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老鴉聒噪,甚是淒涼悲慼,令人聽着渾身的不自在。
啊...啊啊...
又是一陣鬼哭狼嚎突兀從吳家後院的一處廂房中傳出,較之剛纔老鴉哀嚎還要來得淒厲。
廂房外的丫鬟春香和管家福伯聽着着屋裡頭淒厲慘叫,相繼搖了搖頭,目露疑惑。
丫鬟春香更是撅嘴輕聲對福伯嘟囔道:“今天已經第三次了,咱們家這位新姑爺唱得是哪出啊?”
福伯繼續搖頭輕嘆,心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於是繼續擡手敲起了房門。
篤篤篤...篤篤篤...
急促的敲門聲再次應聲而起。
福伯使足了力氣梆梆拍門震得房門瑟瑟抖落塵灰,可屋裡頭的那位爺就是死活不開門。
無奈之下,福伯不由氣急喊道:“姑爺,姑爺,你趕緊出來吧。吉時已過,你再不出來和我家小姐拜堂成親,到時候老爺發起火來,整個吳家上下都沒得安生了。”
喊完之後,福伯心裡也在嘀咕,按說裡頭這位新姑爺郭業在鄉里是出了名的溫順和怯懦,不然也不會入贅咱們吳家了。今天怎麼就一反常態,死倔死倔的,愣是不肯出來拜堂成親呢?
任憑福伯怎麼喊破喉嚨,廂房裡頭的郭業就是不出來,躲在黃花梨木八仙桌底下對着屋外喝罵道:“不出去,打死老子也不出去。你們家小姐長啥樣我都不知道,我拜哪門子的堂,成哪門子的親?”
福伯聽罷,頓時啞然。
而小丫鬟春香聽着郭業這話,不由皺緊了眉頭,老爺和小姐不是說這郭家大郎郭業讀過幾年聖賢書的嗎?怎得說話如此粗鄙不堪呢?
不過畢竟郭業即將入贅吳家,雖然是倒插門的女婿,那也是半個主子不是?不可不敬。
於是依舊耐着性子輕聲解釋道:“姑爺,我們家小姐長得很美哩,十里八鄉誰不知道咱們家小姐...”
“閉嘴!";
春香還未說完話,屋內的郭業就冒然將她打斷,迫不及待地喊道:“你說美就美啊?老子沒見過,作不得數。萬一拜完堂,她是頭豬呢?難道老子也要娶她不成?”
“你!!!”
春香聽着郭業竟然信口雌黃地給自己家大小姐抹黑,縱是泥人也來了三分火性,脫口冷喝道:“姑爺,你好不識擡舉。你別忘了,你們郭家可是收了咱們吳家的聘禮,你爹親口答應我們家老爺同意讓你入贅吳家的。難道你想反悔不成?”
即便小丫鬟春香把話說道這份兒上,可郭業仍舊依然故我,頗有一番任你狂風作起,飛沙走石,小爺就是不出來。
躲在八仙桌底下的郭業不管春香在外面的言語擠兌,自顧摸着黃花梨木製成的八仙桌腿,嘖嘖,真是好東西,這要是放在前世,怎麼着也得小百萬的玩意吧?
記得當初去局長家裡走後門拉關係的時候,自己也見過黃花梨木這種奢侈的玩意,不過當時見到的可是個小茶几,哪裡見過這麼大的?
就那麼一個小小的茶几,局長大人當時還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地用紅綢布包起來藏進了櫥櫃裡頭,可見珍貴至極。
一想到前世,郭業頓時臉就耷拉了下來,因爲他想到了今世,看到了眼前之所見,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新鮮中透着怪異。
他緩緩鑽出桌底,看着房間古色古香的傢俱擺設還有門窗的樣式,陶罐香爐的款式,八成是到了古代。
郭業扯起自己的布衫端詳一會兒,又走到銅鏡跟前照了照鏡子,挺俊秀的一個陌生少年。看着鏡中“自己”梳攏的髮式,再摸了摸頭上那塊包頭布,這是唐朝年間纔有的襆頭啊,難道真的來到了大唐年間?
貞觀之治?開元盛世?還是安史之亂,黃巢起義?
聽屋外頭春香和福伯的口音,還是四川一帶,不對,如今應該叫做蜀中一帶,不就是前世生活的地兒嗎?
我他媽招誰惹誰了,別人上班睡覺泡妹子都木有事,我郭業上班偷個懶,喝頓小酒就能稀裡糊塗地魂穿附體到了大唐的一個少年身上,真是邪了門兒。
嗨,穿越就穿越吧,可閻王爺你老人家也忒欺負人了。
經過剛纔腦子裡的思緒片段,郭業對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就是如今的自己有了一個粗粗的瞭解。
雖然都叫郭業,卻是天淵之別,如今這個郭業怎得是一個慘字了得呢?
郭業不僅心中腹貶,閻王爺,你老人家稀裡糊塗將咱拽來,好歹總要給咱安排投個好胎吧?就算不是王侯將相之後,總要來個大富大貴之家吧?怎麼着也讓咱過過鬥雞遛狗的紈絝日子吧?
可誰成想竟然靈魂穿越千餘年附體在了一個破落佃戶之子身上,佃戶是什麼?那是連一畝三分地都沒有的人家,窮得已經不能再窮了。
窮也行,只要有本事,就憑咱一個後世來的人,先在這大唐盛世穩定穩定,徐徐漸進怎麼也餓不死吧?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說不定我郭業也能在這大唐闖出一番名堂呢?
可誰他媽知道自己竟然攤上了這麼一個視財如命的老爹郭老憨,趁自己靈魂附體渾渾噩噩之際將他直接入贅進了吳家,換來吳家二十兩白銀的聘禮錢和五畝的良田,這算哪門子事兒。
聽說過將女兒許配富人家裡做妾侍,換些彩禮錢。
還沒聽過拿自家兒子當貨物一樣,問也不問一聲,直接送進別人家裡倒插門。
二十兩白銀、五畝地,難道小哥就值這點錢嗎?
郭老憨啊我的爹,您算是有錢有地脫貧致富了,可把你兒子我推進火坑害慘了。
一想到這兒,再聽着丫鬟在外頭拿自己老爹說事,語氣咄咄逼人,郭業頓時火冒三丈,直接跳腳了起來。見他單手叉腰怒指門口的丫鬟喝道:“放屁,我爹答應,那你讓他來入贅吧,讓他來拜堂吧,這個堂老子死活也不會拜的,你能奈我何?靠!”
小丫鬟頓時被郭業的犀利話給怔住了,這,這還是原先那個懦弱聽話的郭家大郎嗎?
不理會屋外兩人的反映,郭業瞥了眼門窗,心道,要不趁着現在天色漸黑,跑路?
理想很豐滿,現實忒他媽骨感。
郭業第一時間否定了跑路的主意,因爲他摸了摸袖子和腰間,錢袋子沒見一個,如果逃出去,兩眼一抹黑,誰都不認識,就算不被抓回來也得被餓死。
更何況如今自己的老爹郭老憨都收了吳家的錢和田地,只要他敢逃回家,郭業相信他如今的老爹郭老憨肯定會第二天巴巴兒地將他繼續送回吳家。
既然跑路不可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殘酷的現實擺在面前,郭業還能怎麼着?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一番權衡利弊得失之後,郭業喟然嘆了一口氣,得了,既來之,則安之,先找個地方安身立命再說吧。即便要反抗,這也是一門長期的,穩紮穩打的活兒,總得有個地兒管飽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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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郭業握緊拳頭恨恨地喃喃自語道:“麻痹,我倒是要看看這吳家小姐長成什麼樣,非這麼死乞白賴地要招婿小哥。如果過得去,今晚洞房花燭夜,看我不折騰死你,你妹的,我老樹盤根,我觀音坐蓮,我六九式,我後入式,我不把你折騰成蒼井空,也得把你禍害成小澤瑪莉亞,幹!”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這是郭業做人守則第一信條。
郭業對着虛空揮舞着拳頭,暗吐一口濁氣,心中暗暗給自己鼓勁道,郭業,千萬不能認慫。
隨即整了整身上的布衫,正了正頭上襆頭,昂首挺胸走向房門處。
吱呀,拔掉門栓推門而出。
眼神睥睨了下門口的福伯和丫鬟春香,朗聲道:“不就是拜堂成親嗎?小哥奉陪到底,走着。”
春香和福伯再次對視一眼,彼此心道,這就好了?莫非姑爺壓根兒就沒得癔症?
敢情這兩人一直以爲郭業剛纔三番幾次都在犯癔症,癔症是什麼?專業稱謂爲歇斯底里症,俗稱精神病。
行啊,兩人哪裡還有心情去管郭業到底有沒有精神病,只要肯去拜堂成親,那比什麼都強。
隨即福伯笑臉相迎,領着郭業緩緩朝着成婚的大堂走去。
而丫鬟春香心中則是擔憂着,姑爺這病時好時壞,可真是苦了小姐了,唉...
穿堂繞廊,郭業和福伯來到了大堂,嚯哦,人山人海,觀禮慶賀之人不知凡幾,真個熱鬧。
半晌之後……
院子人聲鼎沸,賓客譁然,郭業和鳳冠霞帔遮着紅蓋頭的吳家小姐被一衆僕役丫鬟送進了洞房...
在推搡入洞房的路上,郭業的耳中不時傳來落座開席賓客的嬉笑慶賀之聲。
“你看看,這新郎官哭喪着一張臉,跟個瓜娃子似的。”
“哈哈,郭家這娃子能娶到吳家小姐,那是祖墳冒了青煙哩。”
“可不咋滴?郭家大郎,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哈哈哈……”
……
……
進了洞房之後,吳家小姐蒙着蓋頭被丫鬟春香攙扶到了喜牀邊兒上坐着,然後小丫鬟屏退了所有人輕聲離開,將房門緩緩帶上。
留下了悶聲不語坐在牀沿邊兒的吳家小姐,還有不停打量新娘子的郭業獨處在婚房之內。
喲呵,小娘子身段還真不錯啊,凹凸有致,嘖嘖,莫非真如春香那小丫鬟說得一樣,她家小姐長得很美?
一想及此,郭業突然春心氾濫,心裡嘀咕着,狗日的吳家,既然你要招贅小哥,那小哥好好禍害你家閨女,有便宜不佔王八蛋,小哥今晚就來個一夜七次郎,哼,征戰沙場顛鸞倒鳳,方顯我郭業的英雄本色。
想着走着,郭業一步一步上前,伸出右手準備去揭新娘子的蓋頭。
突兀,一直正襟危坐的新娘子動了。
只見新娘子伸出藕白柔荑的右手陡然將自己的蓋頭掀掉,大紅蓋頭如披落的晚霞一般墜在地上,泛起一陣奪目的紅光。
蓋頭一去,
我靠,峰迴路轉,轉他孃的山路十八彎!
砰!砰!砰!
乍見着新娘子的臉,郭業連退數步,身體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