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中一隻象牙椅上坐下道:“我們決定配合金兵發動中線進攻,進攻襄陽荊州一線,我們天子希望大王也在洞庭湖發動攻勢,牽制宋軍,使宋軍無法全力防禦荊州。”
說着張明中取出一份天子的親筆信交給楊幺,楊幺看了看又把信遞給了黃誠。
楊幺極爲精明,他眼珠轉了幾圈,試探着對張明中笑道:“這次你來得很巧,正好陳慶出任嶽州知事,還帶來一支精銳西軍,我想知道,你們發動中線進攻,是不是和陳慶有關係?”
張明中遲疑一下道:“我們知道最近宋廷的人員調動,我們發動中線進攻其實也是針對最近一連串的局勢變化,其實更多是因爲宋軍在東線的失利,導致他們把主力軍隊防守在長江一線,而無暇顧及中線,這個時候正是中線薄弱之時,是一個機會,所以我們才決定發動中線攻勢,和具體某個人沒有關係。”
黃誠看完信,向楊幺點點頭,表示對方的理由可信,可以合作。
楊幺苦笑道:“其實我們已經和宋軍開戰了,就在幾天前,我們一萬多軍隊在華容縣大敗,陳慶實在殘酷,竟然把我的軍隊斬盡殺絕,投降的士兵也全部殺死,一個不留,還在洞庭湖北岸用陣亡士兵人頭構築京觀,簡直殘暴之極。”
張明中點點頭,“他就是以殘暴出名,在西北每戰必殺絕戰俘,被稱爲人魔,以至於齊國幼童聽到他的名字不敢夜啼,其兇殘可見一斑,聽說他被調離西北,陝西路的將士敲鑼打鼓歡慶。”
楊幺聽得目瞪口呆,半晌道:“可是他現在來對付我們了。”
“大王有天下無敵的水軍,何必擔心西北旱狼?”
這個馬屁拍得不錯,楊幺心中大悅,“說得好,我不敢和他在陸地較量,但他若敢下水,我保證送他去見龍王。”
張明中一路辛苦,楊幺派人送他下去休息,他又和黃誠商議道:“我覺得齊國和我們合作的真正目的,是希望我把陳慶牽制在洞庭湖,能不能牽制住是一回事,但既然齊國有求於我們,那我們是不是該向齊國提一點要求,比如他們一直不肯給我們的火油。”
黃誠笑點點頭,“這個要求我認爲可以提!”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在殿外稟報,“啓稟大王,湖口有急報!”
“帶上來!”
片刻,一名報信士兵進殿稟報,“宋軍戰船隊約兩百餘艘經過長江湖口,聲勢浩大,弟兄們兵力太少,無法應戰!”
楊幺愣住了,宋軍的長江水軍在江州鄱陽湖,只有幾十艘戰船,什麼時候又冒出兩百艘戰船?
.........
陳慶軍隊已經返回江陵府,華容縣的一萬石糧食也通過繳獲的船隻沿着華容水進入長江,送至江陵府,這時,朝廷已將泉州調集過來的近兩百艘戰船送到江州,交給湖廣宣撫使李綱。
李綱接到了王彥的請求,立刻派出船隊趕赴江陵,護衛陳慶的軍隊前往嶽州巴陵縣。
其實主要是通過二十里寬的洞庭湖湖口,也叫荊江口,防止埋伏在湖口內的水賊進行狼羣式進攻。
有了戰船的護衛,陳慶的船隊順利通過湖口,甚至包括騎兵也上船過了湖口,湖口內的賊兵不敢輕舉妄動,不到一個時辰,船隊便通過湖口,使楊幺的空江之計落空。
至於護送呂繡一行回臨安,陳慶沒有動用水軍戰船,他們繳獲了幾艘千石戰船,陳慶派三百士兵乘坐五艘戰船,又從王彥交給他的三千嶽州軍中挑選了一批操船手,駕駛五艘戰船護衛着呂繡一行的船隻返回臨安。
只要離開洞庭湖一帶,路上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僞齊國沒有水軍,雖然潤州一帶局勢緊張,但他們會提前在蕪湖進入溧水,直接沿着溧水前往太湖,就不用繞遠路走江南運河了。
實際上,現在幾乎所有的商船都走這條線,避開大軍壓境的潤州,商船直接進入西太湖,想去蘇州、常州都很方便,如果想去臨安則橫穿太湖到湖州,再走官塘河就到臨安了,比走江南運河至少節約五天的時間。
至於呂繡回臨安後如何籌備婚事,那是後話,現在不必細述。
巴陵縣就是今天的岳陽,在宋朝是一座大縣,縣城城牆在建炎四年因爲鐘相、楊幺造反而重建,新建的城牆高大堅固,才使得幾個月前賊軍沒有能攻破巴陵縣。
這次陳慶出任嶽、鄂鎮撫使兼嶽州知事,他任務是前者而不是後者,不是讓他來治理地方、安撫民生,而是讓他來剿滅洞庭水賊,出任知事也是爲了更好的集中資源給軍隊,至於恢復民生,那是剿滅匪患以後的事情了。
城內有很大一座軍營,可以容納兩萬人,陳慶安排軍隊入軍營住下,又將錢糧物資搬進城內,包括從華容縣轉移過來的一萬石糧食,也一併運入倉庫。
嶽州通判叫做晏筠,是北宋著名詞人,相國晏殊的孫子,年約四十餘歲,進士出身,在官場也混了近二十年。
“都統有所不知,巴陵縣在建炎四年曾被楊幺攻陷過,在城內大肆擄掠,城內百姓損失慘重,後來很多百姓都逃走了,原本近二十萬人的大城,現在只剩下三萬餘人。”
陳慶點點頭,“難怪我感覺城內很空曠,人口稀少,那這樣的話,空房子應該很多吧!”
“當然多,一大半房子都是空着的。”
“是這樣,我帶來很多隨軍家屬,他們也需要住房,目前是住在帳篷,但畢竟不是長遠之計,我就想知道,官府有沒有區分有主房子和無主房子?”
“這個....官府沒有區分過,不過我們有個小訣竅可區分出來。”
“什麼小訣竅?”
晏筠笑了笑道:“很多人只是出去避難,但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家園,他們總會回來看一看,拔掉門前和院子裡雜草,所以如果發現一座房子院子裡和門前長滿雜草,說明這戶人家十有八九不回來了。”
陳慶點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我受教了,另外城內百姓糧食情況如何?”
晏筠搖搖頭,“情況很不好,今年夏糧都被水賊搶走了,城內百姓這幾個月一直靠官府賑濟,接下來還不知該怎麼辦呢!”
陳慶想了想,現在是八月底了,種什麼都來不及了,他又問道:“秋天有糧食可以收嗎?”
“東面有八千畝稻子,是我們搶種的,大家就指望這點稻米了,如果水賊再來搶走,問題就嚴重了。”
陳慶淡淡道:“他們不敢再來了,不僅如此,我們還會反搶他們的糧食,除非他們把糧食種在湖中,既然我來了,那局勢一定要扭轉過來!”
晏筠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這一天我們盼望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