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一族,尚武。雖不在六大家族之列,但論武力,在菱國的所有家族中卻是翹楚。只因千里燁霖兩年前破鏡至半庭境,各王族、家族勢力更是心生忌憚,輕易不敢招惹。
千里一族若是自稱天下第一大族,無人敢否。
坊間流傳着一首兒歌,家喻戶曉,其中一段:有千里,可無憂,護百姓,震邊疆。不知皇家第幾代,唯有千里萬世名。
“孩子,你可以回家了。”千里燁霖緩緩起身,目光仍然沒有離開那具還有一絲溫度的屍體。
“祖父,這名將士的左臂刀口整齊,是被快刀一招斬斷,一條好好的左臂,就這麼被生生的切了下來。致命傷在脖子,再用些力道此人就身首異處了。今天這一仗,又有多少屍身是完整的呢?這就是戰爭嗎?我們真的贏了嗎?”
千里夏軒的左手搓着劍柄,看向遠處那些密密麻麻不完整的屍體。嘴角微微抽動,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流下。
“軒兒,這就是戰爭,這裡是戰場,這就是那些人想要的結果,記住,我們贏了,你既然跟我來到這裡,就不再是千里家的少爺,你就是個兵,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千里燁霖將頭盔帶好,仰視天空,平淡地說道。
“贏了?看看這片破碎的大地,聽聽這滿世界的哀嚎,爲了打贏這場戰爭,士兵的命被視同螻蟻,沒能站起來的將士們,哪個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從此便是陰陽兩路人。我們又何嘗不是危機重重?父親在西線,至今沒有消息,孫兒每時每刻都在掛念。爲了那虛僞的榮耀,這些值得嗎?要不是……”千里夏軒低下頭,欲言又止。緊握的右拳,青筋暴起。
“說下去。”千里燁霖遠眺着那兩座大山。
“要不是……殿下不同意和談,哪還會有這麼多無辜的生命葬身刀下?是,佳斯國侵犯在先,但是佳斯國已經示弱,並將兩座主城作爲和談的條件,爲什麼還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的城池,殿下爲什麼還要兵刃相見?現在城池已奪,但這遍地屍體如稻穀,孫兒不懂!”說完,右拳瞬間打出一股氣,砸向地面,留下一個拳頭大小的坑。
“有時候,並不是爲了得到某樣東西,就去殺,去搶。”千里燁霖低聲道。
“那爲了什麼?”
“恐懼!”
“恐懼?讓誰恐懼?又是恐懼誰?”
千里夏軒不明白,擦掉臉上的淚水,將他那把生鏽的長劍收入鞘中。
“佔領了一座城池,只不過是擁有了一堆冰冷的石頭,又有何用。”說罷,千里燁霖望向旭嘉王所在的軍營位置,雙眼漏出一絲冷光。
“當然有用,那可是一座城啊,裡面可是有黎民百姓,雖說是他國,但也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難道是讓他們恐懼嗎?”千里夏軒氣呼呼又道,“只是爲了讓無辜的百姓感到恐懼,就要付出這麼大代價嗎?然後呢?難道要屠城不成?”
千里燁霖沒有答話,仍然望着大本營。
就在此刻,一團雲狀物,突然浮於手心,緩緩旋轉着,閃爍着晚霞一般的光芒。這時,千里燁霖迅速握拳,做了收勢,馬上恢復到常態。
浮於千里燁霖掌心的雲狀物,稱爲炁輪。只有實力到達半庭境者,纔可以將華輪外放,成實物,可變萬物。
“祖父,爲何說話如此不清不楚,讓人難以捉摸,孫兒愚鈍,還請祖父指點。”
千里夏軒雙手作揖,頭一歪,腮幫鼓鼓的,呼氣急促。
“軒兒,大千世界,芸芸衆生。這個世界之大,大到你無法想象,人之多,多到你如滄海一粟,你資歷淺,實力尚且不足,在你成長的道路上,看到的、聽到的、知道的、都不一定是真相。今天的話,你只能對我說一次,心中疑惑,日後必有答案,你需凝神靜氣,潛心修行,如若不想再失去身邊的夥伴,那就讓自己強大起來吧,早日到達半庭境,這樣你纔有資格說方纔那些話,你纔有資格質疑一切,這個世界,實力決定一切!孩子,你若想千里一族安全,言多必失,不許再如此草率。”
千里燁霖親切地撫摸着千里夏軒的頭。
“那……祖父真的一點都沒有抱怨過嗎?”千里夏軒將頭微微擡起,看下四周,確定無人後,問道,“真的沒有埋怨過殿下嗎?”
“只有弱者纔會抱怨。我們雖說是殿下的人,更是陛下的兵,軍人只管把心思放在怎麼戰勝敵人,至於爲什麼打,並不是你我所需要費神的,何來埋怨?記住,這場戰役,我們贏了,有時候,還需要糊塗。”千里燁霖輕輕地拍了幾下千里夏軒的肩膀。
“可是……”
話沒說完,千里夏軒忽然察覺身後有一股炁華波動,朝他們這裡飛來,速度極快。飛的?中域覺炁?心生疑問,他立刻拔出了那把鏽劍,渾身開始散佈着淡淡的紅光,轉過身,展開架勢,凝視着炁華波動的方向,卻什麼也沒發現。
千里夏軒保持着警惕,生怕是佳斯國的殘部趁爺孫二人的談話間搞偷襲。
千里燁霖面帶慈祥的笑容,拉了下緊張的千里夏軒:“呵呵,軒兒,不必緊張,他們已經來了。”
“什麼他們?”
千里夏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千里燁霖拉到身旁,示意看向身後。
他發現在千里燁霖的不遠處有五道火光緩緩落地——一藍四黃。冒着藍色火焰的人站在最前面,四道黃光分別站其左右偏後,五人成三角狀,見到千里燁霖隨即叩拜。
“參見霖將軍!見過軒少爺!”五人同時說道。
胸前有菱國紫色花徽,左肩披着畫有紅色鐮刀的披風,原來是一衆組啊。我明明感覺到就一個人啊,而且是在我正前方,怎麼倒是祖父的方向呢?
千里夏軒將鏽劍入鞘,散去身上的紅光,心中納悶,那感覺難道是那人的虛炁?中域的列星境!一衆組竟然派了這麼厲害的覺炁?來這幹嘛?
千里夏軒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看着面前那五人。
境界差一域,就是一天一地。千里夏軒只是下域,當然判斷不出這五人的方向。而他感覺出的那個虛炁,其實是那冒着藍焰人的虛影。身在低域的覺炁,有時會感覺出高域的虛炁。
“何事?”千里燁霖點頭示意讓五人起身。
“殿下有令,速歸!”站在最前面的人嚴肅道。
“爲何如此着急?”千里燁霖有些疑惑。
“廖老失聯,恐怕性命有險!”爲首的人再次跪地,態度莊重。
“當真?壞事!”只聽一聲響,塵土飛揚,千里燁霖瞬間消失在幾人面前,空中迴盪着一句話:“軒兒,此處再無佳斯人,已是安全之地,事出緊急,我先歸營,這裡交給衆將軍便可。”
幾人見狀,磅礴的炁華之氣從體內涌動而出,陡然間烈火纏身,頓時劃過長空,留下火星一片,一藍四黃,五道火光如流星般,奔向旭嘉王所在的大本營。
廖老對於千里燁霖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千里夏軒聞之也不敢怠慢,叫來幾名將軍將事情說清楚後,身上便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光,雙腳離地,浮於地面之上,雖不能像前幾位那樣可以高空飛馳,但這樣也快過騎馬,他欲要離開,回頭望了望那血紅色的夕陽,長嘆一聲,心想:我僥倖存活,全靠諸將庇佑。現在雖然能夠全身而退,但身後卻留一片淒涼,心痛如刀割。
千里夏軒垂下頭,好似想到了什麼,他突然擡起頭,挺起胸,右手握拳於胸口處,口中唸唸有詞,像是跟誰在做什麼保證,堅定地點了下頭後,便如一隻離弦的箭,穿梭在樹林中,很快便不見蹤影。
旭嘉王帳內
此時,營帳內的氣氛,讓人覺得心口發悶,壓抑得讓人快要窒息。隨行的文武大臣們滿臉掛汗,一語不發,分站左右,每個人都垂着頭,眼珠打轉,偷偷地瞄着左右。
高高在上的旭嘉王,雙目緊閉,眉頭緊鎖。在旭嘉王左右各有一人,好似兩尊石像般面無表情的杵在那裡。座下有兩名侍者打扮的中年人,表情卻很輕鬆,好像這裡發生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報!千里將軍到!”
士兵一路小跑大喊着,這一嗓子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醒了神。
衆人聽此,紛紛偷偷看向帳外,旭嘉王也漸漸地睜開了雙眼,打了個哈欠,擺正身姿。
千里燁霖疾步如飛,進入營帳,單膝下跪,覲見旭嘉王。
“霖將軍,這些日子着實辛苦,起來吧。”
“謝殿下。”
千里燁霖迅速起身,待其站穩,衆人便紛紛向千里燁霖點頭,面帶微笑,顯得十分恭敬。
“殿下,聽得一衆門報廖老失聯了?到底怎麼回事?”事態緊急,千里燁霖沒浪費時間,直奔主題。
“嗯,已有三天。”
旭嘉王起身,走向千里燁霖。見旭嘉王走來,衆人紛紛退後半步,身體隨着旭嘉王的方向轉動。
“三天?出了什麼事?還能涉及廖老的性命?”千里燁霖退後一步問道。
“他啊,怕是遇到危險了。”
“什麼!”
旭嘉王說着雲淡風輕,而在千里燁霖卻是心急如焚。
他深知,廖老如果遇險,那後果不堪設想,菱國怕是要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