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二哥爲了袁翠語,終生不娶。此情,人間罕見。二哥的情深,也被傳爲佳話。
我喜歡柔瑤,便是人人斥責痛罵。不外乎,是因爲我曾糾纏過。
我不明白,我主動爭取。怎麼就是糾纏了?
在糾纏的過程中,柔瑤厭惡了我。旁人也厭惡了我。
柔瑤厭惡我,我能理解,但是我和柔瑤的事情。關旁人什麼事?
像二哥那樣纔算情深麼?
笑話,當初他若積極一些,早早便去提親,也沒有後來袁翠語的悲劇。
但是。沒有人非議他。所有人都被假象矇蔽了。
天下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很痛苦。
在我十八歲那年,我決定,不會讓自己犯二哥那樣的錯誤。
我要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做了之後。要麼,柔瑤是永遠屬於我,要麼,柔瑤永遠恨我。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總勝過她對我不理不搭。
我的計劃很順利,這要歸功於她對七哥的一往情深。
王府在外頭,有一所別院,我便以七哥的名義約她。
她先出現,我叫下人給她準備了一杯茶。
我知道,只要我來了,她就會警惕,甩手就走,所以,我暫時不敢出現。
直到她喝了茶,意亂情迷之際,我纔出現。
她把我當做七哥,但是不要緊啊,那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晚。
唯一讓我覺得自己罪惡深重的時候,是看到了她驚怒的眼淚的時候。
她的眼淚,在之後好幾年,都一直在我午夜夢迴裡出現。
我沒有想過,多年後,柔瑤會來救我。
我本已經瘋癲,看到她來,我陡然整個人魂魄歸位。
她原本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了,但是她現在竟然來救我。
我知道她是因爲七哥來的,但是不要緊啊,她來了就好,不管她是爲誰而來。
我依舊恨我,恨之入骨,這點從她眼神裡就能看出來。
我很安慰,因爲我知道,她這一輩子都忘記不了我。
因爲,我知道我會死在她身邊,死在自己深愛的女人身邊,是一個英雄最好的歸宿。
我得糾正一下,我曾說那天晚上是我此生最開心的時刻,可在山洞裡,她坐在洞口,我看着她的側影,那一刻,我是最開心的。
“該醒來了。”
有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聲音低沉威嚴,有些熟悉。
我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聽到的聲音,但是,胸口有些刺痛,這種痛,很清晰,我不得不睜開眼睛。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似乎熟悉又陌生的臉。
我一時分辨不出是何人,想撐起身子,但是身上有多處的疼痛,撐不起來,我不是在山洞裡嗎?我和柔瑤在一起的。
“你是誰?”我問。
那人眸色冷淡,“你不認識本座了嗎?”
所有我瘋癲時候的記憶,都灌入我的腦子裡。
擎天攝政王!
“你……”我心裡駭然,有些慌亂起來,“您怎麼會在這裡?我死了嗎?”
“你沒死。”
“您救了我?您要助我成事?”我心裡頓時燃起了希望,便是他鼓勵了我,他說,要不被人欺負,就得強大自身。
我一直這麼做。
他盯着我,眸色十分嚴厲。
我此生見過許多嚴厲的眼神,太皇太后的,父皇的,皇兄的,七哥的,但是,沒有一個人的嚴厲眼神,能讓我心底顫抖。
我越發的慌亂,“您……”
他盯了我許久,才慢慢地說,“救你,是因爲老七還得活着,否則,以你的罪行,死十次不爲過。”
我的心,沉到了冰窖底下。
所有人說我有罪,我都能接受,唯獨是他,不能,是他教我,必須壯大自己,必須讓自己變強大,纔會不受欺負。
“是因爲我失敗了?成王敗寇,所以連您也來指責我?”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語氣一下子變得兇狠起來。
“你慢慢參悟,什麼時候想通了,來告訴我。”他起身,一身錦衣上盤踞着一條騰空火龍,果然,是火龍!
連他,也是爲了救七哥才救的我。
我只覺得心頭的火焰焚燒起來,我寧可死在山洞裡,死在柔瑤的身邊。
誰要他救?
自從那日之後,他許久都沒來過,只是派了個人來伺候我,給我上藥,治療。
我有求死之心,但是,伺候我的人卻跟我說,“你只有活着,纔有希望,或許,主人只是想考驗你的意志呢?”
我頓時醒悟,對,他沒有理由指責我的,他會幫我,他一定是在考驗我。
於是,我不再求死,而是更努力地養傷,練武。
所有人不認同我都不要緊,他認同我,願意幫助我,我就能奪得這天下。
我已經失去了柔瑤,不能再這麼窩囊地活着。
我痊癒半年後,他終於出現了。
這一次,他幫我落髮,帶着我下山,他說,要帶我去遊走凡塵。
下山之後,我們曾跟着七哥好一段時間。
大概是有幾個月的,那時候,七哥洗髓下山,去了苗疆。
他放棄了所有的一切,去尋找夏子安。
我當時覺得很痛快啊,曾經那麼意氣風發的攝政王,竟變得如山村野夫一樣,且每日受盡相思折磨。
我看着他,餓了吃野果,渴了喝溪水,臉上鬍鬚雜亂,身上髒亂不堪,有時候,尋的地方遠了,便直接在山上睡覺。
然後,他又帶我去見夏子安。
夏子安,竟然把楚敬認爲父親。
她是豐州的大夫,我看着她從籍籍無名被人排斥被人驅趕豐州所有人都信賴她,稱她活菩薩。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夏子安,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她犯下的罪孽比我還重,即便我是一個局外人,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她的父親,祖母,還有庶母妹妹,被她害得那麼慘,她變成今時今日這樣,是她咎由自取。
但是,她竟然在那麼悽慘的情況下,還可以受盡百姓的敬重,天理何在?
我們跟了她半年。
這半年裡,看到她風裡來雨裡去,爲了病人,有時候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看着她爲了到鄉下出診,走了十幾裡的路,渴起來拔野草的根來解渴。
看着她救治一個瘋症病人,被咬得手臂流了好多的血。
看着她日夜顛倒,連自己的兒子都顧不上,只爲救治那些剿匪的傷兵。
在豐州的日子裡,我通過夏子安,看到了許多百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