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鳩鳩的矯情勁兒,郭業何嘗不知道,早就習以爲常了。
見到郭小哥說得如此謙卑,大有禮賢下士的風範兒。
賢士是誰?關鳩鳩當仁不讓,將自己對號入座而上。
一時間油光滿面,頓覺大漲面子,不無得意地將腰間那把雞毛扇吧唧一聲拔了出來。
手持雞毛扇,斜眼睨視死對頭朱胖子,發出一聲微乎其微地哼聲。
衆人沒聽清,朱胖子卻是彷彿心有靈犀一般聽進了耳中,心中暗暗唾棄,拽得跟褲襠裡那根玩意似的,小人得志的東西,狗日的,有你吃癟的時候。
關鳩鳩風頭大盛,激動的聲音脫口而出,對着郭業說道:“兵司大人,只要兩國大集市建在阿里土城之後,想必城中肯定是兩國的商販雲集,客似雲來吧?”
郭業不無否認道:“這個當然!”
“喂,姓關的,你這不是廢話嗎?小哥剛纔不也說過此話了嗎?我呸,拾人牙慧的破事兒,你也在這兒沾沾自喜,還要不要臉了?”
能見縫插針般對關鳩鳩發起攻擊的,除了朱胖子,不做第二人猜想。
關鳩鳩被人攪了局,自然不樂意,委屈地衝着郭業說道:“大人,學生的話還沒說完呢,朱胖子這般搗亂,學生可是說不下去了。”
“你他奶奶的,還敢威脅小哥,看老朱我罵不死你狗日的。你……”
“老朱,閉嘴!”
郭業一聲呵斥,喝住了朱胖子即將開始的坑爹罵娘凌厲嘴仗。
然後伸手示意關鳩鳩繼續。
見着兵司大人替自己出頭,關鳩鳩就跟斗勝的公雞一般傲然挺胸,無視了捱罵的朱胖子。
繼續侃侃而談道:“大人,有了兩國大集市的興起,註定着阿里土城將會興旺發達。屆時,阿里土城中肯定是喧囂繁鬧,不輸於我們益州的隴西縣城。那麼,誰來維持城中的治安,誰來負責城中商賈百姓的安定,誰來保障南來北往兩國商販的安全?還有,誰又來駐守阿里土城四道城門的守衛?”
關鳩鳩這一連着發問,頓時將一個重大的議題擺在了衆人面前,那便是關於阿里土城駐軍的問題。
以郭業之前整編隴西軍來看,長槍兵,刀盾兵,騎兵共計三千餘人,肯定是以圖瓦城,還有從兩城外的邊境一帶到玉門關一帶漫長的幾百裡爲主,不可能再分出兵力來駐守阿里土城,去幹關鳩鳩口中所說得這些瑣碎雜事。
再說了,他說得這些事情也不是邊軍所爲,更應該是府兵作爲城中駐軍而爲。
那麼,擺在郭業和衆人眼前的一個很現實問題出來了。
便是,
阿里土城哪裡來的駐軍?
一時間,衆人都紛紛點頭贊同關鳩鳩的提議,就連龐飛虎都一臉凝重,輕聲問及郭業道:“是啊,以阿里土城的規模以及兩國大集市的重要性,沒有一千兵力駐守,未免太過空洞。萬一……”
“哈哈……”郭業放聲一笑,打斷了龐飛虎的憂慮,衝着關鳩鳩說道,“關書辦想得倒是周詳,甚好甚好。不過嘛——”
郭業停頓一下,眉宇間浮現出幾分自信,對着關鳩鳩在內的所有人說道:“關書辦所顧慮到的東西,小哥我心中早有了腹案,而且早前已經派人去安排此事了。”
“呃……”
剛纔還在美滋滋搖着雞毛扇的關鳩鳩聞言,右手陡然停住了動作,一臉吃癟地語塞了起來。
敢情兒,小哥自個兒已經有了打算。
龐飛虎等人臉色漸漸浮現欣喜,郭小哥就是郭小哥,果真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兒。
而朱胖子卻是放肆地狂笑起來,指着關鳩鳩地那尷尬地面皮笑得道:“姓關的,老子讓你得瑟,瞧你丫那個揍性。怎麼樣?現在不得瑟了吧?聽見沒?小哥早有安排了,哈,哈哈……”
“你……啪……”
關鳩鳩被朱胖子氣得夠嗆,又無言反駁,只得恨恨地將雞毛扇摔在地上,一肚子悶氣地坐了下來。
郭業看着兩人鬧劇般的爭鋒相對,一時無語,只得再次喝止了朱胖子的冷言酸語,又對關鳩鳩不痛不癢地勉勵了幾句。
然後對着衆人說道:“這一千餘駐軍從何而來,我心中早有了定計。大家稍安勿躁。”
而後衝着院外門口喊道:“童虎,你去看看趙九醜這廝回來了沒有?”
外頭童虎爽利地答道:“回來了,回來了,一早就回來在外頭候着呢。”
郭業心中一愣,神速啊,趙九醜辦事倒是麻利兒。
唸叨了一句進來,就見肩背金絲大環刀,風塵僕僕衣袍盡沾黃土,一臉疲憊地走進了院中。
進來後,他衝着衆人點頭致意了一翻後,走到郭業跟前輕聲說道:“都打聽清楚了。”
郭業聞言一喜,問道:“兩城附近及方圓幾十裡一帶,一共有幾股?實力如何?有何來歷?”
趙九醜攤開手掌,比劃起五根手指頭,說道:“一共五撥,至於實力嘛,彼此都在伯仲之間吧。不過有一股好像有吐蕃人的嫌疑,據我觀察,與桑巴頭人多少有點干係。”
“桑巴?”郭業詫異地驚呼一聲,瞬間釋然道,“我就知道這王八蛋的屁股也不乾淨,奶奶的,竟然把歪主意打到大唐疆土這邊來了。”
趙九醜僅僅點了下頭,便繼續默不作聲起來。
而在場諸人,包括剛纔還在鬥嘴的關鳩鳩與朱胖子二人,都被郭業和趙九醜的對話聽得雲山霧繞,面露疑惑,不知兩人所云。
怎得又是五撥人馬,又是實力伯仲間,最後連吐蕃人都牽扯了進來。
小哥這是要幹嘛?
郭業見着衆人盡是剛聽完天書一般的恍惚,不由自責地拍了下腦袋,笑道:“哈哈,事先沒和你們打過招呼,難怪你們聽不懂。之前,我曾交代過趙九醜,讓他負責蒐集一下咱們這一帶的沙匪馬賊的信息,畢竟這些混賬都是能夠威脅兩國大集市安全的隱患,特別是南來北往的商販,萬一在城外被馬賊盯上出了事兒,那咱們兩國大集市的招牌算是砸了。”
“再說了,這些都是不安定的因素,必須加以剿除。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衆人相繼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敢情兒郭小哥是準備要清剿附近的沙匪馬賊,肅清圖瓦城及阿里土城一帶的匪患啊?
而龐飛虎卻是另外想到了一點東西,試問道:“小哥,莫非你說駐守阿里土城的一千兵力,指的便是要收編這些沙匪馬賊?”
到底是當事人,龐飛虎想到的卻是比其他人要深遠的多。
果然,郭業肯定道:“沒錯,趙九醜剛纔也說,五撥沙匪馬賊,怎麼着也能收編出一千來人了。總之就一句話,願意順從的就收編,不願意收編的嘛,呵呵——”
郭業單手化掌,在自個兒脖子上比劃可一下,冷聲道:“一個不留!”
久久沒說過話的程二牛突然來了一句:“剛纔九醜兄弟不是說還有一撥馬賊,疑是吐蕃人。難不成吐蕃人也收編過來?”
郭業聞之,搖頭不屑地輕笑一聲,說道:“吐蕃人能用嗎?你想太多了,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我知道,”蔫了吧唧的關鳩鳩趁勢蹦達起來,補上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郭業點頭讚道:“正是此理!”
衆人紛紛點頭,表示懂了。
“好,下面咱們就商議商議,如何……”
“等一下,趙某還有話要講!”
就在郭業準備問詢衆人有何剿匪滅賊的計策之時,趙九醜冷不丁打斷了郭業的講話。
郭業有些悶悶不樂,你妹的,早幹嘛去了?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哥們要說正事兒,你又有話要說。
趙九醜彷彿看懂了郭業的表情,歉意地衝郭業點了一下頭,然後輕聲說道:“因爲這事兒並非公事,所以趙某纔沒有早早說來。不過既然康校尉在場,這事兒我得鄭重地通知你一聲。”
康寶咧嘴一笑,大聲道:“嗨,還跟我有關係?什麼事兒,九醜兄弟儘管說來。”
趙九醜唔了一聲,說道:“剛纔我進城的時候,聽着守城士卒在低聲議論,說是有兩個馬賊策馬飛奔來到城下,射進城中兩道箭書。”
康寶驚叫道:“不會吧?這馬賊的膽子也太肥了吧?光天化日之下,敢明目張膽地投書城樓。”
而後又不解地問道:“這馬賊投書,跟我有何關係?”
郭業也甚是好奇,康寶這小子什麼時候跟馬賊扯上了關係。
不過趙九醜自顧說道:“我看過那馬賊投進城中的箭書,好像是說令妹在他們手中,限咱們圖瓦城三天的時間,準備好一千兩黃金的贖……”
“什麼?我家小妹被綁架了?”
康寶就跟屁股被狠狠紮了一針似的,噌的一下竄了起來,拔腿就往後院門口跑去,一邊狂奔一邊嚷嚷:
“草你奶奶的趙九醜,你他娘咋不早說?”
聲音落罷,康寶已然跑出了後院,應該是衝着圖瓦城的城樓子方向而去,去親眼目睹一番那封綁架勒索的馬賊投書。
隨後,郭業,龐飛虎,關鳩鳩,程二牛等人接二連三地起身離座兒,拔腿就往城門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