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靜瓊的臉色更難堪,說話沒好聲好氣。我在旁邊聳肩苦笑,平時章燁對我不錯,不能當着女生傷他面,其實我不想去遊戲廳,實屬被逼無奈。
章燁臉皮太厚,一本正經的笑着向靜瓊伸出五根指頭。“五塊就行了。”
靜瓊沒理會章燁,她一直盯着我,好像在等我發號命令似的,這情況弄得我哭笑不得,章燁這傢伙還用手捅,我無奈的說:“那就取5塊錢吧。”
現在我身上沒有,全放在宿舍咧,先侯一陣,給你借去。”靜瓊臉上冰冷,顯然有點氣憤,但還是進教室替我借錢。
氣的我痛罵章燁,踹他好幾腳。
靜瓊很快出來。
“給”靜瓊確實生氣了,我沒敢接那5塊錢,剛纔的歡愉早沒了。章燁幾乎是用槍的方式從靜瓊手中奪過錢,然後硬生生把我拉下樓,靜瓊站在護欄旁看我,當我到樓下時,我聽到她朝我喊:“我一會在樓下等你。”
我回以微笑,而章燁纔不管,他只想着自己的事,一路上我不停的抱怨,他都沒理睬,匆匆的往遊戲廳趕。在遊戲廳章燁是如魚得水,玩的歡實。我卻難受的要命,呆了一會便找個藉口逃出來。街上的人不多,我快速的往學校趕,現在離熄燈還有一段時間,但願靜瓊不要等得太久。真懊惱沒打斷章燁,我一路上不停的在心裡重複唸叨:“靜瓊,對不起。”
樓梯底下的過道里站了個人,那兒沒有燈,從教學樓後面的教工宿舍投影過來的光讓那裡不致於太黑,可以模糊的看見影子。我打老遠就感到靜瓊站在那,加快腳步,喘着粗氣跑過去。還沒等我開口,靜瓊帶着幾分生氣衝我嚷,手將什麼東西塞過來。“給你,去打遊戲機!”
“章燁硬拉我去的,你也看見了,實在沒辦法。”我替自己辯解。
“去,打遊戲機去啊!”靜瓊一激動竟哭起來,頓時成了淚人。
“別哭,靜瓊,你這樣讓我不知咋辦呀?都是我不好,我錯啦。”我見她哭便慌了神,這下傷了靜瓊的心,還把她氣哭了。這段時間以來,靜瓊的開心便是我的開心,她的悲傷自然會使我失落、難受。我知道她不想讓我沉溺遊戲,耽擱學業。
“靜瓊,對不起,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停頓住沉思。“我向你保證今後再也不打遊戲機,你別哭啦!你就原諒咱一次嘛,大人不計小人過。”
我抓住她的衣袖,像小孩子似的耍起性子,哭了一會靜瓊才破涕爲笑,“你有沒對不起我,有什麼原諒不原諒,我只是氣你去打遊戲機……哎!算了,不過你剛對我保證今後再不打遊戲了,你說的話可要算數,不能哄人!”
“不打了,我啥時哄過你,只要能說一件,咱就···”
“強嘴。”靜瓊帶着哭腔打斷了我。
“那錢你拿回去。”我將她塞給的錢重新放回她手中。
靜瓊埋怨道,“死要面子,沒錢吃飯都不給我說。”
我心裡很熱,彷彿血液在體內沸騰,開玩笑的說:“有你哩,怎麼捨得叫我餓呀!”
我習慣性的縷着靜瓊的頭髮,她耷拉下頭,我猜她的內心一定暖暖的。
轉眼期中考試來臨了,同學們的神經緊張的忙於複習,而我沒有考試前磨刀的習慣,每考完一門便轉到三班去,和所謂的哥們痛快淋漓的暢談,竟把蘇倩的承諾忘得一乾二淨,緊張的考試在我無所謂的態度中結束,估計像我這樣一遇考試便亢奮的學生什麼時候都感覺特好,自然不擔心失利。
考完試以後學校放了一天假,我沒有回去,留在宿舍複習,章燁與孟文輝出去逛,讓我耳根清淨不少,本來想去找靜瓊的,但她要回家,所以只好自己呆着。房間安靜如墳墓一般,人一旦靜下來認真思考,便覺得自己很渺小,手中的書已滑落下來,可是不想去撿,盯着牆上的畫心裡卻波瀾不平。我的思維很亂,一會而想到父母,一會兒想到靜瓊,想到中考,想到遙遠的未來。我暗想:老天!我和靜瓊能走多遠呢?大家都說過早的戀愛總會分手,怎麼會呢?靜瓊是如此安靜的女孩子,內心是那麼善良,而我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自己敢擔保決不會背叛這份感情。我們是如此的好,遇到有衝突的事總是相互理解、謙讓,處處爲對方着想,怎麼可能會有分手的一天?未來到底是怎樣的?
不管怎樣,我相信只要朝着同一個目標奮鬥,不離不棄,一定會有結果。可是靜瓊的成績,考上高中有點懸乎,難道會因此而分開嗎?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放棄。
陷入沉思的我被看不見的未來困擾着,真不知怎麼辦,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天到學校我心情莫名的憂鬱,怎麼也提不起一點笑意,同學們興高采烈的談論着考試的,個個說話的神態惟妙惟肖,可歡樂是他們的並不屬於我,到教室發現桌上擺着中午剛發下來的英語試卷,我坐下來順手翻了一遍,看着評分欄處潦草的赫然寫着大紅的一個‘89’,百分卷能考到這成績已是很不錯,可這有什麼高興的呢?我在想錯誤題的原因,蘇倩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旁邊,滿臉的笑容好像挺得意的樣子。她問:“林默,考了多少分?”
蘇倩的笑容讓我忐忑不安,這纔想起與她的約定,心裡如放了一羣亂跑的兔子,感到很不自在,但還是習慣性的笑起來。“89分”
蘇倩拿過試卷看了看,勉強的笑着:“挺不錯,好好努力。”然後她離開,我心裡犯嘀咕,不知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到底我是輸了還是贏了?她的笑令人迷惑不解。這下我坐不住,想找個人問問情況,最起碼有個底,放下心頭的巨石。
今天應是個好天氣,同學們個個面帶微笑地對我說話,使我心情舒暢,呂梅向教室走來,我迎上去搭訕,“師傅,考的咋樣?”
“還叫我師父,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別再攘我了。”
“還行,第十名,不勝你呀!”呂梅把後面的幾個字音拉得特長。
“我考的咋樣?”我迫不及待的問。
“你···”呂梅看了我一眼,“你沒看成績冊?”
“連影都沒見,要看了還用問你。”我爲自己消息如此閉塞有點不好意思。
“你全級第三。’呂梅回答的乾巴巴,或許她心裡有點妒忌。
“意外,一不小心。”我笑呵呵的說。
我們進教室坐下,呂梅問:“你英語考了多少分?”
我乾脆的回答:“89分。”
“沒想到你英語這麼好。”
“意外。”
“哪有那麼多意外。”
呂梅從頭到尾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我並沒有感到自己受到委屈,她就這樣:一張白皙的臉雖然掛着淡淡的笑容,但依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與呂梅談了好久,話題始終沒離開學習。我實在太高興了以致於時不時流露出興奮的表情,或許是虛榮心在作祟吧。
等到上課,我發現舒佳拿着成績冊,真是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卻在眼皮底下,我朝舒佳打招呼示意待會看完了傳給我,其實,對自己的成績沒那麼在意,主要是看靜瓊的。她纔是讓我最關心的。沒多久,舒佳把成績冊遞過來,我一眼就看見自己的名字,但馬上跳過去,往後翻尋方靜瓊的名字,手指順着紙快速移動,直到一百多名時纔看見讓我心動的名詞。我仔細注視;132名,這是個什麼概念?今年肯定要落榜,像這種普通的農村初級中學,中考上線的最好記錄才80人。我心裡暗想:怎麼這麼低?以前她還進前百名的呀,是不是我耽誤了她的學業?要是這樣那可太糟了。
成績清楚的擺在眼前,我仔細看着靜瓊的各科成績,希望在今後的日子可以幫着她提高,我們的成績簡直成互補,靜瓊的弱科恰恰是我的強項,而我最可憐的語文卻是靜瓊的優勢,這真像一種無聲的嘲笑。我順便又瞧了自己的成績,除了語文稍微差點,數理化均名列第一。看了一會便把成績冊讓給其他人傳閱。剩下的時間我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心裡老惦記着靜瓊。
她是多好的女孩子,學習比我還刻苦,像我,除了正常上課呆在教室,其餘全膩在三班,但沒辦法誰讓咱成績優秀。而靜瓊就不然,她白天在座位基本上不動,都快成菩薩坐禪了,可成績怎麼有如此大的懸殊,我不能解釋。過去我將自己的學習方法傾囊相授,也講了許都自認爲正確的道理,每次她只是靜聽,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當我準備責備她時,那莞爾一笑頃刻間便俘獲了我的靈魂······我思維十分紊亂,一想到她動人的笑容,每次下定的決心便化作泡影。她從不和我討論學習的事情,我也不好開口,生怕哪句話不對勁刺傷她的心,她畢竟是個女生,在許多方面比較敏感。
靜瓊放學後在教室門口等着,我如平常很快站在她身邊,這次感覺很奇怪,自己心裡有一層陰影籠罩。看見靜瓊心情反倒沉重起來,覺得對她有愧,好像做了許多背叛她的壞事。我表情嚴肅,怎麼也笑不出來,只是簡單的凝視,一會抿抿嘴,一會咬嘴脣。樓道上形色匆匆的同學不時往這看。我開口說:“靜瓊,咱們去那邊。”
我邁開步子朝樓道後面走去,那裡背陽,顯得陰森、潮冷。這是我們第二次到此地,前一次是剛開學不久,靜瓊爲擺脫一個男生的糾纏讓我作擋箭牌,這是我後來知道的。那晚我本想早早的等着,然而靜瓊來的更早,我們有一臂的距離,隨便聊着,面對她時初二受的屈辱又浮現在眼前,彷彿是昨天發生的,使我不能釋懷,說話前言不搭後語。靜瓊的話也不多,只是盯着我看。忽然我覺得有個人影在不遠處晃悠,好像在監視,那時的天黑,燈光又暗淡,不仔細看時覺察不出的。我感到彆扭,被人監視如同自己做了賊似的。我告訴靜瓊有人在看並指給她,靜瓊朝那方向瞥了眼,沒理會,繼續說話。我很是鬱悶,一個問題從腦中浮現出來,努力調節自己的氣息,猶豫餓好幾次,儘量用比較緩和的調子說:“方靜瓊···你是不是戀愛啦?”(你純粹是腦瓜子有泡,哪有這麼問的)
這句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靜瓊哭了,弄得我不知所措,想去安慰幾句可不知道說什麼,內心裡十分矛盾,既慌亂又擔心。我神情緊張的問:“是不是我說錯了,要是這樣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權當我沒問這句話。別哭啊!有什麼事說出來,你這樣弄得我倒不知咋辦。”
靜瓊抽泣的說:“沒事,跟你沒關係的,我一會就好。”
(怎麼會沒關係呢丫你個渣男)
我靜靜地站在她身邊凝視,靜瓊的抽泣聲漸漸變小,忽然她的眼睛死盯着我,看的我倒不自在,只好無奈的微笑,聳聳肩。靜瓊斬釘截鐵的說,“你放心,沒考上高中以前我是不會跟別人談戀愛的。(???)”
見靜瓊不哭泣,我輕鬆不少,讓她的決心深深的感動了。而此刻,我們故地重遊,竟以這種親密的關係。我感慨的嘆氣,說:“靜瓊總把心事擱在肚裡,讓我看了心疼,爲什麼不說出來呢?”
“沒什麼心事。”
“那你咋老是愁眉苦臉的,你不相信我啊!”
“不知道該說啥···你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
“看,你老這樣,弄得我都不知怎麼說纔好。”我注視靜瓊的臉,乾巴巴的笑,彷彿是一種自我譏諷。我心想:我真的瞭解她嗎?我們這能算戀愛嗎?說不定有一天會反目成仇,靜瓊老把心事埋在肚子,寧可爛掉也不願主動說出來,她的內心是封閉的,活像一池冰凍的湖水。我試圖用自己的真誠、執着走進她的內心,希望熱騰的血液會消融冰凍的湖水,我一直在努力做的最好,相信有一天她的心門完全爲我敞開。
幽暗的環境正符合我們今晚的心情,空氣彷彿凝結。黑夜孕育了愛情,並不是每一個都有完美的結局,尤其是在求學的年齡,對周圍充滿好奇心,愛情是什麼?總以爲一廂情願,有感覺,這幼稚的想法遲早會化作泡影。我私下裡認爲,愛情是要負責任,承擔責任的一種方式,沒有責任,愛情自然不存在。今夜註定是屬於沉默,在這樣的情景,我開始思索兩人的關係這是要遲早面對的。
陰曆九月十八日是我的生日,不過自己沒慶祝過,小時候自己的生日僅有母親記得,一到生日母親便會多煮兩個雞蛋,長大後才明白還有過生日這回事。但自己從來不提過生日,原因很簡單:九一八是國恥日,儘管一個是陰曆,一個是陽曆,對我而言是一樣的。而今年與以往不同,我決定慶祝一下,不過僅限於我與靜瓊。
經濟成了個問題,我總是出現財政赤字,加上一個月都未回家,身上的錢早花光了,甚至欠了一屁股的債。吃飯好多次是靠夥計們解決的,就這樣左混一天右混一天熬着日子,還好沒餓過肚子,誰讓咱人際關係好呢.。當然,吳頡不知道,靜瓊也不知道,否則他們不會袖手旁觀。這次需要花錢買東西,想來想去也只有吳頡能借,誰讓他是我哥們,好哥們一顆心,不會忘恩負義,共經風雨共患難。趁午飯的當,我轉到吳頡班門口,很走運,吳頡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我在門口攔了個同學幫叫一下。
吳頡滿臉笑意跑出來,用拳頭輕揍了我一下,開口就罵:“你狗日的,還想得起咱。”
“跟豬一樣,回回見都睡,啥品種?”
“說,啥事?”
我有點遲疑,畢竟有求於人傷面子。“混不前啦,窮的叮噹響,你說幹啥來了。”
“就知道你這貨,找我肯定沒啥好事,說,要多少?”
“口氣這麼大,得是腰太壯,兄弟不多要,弄下20塊就夠了。”
吳頡從身上掏出兩張10元遞過來,“給,沒錢就說,咱倆誰跟誰。”
我收起錢,開玩笑的說:“當然是你跟我,我可比你大啊!”
“我找一根電杆撞死算了。”吳頡換了種口氣繼續說,“你能認得大頭不能?”
“大頭?這外號挺搞笑,誰啊?”
“你班裡楊馨。”
“哦···,馨馨,不認識。”
吳頡打了我一拳,又準備踹腳,我笑着躲開,嚷着:“放心,馨馨咱給你照顧着。”
“管好方靜瓊就行了。”
“爲哥們兩肋插刀,放心只要咱有一口氣,保證給你看住,誰要打主意,非把他腿卸了。誰讓咱是哥們。”
吳頡用手拍着牆,假裝用頭撞牆的姿勢。“感動死了,這堵牆要是結實,我一下撞死算俅了。”
好久都沒和吳頡痛快的聊過天,我們都挺高興的,不知下一次這麼痛快是什麼時候。我沒有將自己的生日告訴他,否則他非送點東西,這樣子就不好開口向他借錢。離開吳頡後,我直接到超市買了點果凍和糖,然後放回宿舍,鎖在櫃子裡,要不然章燁和孟文輝非搜刮掉這點東西不可。
晚上剛一放學我急匆匆跑回宿舍取糖果,想給靜瓊來個驚喜就沒有給她打招呼,等我返回學校,發現靜瓊沒在教室,我的心情一下子從天上掉到地下,感到萬分的沮喪,伸手從口袋取出一個奶糖機械的嚼着。我抱着一絲希望在校園裡遊蕩,期望碰到心中的女孩,可是不走運,轉了一圈沒有遇到,我悻悻得回教室。呂梅和舒佳幾人還沒有離開,要仔細看一下便會發現教室裡已然成了女生的王國,我上前與呂梅說話,高興地掏出一把糖。說:“師父,張開手。”
我把糖放到她手中,當然,糖很多,呂梅把糖分給周圍的其他人,我也不吝嗇,自個留了一把,其餘的與大家共享。這是留給靜瓊的,自己不知道怎麼的,還抱着碰見她的希望。總感覺突然的一下,就可以看見熟悉的身影。我在教室看到楊馨便上去搭訕。我們在這之前並沒有太多的談話,但答應吳頡照顧一下那還是要盡朋友的職責。趁着教室一片和氣融融的氛圍,我把口袋裡的果凍拿出來,笑着沒說什麼,顯然,我這一舉動讓楊馨大吃一驚,問:“今天是啥日子?”
我笑的燦爛,都快成一朵花了,開玩笑的嚷:“問那麼多,不吃算了。”
我假裝伸手奪得架勢,楊馨隨即拆開一個扔進嘴裡,嘟噥的說:“誰說不吃,那豈不是太不給你面子了嗎,對吧?你過生日嗎?”
“算是吧!”我猶豫的回答,感到有點自卑,多麼寒酸的生日。
我沒心情在待在教室,本來是給靜瓊的糖果,現在口袋裡就剩下幾個果凍,完全與幻想的相差甚遠。我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教室,鬱郁不悅的移動,對路上的長頭髮女生都要多看幾眼,害怕走眼認不出靜瓊,這是最後一點希望,我走得特別慢,可謂是一步三回頭,多期望聽見靜瓊熟悉的聲音在後面叫,或者看到她的身影。
“林默···林默。”眼看希望變成絕望的時候,有人突然在喊,我回頭望,頹廢的心情頓時活躍起來。靜瓊正和方舒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我立即迎上去,高興的直傻笑。
“生日快樂!”靜瓊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我。
“咦?你咋知道我今生日?”
“你不是跟我提過嗎?”
“是嗎?”我努力的回想有沒有這回事,可一點印象想不起。
“你剛乾啥去了?方靜瓊跟我一下找了好長時間,要不是剛聽你班同學說你才走,估計今見不到你人。”方舒說。
“沒幹啥,出去了一趟。”我摸着鼻子回答。
“準給我找麻煩。”靜瓊無惡意的責備。
我想起口袋裡還有幾個果凍,拿出來給她們分,惋惜地說:“剛沒見你人,散光了,本來想給你來個驚喜的,太可惜,不過還好,這還剩幾個果凍。”
方舒吃着果凍,好像發現什麼驚人的秘密,詫異的說:“沒想到你倆在一起了,太出乎意料。”
我調侃地迴應,“想不到的事多着呢,慢慢想吧!”
靜瓊和我最後都沉默了,而方舒像個演說家似的講起來沒完沒了,我們只能充當聽衆。說實話,今天是我第一次收到喜歡的人送的禮物,應算是值得紀念的時刻。
從學校出來已很晚,等回到鎮公社發現有許多熟人從宿舍出來,他們碰到我應承打招呼。我並不驚訝這裡爲什麼一下子增加這麼多人,早都見怪不怪,平時這裡對學校裡的混混相當於免費客棧。房間裡有一股濃烈的酒味,地上扔滿喝光的瓶子和吃剩下的食物殘渣,弄得房間髒亂不堪。我對這種現象一向保持沉默,進去冷眼掃視一圈,沒理會走到自己櫃子旁,將靜瓊的禮物鎖在裡面。房間裡亂哄哄的,我找空坐下,不管認識與否便和周圍的扯開嗓門聊天,偶爾有遞煙的,被我婉言拒絕,因爲我不沾煙。
牀上扔滿了包裝精美的禮物,我無意瞅見一個特大的玻璃盒上赫然寫着‘贈孟文輝’這才明白原來是二文過生日,真是沒想到,我竟和這種人同一天生,簡直是羞辱,雖然內心裡爲此感到氣憤,但是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滿,並且還幫忙把禮物收拾到一起。生日聚會已經結束,剩下的這些人圍成一團,抽着煙,爭論誰喝的酒多誰喝酒容易上臉的無聊話題。孟文輝顯然喝掉許多酒,一會兒工夫跑了幾次廁所。而章燁好像沒什麼事似的,跟楊長虹坐在那隻管抽菸。(這裡我不想花費大量文字介紹人物。希望在後面的敘述中可以爲大家塑造出豐滿的人物形象,而不是在此進行大量主觀的臆想,誤導諸位對人物的理解,望讀者見諒。)
旁邊的一個男生叫嚷:“偉子,喝了幾瓶?”
“六瓶,啤酒喝下沒感覺,不勝白酒有勁。”這個叫偉子的聽孟文輝說過,好像是何婷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不太清楚。人長的特瘦,看起來像抽大煙似的,估計喝多了,說句話嗓門提得老高,嘴裡叼的煙來回晃動,我就納悶爲什麼那樣子煙竟掉不下來,這本事挺讓人羨慕的。楊長虹上來湊熱鬧,胡亂的叫着,“我還沒醉,還能在喝二兩白酒。”
偉子不甘示弱,“虹虹,要是你跟我喝,咱再弄一瓶白酒去,咋樣?”
“俅的事,買去,我要怕了跟你姓。”
孟文輝的確喝醉了,委託章燁去買酒,章燁一看有熱鬧看,覺得有意思,二話不說到外面拿白酒,這小子的速度真快,一根菸的工夫不到就回來了,章燁把白酒放在桌上,興奮的嚷:“好酒,45度”
章燁打了個酒嗝,繼續說:“大家嘗一下······不行,喝得太多,得上廁所。”
章燁出去上廁所,而偉子和虹虹根本沒聽章燁的話,偉子抓過酒瓶,一口咬掉蓋子,手搭在楊長虹的肩上,說:“來,虹虹,說好了一人半瓶。”
“這有啥問題!”
旁邊一個穿白衣服的男生勸偉子,“少喝些,一陣你還騎摩托回去哩!”
“沒事,爛半瓶酒能把咱灌醉纔怪了,喝完後閃上兩圈啥事沒有。”偉子不聽勸阻,一口氣咕嚕灌了半瓶,順便瞧了瞧瓶子酒的高度。覺得差不多了將酒瓶遞給楊長虹,抹着嘴說::“虹虹,差不多啦!”
楊長虹酒也不錯,一口氣喝光了全部,重重的把瓶子甩在桌子上,故作無事的瀟灑動作。
“好酒量。”偉子叫嚷,估計酒勁上頭,然後搖擺的走出去,騎着摩托走了。
章燁上完廁所回來,發現只剩個空酒瓶氣的罵道:“你倆二錘子,這能當水喝,把我弄得一口都沒嘗。”
章燁見沒人理會倒責備起我,“林默,你倒是咋弄得,都沒說看着點。”
“他倆要比,我有啥辦法。”我無奈的聳肩,苦笑着道。
房間很擁擠,空氣沉悶,喝醉了的橫七豎八的睡在牀上。我們出去到外面石階上透風,章燁和楊長虹蹲在石階抽着煙,我和宛廷在旁邊聊天,
“今晚上在你那湊合搞一晚上。”我說。
“能行,反正牀大着呢。”
“那你房子住的兩女子娃咋辦?”
“沒事,中間拿布隔着。”
強烈的車燈照的眼睛睜不開,摩托車快速駛過來,眼看着要撞上臺階了,猛然來一個急剎車,車尾擺出去與臺階平行,原來是偉子。他的騎車水平很不錯嘛,掌控自如。偉子將車停穩,順手點了根菸,炫耀的說:“咋樣?那點酒,閃上兩圈酒勁自然散了。”
話是這樣說的,但走路有點搖晃,過來蹲在臺階上,章燁將煙捻滅,飛身跨到摩托車,在院子轉了兩圈,又在原地來了個180度旋轉,穩穩的停住。章燁自豪的誇耀,“技術咋樣?”
“你把我車慢一點,別弄得今晚上還回不去了。”
“實在不行睡到這。”
“不行,明個還有點事,一定得回去。”偉子從章燁手中接過車,繼續說:“時間不早了,得回去了。”
“那就不送了,路上騎慢點。”
偉子擺了擺手,意思是說留步,轟隆的馬達聲讓弄得特別響,狂飆式的衝出鎮公社。我們幾個人坐在臺階上聊天,經過喧鬧之後鎮公社靜下來,一輪明亮且圓的的月亮躲在烏雲背後不能朗照,臺階旁邊長的綠油油的雜草很茂盛,幾乎掩住了臺階,一個廢舊的轆輳扔在那,不知經過多少年的風吹雨淋,上面的石子往下掉。聊到好久我才和宛廷去睡覺,由於宛廷那邊住有他姨家的女兒,所以晚上睡覺沒敢脫衣服,將就的窩在牀上,到半夜竟抽筋,痛的我直想哭,可終究沒發出聲,直到天亮的時候纔好點,簡直如做夢醒來後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
中午放學我趁機回宿舍,房間明顯收拾過一遍,昨晚扔得滿地的酒瓶子已整整齊齊的堆在牆角,地也掃的乾淨,不過長年背陽使得地總是潮溼。我猜想一定是章燁逼孟文輝打掃的,不然他不可能如此自覺。這倆傢伙又曠課了,此刻睡意正酣,我沒去叫醒他們,一個人提着水瓶到房東那邊灌水。房東還是平時的老樣子,閒得時候坐在院子大梧桐下的那個畸形的椅子上抽着煙,旁邊讓了一些亂七八糟的雜誌,如《家庭》、《茶餘飯後》。我從後門進去禮貌的向房東打招呼,說明來意。房東一向對我不錯,不像孟文輝那樣,經常受到粗聲戾氣的訓斥,甚至大打出手,而對我和章燁總是和顏悅色。灌完水後房東叫住我,慢吞吞併悠閒的吐着煙說話,“哎···默默,昨個晚上二文在那邊胡鬧啥哩?”
我不知房東問這幹嘛,她平時是不過問那邊的情況,既然她提起了,我沒必要拐彎抹角,再說自己們那麼多心眼,便老實回答。“二文過生哩。”
“啊···”房東將手中抽完的菸頭捻滅,又重新點上一根,繼續說道,“怪不得今早可可找我說作晚叫吵得沒睡好,原來是這回事,你過去把二文叫過來,一天還準是他的事,毛病!”
“姨···二文還睡着哩,醒來了我叫他過來。”我猶豫不決,知道孟文輝又要遭殃,自己可不想去淌這渾水。
“還睡,”房東從椅子上費力的站起來,氣憤的嚷:“他爸拿下錢是讓聳羞先人哩,這兩天我忙的抽不出身到那邊去,狗聳還越逞越上樣。”
房東出去給旁邊的鄰居打了招呼,氣勢洶洶往衝向宿舍,我沒辦法乖乖的跟在後面,至少到時還可以勸架。房東走起路並不容易,肥胖的身體不停地搖晃,短短的一段路就累的喘着粗氣,大概是身上嚴重損傷的皮膚的緣故才導致她這樣的。房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闖進房間,口裡說着許多髒話,像一頭發了瘋的母牛失去理智。孟文輝和章燁沒料到房東會來,被突然的這麼一嚇匆忙在牀上找衣服穿。房東一把拎起孟文輝,簡直如同揪了一把草那樣不費勁。這下滑稽啦,孟文輝只穿一條褲頭,赤條條的,還沒等他找到衣服背上就結識地捱了兩下,聲音特別清脆。
孟文輝受了苦,本能的甩胳膊去擋,擺出一副苦苦哀求的神態,這可是他的拿手好戲,“姨,你打我都能行,最起碼叫我把衣服穿上,光着身子,把人丟完俅了。”
“你還知道丟人,一天準給我找事,我還沒生氣,你倒好現在有理啦,是吧?”房東說着便給了孟文輝一記耳光,這下我和章燁不敢袖手旁觀,連忙勸阻,畢竟男生活一張臉。
孟文輝被莫名其妙的一巴掌打的惱羞成怒,叫嚷:“姨,甭打我行不,我都不是娃了。”
“哎呀!還頂嘴,你要不在這住誰愛管誰管,受不了就滾遠點,愛上哪住到哪住。”
房東又轉向章燁叨嘮,“叫你給我看住,你倒好,跟着一起逞歡咧。”
接着房東開始講一大堆俗套,人人都知道的話,我在一旁保持沉默,陪笑着直到她離開,估計是說累了回去休息,反正我不相信房東能說動孟文輝,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孟文輝迅速穿好衣服,嘴裡憤憤的咕噥,“算倒了八輩子黴。”
我給杯子倒滿水涼在旁邊,孟文輝洗漱完畢後拆看他的生日禮物,好像剛纔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我看見一個大大的玻璃框,是昨晚注意到的那個,上面署有郭強的名字,這昨晚倒沒細看。我內心一驚,思緒飄遠了。好久沒和郭強聊過,已然快到元旦了,離徵兵的日子越來越近,這已是註定的事:強子要當兵去。記得這是剛上初三時郭強親口說的,轉眼已幾個月過去,一個好哥們馬上要從我的世界消失,真懊悔平時到三班找靜瓊時沒多和他聊天。眼前的玻璃框被二文收起來,我回過神來胡亂地瞧那些禮物,吳頡的禮物也在其中,說明兩個人都來過,我有種說不出的彆扭,被一種感覺束縛,有點嫉妒。
雷秋萍的相框亂扔在一旁,原來的位置被換作一個個漂亮的裝飾品,孟文輝又指着一艘帆船模型,說:“這是吳頡送的。”
章燁洗完臉後湊熱鬧,他並不欣賞禮物,僅是玩,他把所有能發出聲音的都倒騰一遍,聽從中發出的曲調,他就是這樣,永遠玩不夠。我實在沒心情留在宿舍,加上學校裡還有一大堆作業要做,所以呆了一會就到學校去了。本來是想看靜瓊送的禮物,不料發生這些事,原定的念頭便打消了,只能趁下次機會。
吃過午飯後大多數同學喜歡拿個板凳坐在教室前面聊天,要麼趴在護欄上想心事,總之,窄窄的樓道被佔用得僅容一個人進出。看來我來的晚了,在經過三班時與周圍的同學招呼,順便扯上兩句,本以爲靜瓊會在教室,然而沒有發現,只好悻悻的回自個班的地盤。我們班的女孩素來比男生積極,早將樓道佔了,不過人太少,稀零的就那幾個,其他全在教室裡悶着,要麼睡覺,要麼做題。反正比較煩,我過去與幾個女同學談些學習方面的話題,不免說些誇獎、鼓勵之類的客套話,正談着熱鬧時,一個女生指着大道說:“林默,方靜瓊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