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賢館就是從前官方驛館,地方官來京兆出差,都住在這裡,但這樣的驛館京兆有三處,所以把這座館驛專門給臨安過來求職的官員們居住。
條件還不錯,三人一座小獨院,每人各有一間屋,各種用具齊全,有專門的餐堂,一天供應三頓,伙食也很不錯,頓頓有肉,最重要是一文錢都不用自己掏。
吳芾和劉玹住進小院,他們隔壁住的人叫黃有功,鄂州人,也是紹興二年進士出身,吳芾認識此人,曾經做到潛江縣縣丞,去年祖父去世,丁憂辭官,沒想到他也跑到京兆來求職了。
黃有功今年三十歲,做過好幾年地方官,明顯比兩人成熟得多,還沒有到吃飯時候,黃有功便來找吳芾了。
“吳賢弟,好久不見了,我們幾個約好去百鳳林喝一杯,聽說京兆的花魁就是出身百鳳林,一起去唄!”
吳芾本想答應,可聽到他最後一句話,便猶豫了,“剛來京兆就去喝花酒,萬一被………”
“我說你又不是三歲小孩,更不是當年的學子了,快三十歲的成年人,連喝個花酒都還害怕?在臨安,誰管你啊!”
吳芾還是不想去,便推脫道:“小弟剛到京兆,一路走得太累了,腳底磨個大血泡,想好好休息一下,以後再說吧!”
這時,外面有人在喊黃有功了,黃有功只得悻悻道:“不去就算了,早點休息吧!”
他高聲答應一聲,幾個人有說有笑走了。
……….
次日一早,蔣彥先來到陳慶官房,將一迭材料放在陳慶桌上,“這是第二批來京兆求職的宋朝官員,有十七人,加上第一批三十四人,一共有五十一人。”
陳慶翻了翻履歷笑道:“看樣子都是不得志的官員啊!”
“殿下說得沒錯,基本上都是臨安的賦閒官員,倒不是他們能力不行,更多是因爲站隊出錯,比如以前李綱的下屬、呂頤浩的下屬、張浚還有趙鼎的下屬,基本上處於罷官貶黜狀態,還有一部分是考中進士後一直沒有得到實缺的候補官,這部分人也不少。”
陳慶完全理解,宋朝是出了名的黨爭之朝,基本上是一名相國失勢,那他提拔的官員基本上都會被貶,現在朝廷中秦檜的黨羽最多,其次是徐先圖,再其次是太后系,三大派系中有兩大派系是主和投降派,所以宋金之間的各種停戰協議才簽得那麼痛快,剛剛收復的中原十幾個州又放棄了。
“重量級的官員還是折彥質一人?”
“如果算呂大同的話,那有兩人。”
陳慶搖搖頭,“呂大同就算了,就算折彥質一人吧!”
折彥質因堅決反對岳飛撤軍,觸怒了天子趙構,將他罷官貶值,將他一家遷到信州居住,折彥質一怒之下,沒有去信州,而是帶着家人直接乘船來到了成都,又從成都來到京兆。
這時,陳慶翻到一份履歷,他很驚訝,居然是沈該,沈該就是當年和陳慶一起向呂繡求婚的沈家嫡子,他可是出身江南名門,怎麼也會來川陝求職?
“他是受張浚牽連,去年被罷官,一直賦閒在家,而且他有呂頤浩的推薦信。”
陳慶對這個沈該早就沒有什麼惡感了,爭女人嘛!自己是勝利者,呂繡已經給自己生下兩個孩子了,他早就不計較當年的事情了。
“既然有呂頤浩的推薦,回頭讓吏部司重點跟進,我上次點名那幾人,有過來的嗎?”
“有!”
蔣彥先抽出兩份履歷遞給陳慶,“趙文信和吳芾,這兩人來了。”
趙文信是相國趙鼎的次子,官任軍器監主簿,年年吏部考都是上上,就在要被提拔關口,趙鼎第二次被罷相,兒子趙文信也被貶爲龍巖縣主簿,趙文信極爲不滿,以照顧父親身體爲由辭職了。
至於吳芾,紹興二年的進士第三名,正義感極強,上書天子抨擊宰相秦檜專權賣國,被天子罷免,這份勇氣和正義讓陳慶十分讚賞。
陳慶沉吟片刻道:“我來確定幾人的職位,其他由吏部司來考慮,一個是折彥質,我需要和他談一談,然後是呂大同,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我考慮讓他出任坊州知事,但他的家人要留在京兆,不準跟去上任。”
“卑職明白,卑職會和呂大同說清楚。”
陳慶點點頭又道:“然後是沈該,我想利用這個沈家和江南世家建立聯繫,我和他談一談,然後任命他爲涇州通判。”
蔣彥先提筆記下,陳慶繼續道:“趙文信能力很強,我想任命他爲軍器署副署令,吳芾很適合爲監察官,所以我任命他爲監察司第三署監察巡官,前往四川路實施監察職責,就這麼多,其他人由吏部司考覈安排。”
停一下,陳慶又道:“如果官職一時不夠,還是按照老辦法,安排他們先去各個學堂教書,但官舍和待遇不能低,以免寒了他們的心,給他們說好,只是暫時教書,一旦官職出現,優先安排。”
“卑職會安排好,請殿下放心!”
蔣彥先又取出三份履歷道:“卑職還有一事,據內衛反饋給監察司,昨天有幾個官員前去百鳳林喝花酒,監察司已經確認,這是三人的名單。”
蔣彥先將三份履歷遞給陳慶,陳慶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嚴禁官員喝花酒、嫖娼並不他陳慶的命令,歷朝歷代都管得很嚴,尤其宋明兩朝,在官員的私生活上一點都不含糊,陳慶自己從來不去,也不允許手下官員去喝花酒、逛青樓。
相反,陳慶對士兵卻很寬容,還鼓勵在軍營附近開設妓院,這是安撫軍心的需要。
“這三人革除掉,不予錄用,並限期離開進賢館!”
“卑職明白了。”
蔣彥先行一禮,匆匆去安排了。
對這批臨安來求職的官員,陳慶總體上是歡迎的,一方面是很好的人才儲備,另一方面對自己的名聲也是極大的提高,但陳慶也要考慮本土官員的感受,不能說外來的和尚就好唸經,說不定他們能力和德行還不如本土官員。
所以對這批官員陳慶考慮向外放,比如河東路北部或者中原等地,儘量不影響到本土官員的利益。
這時,晁清在門口稟報,“殿下,審官署副署令張嚴明帶來一名官員,叫做沈該,說是殿下要和他談一談。”
陳慶點點頭笑道:“請他進來吧!”
不多時,張嚴明帶着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走進來,很清瘦,容貌長得很不錯,陳慶一眼認出,正是當年的情敵沈該。
張嚴明把沈該的資料遞給陳慶,便退了下去,沈該心中忐忑,雖然過去很多年,他的兒子都四歲了,但這一刻他還是有點尷尬。
“沈兄,多年未見了,請坐!”
陳慶笑容很溫和,沒有半點譏諷之意,讓沈該心中平靜一些。
“令尊和令堂還好嗎?”陳慶又笑問道。
沈該想起來了,陳慶見過自己父母,好像相處不太愉快。
“多謝殿下關心,他們身體都還不錯。”
陳慶點點頭,“聽說你是因爲被張浚牽連而被罷官,什麼緣故?”
沈該嘆口氣道:“事實上,我被罷官和張浚關係不大,而是因爲酈瓊率軍投敵,天子震怒,張浚帳下所有官員都被牽連罷免,卑職當時是元帥府主薄,所以難逃免職之災。”
陳慶召見他只是爲了緩和兩人的關係,安撫他一下,便道:“我看呂公的推薦信,對伱評價很高,就憑這封信,我也要重要。”
“呂公太高看卑職了。”
陳慶笑了笑道:“張嚴明給你說過了吧!關於你的任職。”
“張署令還沒有給卑職說起。”
陳慶笑道:“我打算讓你出任涇州通判,升爲正六品承直郎。”
沈該被罷免時還是從七品官,沒想到陳慶竟然升自己爲正六品承直郎,還是一州通判,這可是分量極重的實缺官,父親力勸自己來川陝謀職,有先見之明啊!
沈該頓時又驚又喜,連忙起身行禮道:“卑職願爲殿下效力,也一定會做好涇州百姓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