問也沒有用,最好是自己去看看。

我立時揚起手電筒向前走去,溫寶裕緊拉著我的衣角,仍不免有點發抖,跟在我的後面,又說了一句:“你說中了。”

這次他雖然一下就說了出來,可是我仍然不明白是甚麼意思。

到了樓梯口,發現下面有點光亮,那自然是溫寶裕掉下的手電筒並未熄滅所發出來的。

我急速向樓梯下走去,溫寶裕仍然緊拉著我的衣角,他顯然有點不想下去,所以拖慢了我下去的速度,但是我只下了十幾級樓梯,轉了兩個彎,已經看清下面地窖中的情形,一看之下,我雖然不至於發出慘叫聲,但也真正呆住了。

也在那一霎間,我明白溫寶裕那句“你說中了”是甚麼意思了。

手電筒光照射得到之處,在地窖之中,竟然是排列得相當整齊的一具一具的棺木。

手電筒的光芒,由於電力消耗大多,本來已近於昏黃,地窖的空間又大,照上去只是昏濛濛一道弱光,那些棺木,看來大得出奇,棺木造成的陰影又搖幌不定,棺木上的油漆,泛起一種幽秘曖昧的光芒,那情景實在是陰森可怖之至。難怪溫寶裕算是膽大了,在一見之下,也會發出修叫聲,掉了手電筒逃走。

我剛纔曾戲言陳長青的列祖列宗全在地窖下面,原是一句玩笑的話,想不到竟然說中了。

棺木和死亡有直接的關係,每一個人自小就根深蒂固地在思想上有著棺木和死亡,鬼魂的聯繫,所以一排排靜靜放在那裡的棺木,雖然沒有任何怪異,總會給人極不舒服的感覺。

我在呆了一呆之後,己完全定下神來,而且,在剎那之間,我已想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一想到是怎麼一回事,心情登時輕鬆起來,溫寶裕還在我的身後拉住我的衣角,可是他又不是完全躲在我的身後,而是還在探頭探腦向前看著,一副又緊張又好奇的神態。

我伸手在他頭上拍了一拍,道:“好啊,見了幾十具棺木,就慘叫著棄甲曳兵而逃,你這算是甚麼冒險家。”

溫寶裕苦笑:“這種情景,你見了能說不害怕?”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怪是怪了一點,也不必嚇成那樣,你知道這屋子分成兩翼的原因了嗎?左翼是住人的。右翼根本整個是一座陵墓。”

溫寶裕聲音之中,充滿了疑惑:“陵墓?哪有這樣子的陵墓?”

我笑了笑:“就是有,在菲律賓,富有的華僑就在祖先的陵墓之上,建造華麗的房子,雖然不供人住,但是甚至連現代化設備也應有盡有,目的自然不是表示他們對先人的尊敬,而是炫耀財富,不能說是一種正常的行爲。有一次我曾去參觀過一個那樣的『墓園』,就曾不客氣地指出,在一個這樣貧窮的國家作這種豪舉,那無疑是在爲他們自己建造陵墓。”

溫寶裕聽了,才長長吁了一口氣,點頭:“我也在報章上看過有這麼一回事┅┅怪只怪你剛纔說了那些話,所以才害怕的。”

我笑著向下走去,他跟在後面,已不再牽我的衣角了,走到下面,把手電筒揀了起來,那手電筒掉在地上時,還是亮著的,可是跌下去的時候,不知碰壞了甚麼地方,一拿起來,反倒熄了。溫室裕搖晃拍打著,也沒有再亮起來。

只有我手中的一蘋手電筒,光線自然更加暗淡,我四面看看,粗略數了一下,竟有上百具棺木在,一色的黑漆,漆工極好,那是經年累月,一層又層加漆加上去的結果。棺木的形制是中國南方式的——南方式形制的棺木,甚至還講究線條美,看起來有一種莊嚴感,一頭比較高翹,有類似建築物上的飛檐的裝飾。

我只看了一下,便覺得這許多棺木在一起的情形,固然不容易見到,可是這裡卻另有一種怪異之處,就是所有的棺木,都沒有靈位,另外也沒有甚麼靈龕之類的物件在。

那也就是說,這些棺木中如果有屍體的話,除非是極熟悉當時排列的人,不然,很難辨認出棺木中放的是甚麼人。

而且,爲甚麼棺木只是放在地窖中而不埋在地下呢?中國人似乎沒有這種喪葬的習慣,只有西方人才有。歐洲幾個大教堂中,石棺是放在地面上,再加上石像以供人憑祭的,中國人有這種情形的極少。

我心中正疑惑時,溫寶裕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笑了起來,用手拍著他身邊的一具棺木:“我真是自己嚇自己。這些棺木全是空的。”

我向他望去,他已完全恢復了正常,指著棺木:“看,上面沒有牌位,如果葬了人,一定有甚麼某公某某之靈的字樣,所以這些全是空的,我看這一邊也不是陵墓,這裡那麼多棺木,都是蒐集品。”

我不禁笑了起來:“你胡說甚麼,哪有人蒐集棺木的?”

溫寶裕道:“難說得很。”

他一面說,一面用力去擡他身邊那具棺材的蓋子,可是卻擡不起來,他轉過頭。示意我去幫他一下,我搖著頭:“小寶,你的觀察力還不夠詳細,你仔細看,就可以發現棺蓋是釘上的,雖然釘上之後又曾加過漆,但是還是有痕跡可以看得出來的。”

我用手電筒照向棺蓋的邊緣,溫寶裕低頭去看,又用手摸著,笑了起來:“果然。”他遲疑了一下:“那麼,怎麼辨認在裡面的是甚麼人?”

我搖頭:“想來總有方法的。”

溫寶裕長長吸了一口氣:“這些全是陳長青的祖上?”

這是我剛纔戲言時的假設,現在看來,也可以成立,所以我“嗯”了一聲。

溫寶裕在一個一個棺材中走著、撫摸著、拍打著,口中喃喃自語:“他家裡祖宗倒多,到了他這一代,怎麼只有他一個人了?”

然後,他忽然有所發現似的轉過身來:“不對,我認爲這些棺木之中並沒有死人,只是放了不知甚麼需要隱秘收藏的東西,那邊屋子中有得是工具,我們弄開幾具來看看?”

我吃了一驚,這小子真有點無法無天了,忙道:“萬萬不可,驚動他人的先人骸骨,那是極大的一種侮辱。”

溫寶裕居然糾正我的話:“在傳統上,被認爲是一種極大的侮辱。”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小寶,陳長青是我們的朋友,是不是?你想,如果他在場,他會同意我們這樣做嗎?”溫寶裕想了一想:“不會,他若是同意我們這樣做,他自己早就這樣做了。”

我道:“是,他爲甚麼從來不對我們提起這屋子的情形?是因爲他知道這屋子根本是一座陵墓,是爲死去的人而建造的。爲死人造那麼華麗的墓室,自然是一樁十分愚昧的事,他這個人好面子,當然不好意思在他的朋友面前提起。”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沒有說甚麼,不過看起來他並非十分同意。說話時,他已在整個地窖中蹲了一轉,一列列的棺木集中在廣闊的地窖中心,四周圍仍然有不少空間。

溫寶裕走到了一角,大聲道:“那麼,我們要做的,只是找出那不見了的一層來了?”

他說著,用腳在地上頓著,在牆上踢著,我不禁笑了起來:“你慢慢找吧--不過這樣找法,是找不出來的。”

看到了那些棺木,我想到造屋子只是華麗墓室的無聊行爲,太極八卦九天之類,自然是應陰陽風水之需而定下來的,在我心中,怪屋子的神秘感已然消失了,自然也提不起甚麼興趣再探索。

自然,屋子中值錢而又值得欣賞的物件極多,但那不屬於神秘事物的範圍,我的興趣不會太大,大可以照陳長青的意思,留給溫寶裕去慢慢發現整理。

溫寶裕用十分訝異的目光望著我。顯然不明白何以我忽然之間會興致索然。我向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先出去了再說。他雖然一副依依不捨的神情,但是一個人又有點不敢逗留,所以只好跟著我出來。

我們又上了五樓,通向左翼,再下樓,離開了那幢屋子,看看時間已接近午夜,我們在那屋子之中,不知不覺竟花了將近六小時。

六小時,而我們只不過是大體上看了一下而已,可知我適才對溫寶裕說。這屋子可以花他二十年時間,也不算是太誇張了。

我把我沒有興趣的原因向溫寶裕說了,他默然不語,直到上了車,他方道:“事實上,這屋子之中,一定有很多故事可以發掘出來的。”

我笑了一下:“是啊,等你去發掘。不過記得,不能去擅開人家先人的棺木。”

溫寶裕翻了翻眼:“若是真到了非開不可的地步,那也沒有辦法。陳長青把屋子一切都交給了我,他也一定早知屋中有棺木,也知道我是甚麼都敢幹的。”

我知道他甚麼都敢幹,所以也不好再說甚麼,只是笑道:“不要再嚇得連手電筒都丟了就好。”

溫寶裕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如果要用錢,可不可以賣掉一兩樣值錢的東西?當然,我的錢是用來探索那屋子的秘密的。”

我想了一想:“可以。不過你年紀小,去賣古董會吃虧,我可以介紹幾個人給你。“

溫寶裕顯得十分高興,有點坐立不安,看起來一肚子計畫的樣子,我沒有問他,他有點憋不住,道:“第一步,先把沒有燈的地方全拉上電線,不然,白天那屋子只怕也暗得可以。”我不置可否,順口答應了幾聲。我先送他回家,他立刻逼著我要了我剛纔說的“幾個人的名字”,然後我纔回家,發現白素正在看那些圖樣。

白素見了我就問:“一大一小,夜探怪屋,結果怎樣?”

我笑道:“乏善可陳,一點也不驚險刺激。”

白素揚了揚眉:“應該很有點苗頭,一層屋子整個不見了。”

我道:“就是這一點比較難解釋一些。”

接著,我就把經過情形和我的想法,說了一遍。白素笑了起來:“教人家小孩子賣古董,這太過分了吧。”

我笑道:“那有甚麼關係,取之於屋,用之於屋,反正陳長青把屋子給小寶的時候,早就應該料到這一點的。”

白素又側頭想了一想,沒有再說甚麼,把圖紙疊了起來:“我不以爲一個英國設計師會懂得陰陽五行九宮八卦,不妨去查一下那個泰雲士建築師的底細。”

我做了一個“何必多此一舉”的手勢,白素放好了圖紙,合上箱蓋,在我來看。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了。

這件事,當然沒有告一段落,相反地,只不過纔開始而已,以後發生的許多事,都是在這時候絕料不到的,在以後的事情還沒有發生之前。有一個小插曲倒可以敘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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