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羿坐於涼亭之中,自從昨夜對楚離說了那一番話後,他便一直坐在這裡,直到天亮。
他一直以爲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東西,爲了它,孃親被困宮中,逐漸凋零、枯萎。而他的父皇,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最後又做了什麼?
後宮一批一批選入的秀女,年輕貌美。或許父皇曾經的確是愛過孃親的。但是,帝王之愛,太過無情、太過短暫。他愛的,是娘不一樣的氣質,是娘美麗如畫的容顏。可當孃親爲他放棄自由,入宮爲妃。那樣的氣質便被那個皇宮一點一滴的磨損,直至最後消失。至於容貌,後宮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這樣的孃親,怎能留住父皇的心呢?
他生長在皇宮,看過了太多太多的齷齪與骯髒。他的父皇,前一刻還對這個妃子寵愛有加,卻可以在轉眼之間,愛上另一個女人。書上所說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在他看來,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他娘本該是一直快樂的鳥兒,她該飛翔在藍天之中,自由自在。卻爲了這樣一個男人,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那樣的愛,太卑微,太可笑了。若世間只有這樣的愛,他寧可不要。
“楚大哥!”夢迴雪癡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眼中是滿溢的柔情。
“夢姑娘,有事嗎?”楚天羿心中一嘆,面上卻不動聲色,平淡如常。
“我,我做了些點心,楚大哥坐了一夜,想必是餓了,吃一些吧。”夢迴雪連忙將手中的糕點遞出,放在石桌之上。兩盤點心,賣相極好,散發着香味兒。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坐了一夜?”楚天羿沒有看桌上的點心,卻是擡頭,雙眼緊盯着夢迴雪。
“我……”夢迴雪心中一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你聽到了。”楚天羿緊盯着夢迴雪慌亂的神情,意有所指的說道。
“是。”夢迴雪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向楚天羿,此刻的她再沒有了慌亂,她神色堅毅,有些決然的看着他,開口問道:“
你一早就知道楚離喜歡我?”
“是。”楚天羿點頭。
“所以,你是因爲他,纔不願意接受我?”夢迴雪眼中閃過一道光芒,緊接着問道。
“不。”楚天羿搖頭,無視夢迴雪眼中的悲痛,開口道:“若是我愛的人,無論是誰,我都不會放手。”
夢迴雪身子一震,看着楚天羿的眼中溢出點點淚光。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的。他不愛她。他看着她的眼中沒有愛意、沒有柔情。可是,她一直不死心,她一直以爲,只要她足夠努力,只要她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總有一天,他會看到她的好,他會愛上她。
可是現在,她知道,不可能了。無論她爲他做什麼,他都不會多她一眼。若只是他不愛她,或許她還有機會。但是現在,他不愛她,而楚離愛着她,以他和楚離的關係,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給她一絲一毫的機會。
她好後悔,後悔爲什麼昨夜看到他的身影,便不顧一切的追過去。結果,她聽到了一些她不該聽、不願聽的話。
楚離愛她?爲什麼?她的一顆心一直都緊跟着楚天羿,至於楚離,她知道,他是個好人,在離王府這麼多天,一直是他在照顧她。但是,她一直以爲,是楚天羿託他照顧她的。卻沒想到,楚離竟然喜歡她。
昨天聽到那一番話,她就知道,她完了。楚天羿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她了。
“爲什麼?”夢迴雪喃喃着,眼中的光彩逐漸破碎。
“是我的問題,與你無關。”楚天羿嘆了口氣,搖頭道。
他不是父皇,不會愛上那麼多女人。他只是希望,有一個人能夠一直陪着他。而夢迴雪,不會是那個人。皇宮險惡,不是她這樣一個弱女子能夠生存的地方。
她雖是公主,但是從小被保護的很好,她依舊保留着最真摯的感情,她不會明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那一樁樁,一件件令人噁心反胃的骯髒事。
這樣的女子,若是進了宮,等待她的,就是和他孃親
一樣的結局。而這,也是他不願意看到的。楚離喜歡她,只要他能夠衝破心中的阻礙,他就能給她最幸福的人生。
“我想知道。”夢迴雪堅持,她可以輸,但是,她必須知道,她到底輸在什麼地方。
“我想要的,是一個能夠站在我身邊,與我比肩,俯瞰天下的女子。而不是站在我身後,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女人。”看了夢迴雪一眼,楚天羿狠心的開口,打碎了夢迴雪所有的希望。
夢迴雪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在地。
我想要的,是一個能夠站在我身邊,與我比肩,俯瞰天下的女子。而不是站在我身後,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女人……這句話,在她的腦海中迴響。
夢迴雪深深的看着楚天羿,似要將那張臉永遠刻在心中。她的眼神淒涼而悲痛,似承載着無盡的悽楚。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爲什麼他總是對她的付出視而不見,爲什麼他總是對她漠不關心。一切,只因,她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她只是一株菟絲花,要攀附着他才能夠生存。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引起他的注意,爲了讓他看見她,爲了能夠留在他的身邊。殊不知,她越是這樣做,卻將他推得越遠。
她不知道世界上會不會有那樣一個能夠與他比肩的女子,但是,無論如何,那個人,不會是她。她沒有那樣的能力,她做不到。
“我知道了。”夢迴雪呢喃一聲,腳步有些虛浮的轉身離開。
她輸了,不是輸在過程,而是輸在起點。從一開始,她就不是他想要的女子。從一開始,他就不可能會愛上她。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她做什麼,都是徒勞。
看着夢迴雪淒涼的身影,楚天羿忽然想到了那一襲紅衣。若是他,無論何時何地,他的腰都會挺得筆直。即便明知前路忐忑,也會一路闖下去。他,就像是天際昂翔的蒼鷹,清冷、孤傲。
可,爲什麼,他偏偏是個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