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籠罩着大地,除了風聲和偶爾傳來的蟲鳴之外,一切都顯得無比的安靜。軍曹白川緊緊地抓着手中的步槍,熟睡中的面孔時不時會流露出一絲懼色,可能是陷入某種噩夢中,以至於熟睡中的白川全身緊繃,甚至連握槍的手指指節都因爲用力過度,而變得有些發白了。不止白川一個人是這樣,山洞裡橫七豎八躺坐着的幾十個日本兵中,絕大數人現在都是這樣一副狀態。
白川此時的確實在做噩夢,現在迴盪在他腦海裡的還是兩天前淺見小隊撤回樹林時那血淋淋的一幕。面色木納渾身染血的士兵,傷員們歇斯底里疼痛的哀嚎,現在彷彿又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這一切都與他當初參軍時想象的不一樣,白川現在才明白自己當初想在軍隊中出人頭地的想法是多麼的可笑。
“都是該死的支那人!”從噩夢中驚醒來的白川在心中惡狠狠的咒罵道。他跟大部分剛剛參軍的帝國士兵不一樣,作爲武士道精神的崇仰者,白川心中對自己的國家非常的崇敬。所以,在剛開始參加軍隊並接受訓練時,他並沒有感覺到有絲毫的不妥,但是現在當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白川卻後悔了!
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現在的白川除了祈求上天保佑他能夠活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外,已經任何其他辦法可想。已經醒來的白川小心的左右張望了幾下,在昏暗的山洞裡視線並不是很清晰,即使早已經適應這種昏暗的白川也只能看得見靠近自己的幾個帝國士兵。
白川隸屬黑山小隊,整個小隊奉命追擊支那潰兵的時候還有64名士兵,可等着小隊歷盡艱辛穿越野人山追來列多的時候,小隊裡就只剩下不到40人。24張令白川熟悉的面孔已經永遠的留在了莽莽的大山和叢林裡,這當中還包括小隊長黑川在內,白川還記得小隊長黑川是誤食了有毒的蘑菇才死在叢林裡的。
“該死的支那人”緩緩起身坐起的白川又在心中罵了一句,如果不是那些支那潰兵拼死守住了河岸,也許自己早就帶着小隊裡剩下的士兵殺進了列多,哪裡還需要像現在這樣只能縮躲在山洞裡苟延殘喘。伸頭向洞口的位置看了一眼,視線裡還是一團漆黑,沒來由鬆了一口氣的白川拎着自己的步槍摸着黑向洞口走去,山洞裡的空氣太過渾濁,他想去洞口呼吸點新鮮的空氣。
離着洞口還有幾米遠的時候,一直走的跌跌撞撞的白川卻突然側身貼着石壁蹲了下來,並把手中拎着的步槍端平了小心的對着洞口的外面。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快到洞口的白川暗叫不妙,雖然耳朵裡聽到的還是一片寂靜,可白川的心頭卻狂跳不止,越是靠近洞口,他的心就越發跳的厲害起來。
努力的向洞外看去,入目還是漆黑一片,白川什麼都看不清,可心頭的狂跳卻令白川不敢再踏出一步,彷彿洞口外的漆黑便是巨獸大張着的嘴巴,只要自己走出山洞,就一定會被隱藏在暗夜中的巨獸撕扯的連渣都不剩。白川一直不相信老兵們私下議論的預感,可他現在卻信了,白川認爲像自己現在這樣,便是預感到了山洞外隱藏的危機。
不敢多想的白川端平了手中的步槍,慢慢的一點點的向山洞伸出退去,直到他的腳踩中了一個靠坐在石壁邊睡覺的士兵。“噓,不要出聲,山洞外面可能來了支那軍,咱們有可能被他們堵在山洞裡了。”白川伸手捂住了這個被自己驚醒的士兵的嘴,然後貼着對方的耳朵小聲的提醒着,對方隨即僵直的身體讓白川稍稍放鬆下來,僵直了身體就表明這名士兵已經聽清楚了自己剛纔所說的話。
白川背對着洞口,用敞開的軍裝作掩護,在人工營造的背光環境裡劃亮了一根火柴。並不是很大很深的山洞裡歪斜着從河岸樹林裡撤下來的50多個帝國士兵,白川不知道他們中還有多少人能夠繼續戰鬥,也不知道他們中有多少人願意聽從自己這個軍曹的指揮,但現在的形勢依然對自己這些人很是不妙,如果不能擰成一股繩,大家就有可能被外面可能存在的支那軍堵死在這山洞裡。
那個被白川踩了一腳的士兵開始按照白川的示意,一個個的叫醒還在睡夢中的同伴們,每叫醒一個,那名士兵都會把白川對自己說過的話再小聲的重複一遍。等山洞裡所有的士兵都被叫醒,白川再次劃亮了一根火柴,好讓醒來的士兵們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情況有些不好,山洞外面可能已經埋伏了支那軍,不過現在還都只是我的推測,我現在需要兩個尖兵出去查看哨位。”
被白川環視着的士兵們紛紛地低下頭,沒有人願意去看白川,更沒有人會跟白川對視。做噩夢的不止白川自己,藏身山洞中的這幾十個日本兵中,至少有一多半都做過幾乎和白川同樣內容的噩夢,他們現在也是隻想着能活着回到家鄉。明明知道山洞外面可能埋伏了支那軍,還要派人出去查看哨位,這不是白白送死是什麼,所以這些早已經沒了膽氣的士兵只能選擇沉默。
白川的臉上出現了怒色,他沒想到50多人當中居然沒有人願意充當尖兵,這要是放在先前,這些貪生怕死的傢伙可能早就被施以軍規責罰了。再次劃亮一根火柴,白川強忍了怒氣緩緩說道,“我們是大日本帝國和天皇陛下的勇士,爲了天皇陛下,我們能獻出自己的生命,你們還記得自己參軍時發下的誓願嗎?”
白川的問詢讓士兵中有人下意識坐直了身體,低垂的腦袋也隨即擡起,“兩個尖兵,我只需要一個,另一個由我親自擔任。如果山洞外面正的埋伏了支那軍,咱們就只有拼死一搏,我們都是天皇陛下的勇士,是不能投降給支那人的。如果山洞外一切正常,咱們今天就離開這該死的地方,我向你們保證,我會帶着你們所有人活着回到聯隊,我保證。”
連白川自己都不相信的保證給了山洞裡其他士兵莫大的鼓舞,根本不用白川指定,就已經有兩個老兵站了出來自願擔當外出的尖兵。要論及活命的本事,就莫過於是軍隊中的老兵,相較那些遇事驚慌的新兵們,老兵們早就已經適應了戰場的殘酷和嚴苛。在漠視對手生命的同時,老兵們也往往會漠視自己的生命。被白川不知所謂的一頓鼓舞,老兵們恢復了些許往日的瘋狂,他們的身體裡此時只剩下了戰鬥的血液和瘋狂。
小心的把自己隱藏在洞口一塊凸起的石壁後面,白川指着洞口外的漆黑小聲說道,“你們兩個出去之後,先不要快速移動,要先找地方隱蔽自己。和洞口保持10米的距離,等適應了外面的環境之後,小心觀察周圍的環境,我會帶着其他人爲你們提供掩護的。如果發覺勢頭不對,你們兩個不用理會我們,能活命的話就馬上離開,我們會拖住敵人爲你們贏得時間。”
自願充當尖兵的兩個老兵本以爲自己這會真的要做了犧牲品,可沒想到白川卻叮囑他們見勢不妙便可以自己逃命,這可是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深受感動的兩個老兵衝着白川重重點頭之後,便貓腰小心的向洞口摸去,不管怎麼說,要先走出山洞纔是,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兩個被白川鼓動的熱血沸騰的老兵一左一右貼着山洞的石壁一點點的向外挪動着,離着洞口不足2米,兩個老兵隨即半蹲了下來,努力集中了目力向外看去。和白川先前看到的一樣,這兩個日軍老兵看到的也還是一團漆黑,伸手拍了同伴一把,半蹲在洞口左側的小泉先邁出一步出了山洞。山洞外吹過一陣微風,讓一直待在山洞裡的小泉頗感舒暢,彷彿鬱結在心中的所有擔心都已經被這陣微風吹散逝去。
見小泉已經出了山洞,洞口右側半蹲着的日軍老兵也少有遲疑的跟着出了洞口,果不其然,同樣被微風掠過的老兵也猶如小泉那樣楞了一下,一直僵直着的臉上也隨即露出一絲笑意。兩人端着步槍貓腰緩緩向前走了幾步,隨即趴伏下來向山洞外四處張望着,可除了吹過這裡的微風之外,他們看到的就只是漆黑感受到的也只是一片寂靜和偶爾響起的蟲鳴。
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兩個日軍老兵繼續趴伏在洞口外,直到十分鐘後他們已經確定山洞外沒有危險的時候,兩人這才如釋重負的起身站起。“白川曹長,出來吧,外面一切正常,沒有發現支那軍。”小泉回身站在洞口前對着黑漆漆的山洞裡喊道,在這片寂靜的山谷裡,小泉的聲音顯得格外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