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乃兵部左侍郎,盧,盧承慶!”
緋袍大官一邊咳嗽,一邊朝着郭業、康寶等人喊道。
我了個去!
郭業和康寶兩人聽着緋袍大官盧承慶亮明身份,雙腿大了個顫兒,雙雙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康寶震驚的是這個狼狽不堪的五旬老者竟然是堂堂的朝廷正四品大官,可以行走大唐中樞的兵部左侍郎。
而郭業則是驚訝盧承慶的官職之外,還詫異對方的名字。
盧承慶,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位被船頭大火逼退得如此窘迫的兵部左侍郎盧承慶,應該就是在貞觀中期被太宗欽封爲范陽定公,戲稱盧定公的盧承慶。
如今是貞觀三年,凌煙閣二十四功臣還悉數再世,名臣虎將,大腕雲集,這位時任兵部左侍郎的盧定公並不咋出名,不顯山不露水。
可關鍵是這位爺們能熬啊,一直熬到貞觀二十三年太宗皇帝駕崩,他還老當益壯,還活了二十來年,享七十六高壽而逝。
到了高宗李治繼位,什麼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多數早就化爲冢中枯骨,一杯黃土,除了長孫無忌,程咬金,褚遂良等名臣在世在外,就屬他這樣的貞觀後期才崛起的文臣最多。
高宗皇帝這個病秧子繼位沒多久,就開始斷斷續續的生病,助漲了武后臨朝的野心。
這下倒好,到了武后臨朝,長孫無忌,褚遂良這些貞觀大臣再次掛掉,熬到六十大幾的盧定公就開始了他這輩子最牛逼的餘下十年。
也是時來運轉,也是矮子裡頭拔高個,更是這位盧定公曆經三朝有資歷,最最關鍵是這位盧定公沒有機會站隊到李家王朝這一邊。
六十大幾的老臣愣是被武后選中,吹了枕頭風,被病得一塌糊塗的高宗皇帝選入了宰相班子,過了一回宰相癮。
而且還是宰相里頭最高的品銜——同中書門下三品,這雖是虛銜,卻是宰相里頭的至高榮譽。
而後十年間跌宕起伏,起起落落,在七十四歲之年從刑部尚書的位置上致仕退休,七十六歲得享高壽,含笑九泉。
不過,
郭業仔細一算,如今才貞觀三年即公元629年,那推算起來,這位盧定公也纔是三十五六歲歲的年紀啊,咋是五旬老者呢?
趁着康寶着急忙慌揮斥着手下府兵趕緊上船救火的空檔,他細細一瞅還在咳嗽喘着粗氣的盧承慶。
麻痹,難怪看着像五旬的糟老頭子。
頭髮凌亂,眉毛和幾綹密須都被燒得亂七八糟,怎麼看怎麼都像一個狼狽到了極致的糟老頭子。
但是郭業心細的發現,這位范陽定公盧承慶的脖頸處還算皙白,且皮膚潤澤,根本不是一個糟老頭子所能具有的。
即便說頭身形像老頭子,只能說這位盧定公家族遺傳,天生個子矮吧。
嘖嘖,三十五六歲的兵部左侍郎,牛叉了。
兵部左侍郎是什麼概念?
兵部相當於如今的國防部,兵部尚書等同如今的國防部長,而兵部尚書擁有兩位副手,即兵部左侍郎與兵部右侍郎。
歷朝歷代,除了蒙元朝廷是右爲尊之外,都是以左爲尊。
因此,兵部左侍郎就相當於如今的國防部副部長,這個副部長可不是排名靠後的副部長,而是真正的國防部第一副部長,也可統稱爲國防部常務副部長。
常務什麼意思?便是什麼事兒都是他在打理,讓在操辦。
個仙人闆闆,郭業再次心中啐了口髒話,三十五六歲的國防部常務副部長,真是牛逼閃閃亮晶晶了。
而更要命的是,兵部左侍郎這樣的正四品官職在如今的貞觀初期,根本不算啥,先不說凌煙閣那二十四位功臣,就說盤在正四品之上的三品,二品,還有幾十位。
從這兒便可看出,如今貞觀初期的大唐王朝,真可謂名臣虎將,大腕雲集,你往長安皇宮的早朝大殿中扔一顆大羅卜,背不住你就能砸到一個教科書裡頭有過記載的歷史名人。
什麼房玄齡,杜如晦,魏徵,秦叔寶,程咬金,尉遲恭,長孫無忌……
多,多如牛毛。
郭業心中再次嘀咕道,難怪這位盧定公在貞觀年間如此不顯山不露水了,這麼多頭大鱷在上面壓着,想出頭真比登天還難。
還算他熬得夠久,熬到上面那些大鱷們統統不是病逝就是被處死,不然到死也甭想過過宰相的癮。
康寶見着郭業癡癡發呆,以爲郭業也跟他一樣,被盧承慶這個兵部左侍郎的頭銜給唬住了,不由心道,我還真以爲你小子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呢,敢情也跟我一個鳥樣啊!
當即用手拱了拱郭業的胳膊,悄聲道:“別發楞了,趕緊的,兵部侍郎大人在前,你我不上前見過,可就大大的不合適了。”
郭業啊了一聲,被康寶從推搡中弄醒,稍稍恢復了常態。
着實不怪他不夠淡定,能夠在這偏離長安幾千裡的蜀中地方,還是在一處小小的岷江之上,如此的機緣巧合,碰見一位歷史上比較有趣的名人,誰能淡定?
再說了,如今他才一個小小的九品巡檢,正四品的兵部左侍郎對他來說還是一個高山仰止的存在,郭業心中打定了主意,你妹的,見着名人不抱腿,枉爲一代穿越人。
即便抱得大腿不是房玄齡杜如晦這樣的大神,但是一個能夠行走在朝廷中樞的四品兵部左侍郎對他來說,也是一塊超級粗的蚊子腿兒了。
盧承慶當上宰相雖說是幾十年後的破事了,但是現如今,盧承慶也是他郭業所不能直視的。
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
想來盧承慶興許便是我郭小哥好做官的朝中人哩。
抱,必須抱,必須抱得緊緊實實。
隨即,郭業沒有理會康寶,而是趕緊提起長槍猛然一蹦達,跳到了對方花船的甲板上,腆着比富貴牡丹花兒還要嬌豔的笑容,疾步上前噌噌噌跑到盧承慶跟前盈盈一拜,呼道:
“呀呀呀,原來是兵部侍郎盧大人當面,下官救援來遲,讓大人您受驚了,下官有罪,有罪啊!”
郭業一番恬不知恥的馬屁順風就拍了上去,就差撲倒在盧承慶的懷裡了。
這番聲響驚動了還在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的盧承慶,也將晾在船下的康寶傻傻地唬住了,郭業這番舉動看得他不由咋舌,久久不能平復。
套用郭業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康寶心中疾呼,節操呢?節操呢?節操何在?
盧承慶面頰被燒得跟個非洲難民似的,見着郭業突然如此熱絡上前,緊忙扯起緋袍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灰燼,個人雖小但是雙眼有神,望着郭業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郭業自然不會放回近距離和盧承慶套交情的機會,面容極爲恭維地回道:“下官乃是隴西縣衙官員,司職隴西巡檢一職。”
郭業當下一自報家門,盧承慶便打量了他一眼,喃喃自語道:“原來是個九品小巡檢啊!”
我靠!
郭小哥頓時臉上掛不住了,你妹的,九品小巡檢咋的了?這也就了你丫的狗命嗎?忒兒瞧不起人了吧?
當然,他的臉上盡是可掬的笑容,卻沒有露出一絲的憤慨,繼續套着交情說道:“敢問侍郎大人這是要去往何處,怎得如此冒險出行啊?幸虧下官今天偶過巴蜀縣這邊的岷江流域,不然今天可就真要出大事兒了。到時候,這益州的官員可是要吃了大苦頭啊!”
郭業這話前半句都是廢話,重在後半句。
說白了就是暗暗隱晦地提醒盧承慶,你丫的性命是我救的,沒了我,你今天可就要掛掉了,你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雖然隱晦,但是盧承慶年僅三十五六便能坐上四品大員的位置,怎麼可能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呢?
自然也是聽出了郭業的話裡有話。
猛然覺得這小小年紀的九品巡檢倒是有趣,剛想拂鬚大笑,可惜那幾綹男人的象徵沒有了。
呃……
尷尬之餘只得揮了揮衣袖,像是驅逐空氣中的灰燼,又像是將尷尬一掃而空,而後對着郭業苦笑道:“小小九品,倒是牙尖嘴利,不過你剛纔在江上之所爲本官都看在眼裡,一身白袍,端的勇猛,不錯!”
郭業聽着盧承慶似貶實讚的言語,心中也是竊喜,心道,看來這盧承慶也不是那麼高傲之人啊,到底是有本事的人,自然不屑做那不地道的事兒。
當即對着盧承慶再次抱拳致謝道:“侍郎大人謬讚,謬讚了,下官也只是略盡本分而已。”
盧承慶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繼續撲火的一幫府兵,又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問道:“你看本官這船被燒得沒有囫圇之處,小巡檢,莫非你不想請本官你去船上一坐,以茶湯待之?”
唔?
郭業心中再次一喜,不請自去,莫非盧承慶還想跟小哥多多溝通感情不是?
嘿嘿,這可是天大的機會,好事,天大的好事哩。
隨即哈哈一笑極盡訕媚地說道:“瞧侍郎大人說得甚話,您這麼尊貴的客人,下官便是盼星星盼月亮,想請都請不來哩。既如此,還請侍郎大人撥冗一去,下官親自給您煮上一碗好茶湯!”
“哈哈,好生一個會說話的小巡檢,好,前頭帶路,走吧!”
被郭業這麼幾句好話一撥弄,盧承慶也是一掃心中因爲剛纔江中險些遇難的晦氣,大步隨着郭業朝着銀琅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