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文謙神色一凜,蹙着眉道:“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來我這裡找麻煩?”
“回莊主,是流雲山莊的莊主林震。”林卯額間已急出了汗,急忙又道:“他帶了很多人來,他們……”他欲言又止。
“他們到底來幹什麼,你一次說清楚?”
“他們是爲了秦鳴而來,讓我們交出他,所以……”
“哼!”慕容文謙冷哼了一聲,道:“行了,我知道了,我這便去大廳會會他。”
慕容文謙轉過身,看着我輕聲道:“芷嫣,你就待在房裡,無論你聽見什麼,千萬不要出來。”
我應了他一聲,點了點頭,隱隱感到他的聲音不像之前那樣的溫和,似乎在對我發號施令,而又讓我難以抗拒他的命令。
我心裡暗暗感覺到一絲不安,他可能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想到這裡,又是一陣心慌意亂。
雖然看不見,但也知道這個時候已是夜幕降臨的時候了。
我在房間裡獨坐了許久,也不見慕容文謙回來,實在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緒,欲要打開房門時,只聽見房門被人推開了,一陣熟悉的蘭麝味道瀰漫在我周圍。
突然間,我伸手抱住了他:“慕容大哥,你回來了,我好怕,我很擔心你!”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用手撫摸着我的後腦,笑哼了一聲:“傻瓜,慕容大哥不會有事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嗯?”
“事情都解決了嗎?”
他嘆了口氣,好像如釋重負,淡淡道:“放心,都解決了。”
聽他這樣一說,我的心終於鬆了口氣。
“秦鳴的傷已痊癒,明日我就帶你去神農谷求醫。”
“一路遙遠,今晚你好好休息。”
我微微點了點頭,他鬆開了我,驀地覺得剛纔自己失態的舉動令我臉上一陣難堪的神色,他輕笑了一聲:“沒什麼,不要多想了。”
這一夜,讓我輾轉難眠,想到自己可以去醫治眼睛,心裡又驚又喜,躺在牀榻上胡思亂想了一陣,還是難以入睡。
“着火了,着火了!”
“大家快起牀,救火!快救火!!!”
我立刻起身披上了狐裘,剛打開門,頃刻間,“轟”的一巨響,感到滾燙的溫度朝我襲了過來,想必周圍同時冒起了數尺高的火焰。
我摸着牆壁往外走,“吱”的一聲,感覺手裡一陣火辣辣的痛,我的手被燙傷了,這火燒得真大,連牆壁都已燃燒起來,這大雪都蓋不住赤紅的火焰。
驟然間,一隻大手將我拉了過去:“姑娘,跟在下走,來?”
我驀地意識到,他是秦鳴,可是,慕容文謙呢,他在哪?
我一下掙脫開他的手,急忙道:“我不跟你走,慕容大哥呢,他在哪?”
“芷嫣,這裡危險,你先跟他離開,快離開鴻燕山莊?”慕容文謙大吼一聲。
在周圍一片混亂的吵雜聲中,我聽到了他的聲音,心裡稍微鬆了口氣,我欲開口時,只感覺一陣暈眩,秦鳴抱着又我飛了起來。
雖然置身在空中,但也能感覺到炙熱的火焰熱烈地燃燒着,鴻燕山莊可能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我的心揪緊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半餉後,我終於雙腳着地了,他輕聲道:“姑娘,你沒事吧?”
我一臉擔心的神色,焦急的說道:“我不要緊,你快去救他們,快去?”
秦鳴悠然道:“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我們在這裡等他們,他一定會逃出來的。”
我滿臉愁緒,心急如焚,焦急地在原地走來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你急也沒用,想必他回去救文思了,那丫頭一定是睡着了。”
我心一驚,道:“你看得見,你告訴我,這火是不是很大?”
他嘆了口氣,道:“是啊,很大,流雲山莊的人潑了火油,還用了轟天雷,現在,山莊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把天都快燒紅了一樣。”
“什麼?”我睜大了眼睛,驚呼道:“這到底是爲什麼,那些人爲何這樣狠?”
“姑娘,有所不知,江湖險惡啊。”
“那些人是衝着我來的。”
“衝着你來的,爲什麼?”
“前些日子,我去流雲山莊偷了點東西,沒想到,他們居然找到這裡來了,慕容兄真是夠義氣,不肯把我交給他們。”
“是我連累了你們,對不起。”
早就聽我哥說過江湖險惡,可是,這也太險,太惡了吧?
不交人,就放火燒別人的房子嗎?這裡還有王法嗎?
他到底偷了什麼東西,讓那些人這樣憤恨?
“秦大哥,你到底偷了他們什麼東西?”
他悶哼了一聲,說道:“這個嘛,姑娘就別問了,總之……”
“總之,你今日死到臨頭了,殺了他們!!!”
只聽見一句惡狠狠的話,想必是仇家追來了,我立刻瑟縮到他身後去,又傳來一陣刀劍出鞘的刺耳聲,我渾身哆嗦了起來,難道今日我真的會死在這裡嗎?
秦鳴憤憤道:“林震,你也太狠了吧,居然敢放火燒鴻燕山莊?”
林震怒哼了一聲,道:“只怪慕容文謙,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次就給他一個教訓,你若識相,快把東西交出來,否則,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你拿了別人什麼東西,快還給人家啊?”我急忙道。
“哎呀!”秦鳴輕笑了一聲,道:“我也想交給他們啊,可是,剛纔我見火勢太大,走得有點急,想必那東西已經被燒成灰了!”
“你他媽的,少給老子來這套,今夜老子就送你歸西!”
話音剛落,秦鳴就牽着我的手和他們打鬥了起來,耳邊又傳來刺耳的刀劍聲,只感覺自己被他拽得東倒西歪的,可是,他的手卻沒有鬆開過我,不斷地聽見“慘叫”聲傳來,鼻子裡又聞到刺鼻的血腥味兒,想必他已經殺了很多人了,我不敢去想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景?
“把那個女人給我抓過來!!!”那男人高呼一聲。
我的心跳彷彿也快要停止了,突然有人拉着我另一隻手,用力將我拽了過去,冰冷的刀鋒駕在了我的脖子上:“你再敢出一招,我就要了她的命?!!”
頃刻間,所有的聲音都沒有了,我知道他停止了攻擊,而我身後的這人用力地拽着我的身子,只感覺冷冰冰的刀鋒貼近了我的脖子。
秦鳴見這廝情景,咬着牙怒斥道:“林震,妄自你堂堂男子漢一個,居然挾持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你不怕傳了出去,有損你流雲山莊的威名嗎?”
“哈哈哈!”林震突然狂笑一聲:“你個狗賊!和慕容文謙在一起混久了,也懂得憐香惜玉了嗎?”
“不過,這姑娘好像是個瞎子啊,你真是飢不擇食啊?”
被他這樣一譏諷,我突然感到不快,冷冷道:“這位公子,我想你誤會了,其實,我只是山莊裡的一個丫鬟而已,就算你殺了我也威脅不到他。”
“姑娘真會說笑,丫鬟還穿狐裘嗎,你分明是在騙人!!”
他的刀鋒輕輕在我脖子上割出了一道血口子,“嘶”我痛呼了一聲,刺骨的疼痛讓我有些畏懼了,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你不要傷害她!你可知道她是什麼人?”
“如果你再不把東西交出來,我立刻要了她的命!!”
“你不要亂來,她可是慕容文謙的女人,你殺了她,你也不得好死!”
只感覺他微怔了一下,我脖子上的刀鋒也微微鬆了一下,他譏笑道:“夠了,慕容文謙的女人多不勝數,她也不在乎這一個,何況還是個瞎子?”
秦鳴冷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在乎的只有這一個。”
“廢話少說,老子再問你一次,交還是不交?”
“你想要她的命,先要問過你身後的人?”
瞬息之間,聽見一陣打鬥聲,突然感覺一隻強有力的手將我抱拉了過去,這熟悉的氣息真是慕容文謙,我喜極而泣,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慕容大哥,真的是你嗎?”
他拿出一張手帕蓋在了我脖子的傷口上:“別怕,有我在,誰也別想傷害你!”
“我好怕……我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好一對狗男女,死到臨頭,還在這裡郎情妾意。”
話音一落,慕容文謙便放開了我,感覺一雙纖細的小手牽住了我,雖然她沒有說話,我知道一定是文思,我心裡又感覺一陣侷促。鴻燕山莊出了這麼大的事,想必她現在更加的討厭我了,我咬着自己的下脣,不敢再作聲了。
“林震,你實在是欺人太甚,今日我和你一定要有一個了斷。”慕容文謙憤憤道。
“慕容兄,我倆素來無仇無怨,江水不犯河水,你何必爲了一個狗賊,傷了我們之間的和氣。”
“林震,像你這樣的卑鄙小人根本不配與我交手,若不是今日你縱火行兇,燒了我的山莊,這輩子你都不可能與我有過招的機會,今日與你單打獨鬥,簡直是便宜你了!”
“哈哈哈。”林震大笑道:“慕容文謙,你總是自命不凡,目中無人,其實,你也只是一個僞君子而已。”
“哦?不對,應該是淫賊!”
“哈哈哈!哈哈哈!”
“廢話少說,看招吧?”
話落,他好像瞬間飛到了林震的身邊,打鬥聲四起,數招過後,還是難分勝負,
旁邊的人誰也不敢靠近他們一步。
慕容文謙身形飄忽,我已完全感覺不到他身在何方,只聽見文思驚呼一聲。
“哥,小心!!”
“斗轉星移!!”秦鳴也驚呼了一聲。
突然聽到林震一聲“痛呼”,想必慕容文謙傷到他要害之處了。
我的心暗暗鬆了口氣,突然旁邊的人高呼道:“莊主,接劍!”
原本放下的心又揪了起來,那人手裡有劍,而慕容大哥現在赤手空拳,實在是太吃虧了,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正在我猶豫之際,聽見文思喊道:“哥,接劍!”
慕容文謙好像凌空把劍接了過去,倏地刺出,林震劍擋格,錚的一聲響,雙劍相擊,嗡嗡作聲,震聲未絕,兩人劍法迅捷,全力相搏。
轉眼間,聽到他痛呼一聲,聞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林震好像倒在了地上。
“慕容文謙,雖然今日我死在你手裡,不過,我還是不後悔與你一較高下,終於見識你們慕容家的絕學“斗轉星移”,果然名不虛傳,我……”
“莊主……莊主……”
“啊?他死了!”聽見旁人驚呼道。
那些人突然跪地求饒:“大俠饒命啊,不管我們的事,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慕容文謙喝止道:“帶着他的屍體滾吧,饒你們一條狗命!”
“多謝大俠饒命,多謝大俠饒命!”
那些人驚慌地擡走了屍體,雪越來越大,雪風也颳得越來越烈,但空氣中還是存留一股血腥味,我忍不住捂着嘴嘔了一聲。
“芷嫣,你怎麼了?”
“我不礙事,只是聞不慣這樣的味道,我……”
“不要說了,我們立刻離開這裡,走!”
說着,他便牽着我的手,我躊躇了一下,說道:“慕容大哥,如今山莊被人燒了,難道我們就這樣走了嗎,現在我們還能去哪?
他輕笑了一聲,道:“芷嫣,你放心,我們先離開這裡,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心一驚,這個山莊建了一百多年,難道今日就毀於一旦了?
“慕容大哥,可是……”
“夠了!!”文思突然怒吼一聲:“我哥叫你走,你還這樣多嘴,沒見過你這樣多事的人!!”
聽見文思的一聲呵斥,我心裡難過極了,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說不出口了。
秦鳴見這尷尬的氣氛,有意地大笑了一聲:“文思妹妹,女孩子要溫柔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兇了,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哦?”
慕容文謙淡淡道:“行了,都不要說了,我們先去破廟住一夜。”
雪夜中行路,異常困難,只聽到雪風無情地呼嘯,吹得樹上的枯枝搖搖欲墜,還有就是腳下發出“咯吱”的聲音,我的身子感覺涼了半截,下身已經冷的沒有了知覺,只覺得一陣刺骨的溼冷不斷侵襲着我。
我們走到破廟時,好像已經五更天了,慕容文謙吩咐孫卯他們找了一些乾的樹枝來,生了一堆火,所有的人都圍在火堆前,烘烤着自己的衣衫。
“孫卯,你們先送文思回揚州的別苑,我辦完事會去找你們?”
“公子,那……”
“哥,爲什麼我一個人回揚州,那你要去哪?”
“文思,你聽話,我要帶芷嫣去神農谷醫治眼睛,你先回揚州?”
文思靠近了我,厲聲道:“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了我們,現在連山莊都被燒了,我們都無容身之處,你爲何還要跟着我哥?”
我低下了頭,無言以對。
“文思,你不要亂說話,今日的事怎麼能怪芷嫣,也許一切都是天意。”
我一臉的愧疚,從慕容文謙的話裡聽的出來他也很無奈,其實,他不願意失去鴻燕山莊,如今,他們什麼都沒有了,難道真是我害了他們嗎?
“文思妹妹,這事怪我,是我給你們惹的麻煩,不管她的事。”
文思冷笑了一聲,道:“哼,她給你們吃了什麼藥?”
“把你們迷得暈頭轉向,你們個個都護着她,個個都替她說話?!”
她嘆了口氣,又道:“哥,你堅持帶她去神農谷,難道你真的連命都不要了,這女人真的是個不祥的人,她連皇帝都可以剋死,你有幾條命留給她克?”
“夠了!”只聽見“啪……”的一聲,他好像給了文思一記耳光。
文思大哭着,哽咽道:“哥!你從來就沒打過我,現在,你居然爲了她打我?”
“文思!你太放肆了!!!”
“慕容兄,你冷靜下,你從來不打女人的,文思妹妹,你說話也……”
“住嘴!”文思嘶吼道:“輪不到你這個盜賊來教訓我!”
“蕭芷嫣!我告訴你,你欠我哥的這一生你都還不起!就算你嫁給我哥,我也不會叫你嫂子,你不配!”
她一說完便衝出了破廟,慕容文謙派立即讓孫卯去追她,只是說將她送回揚州。
我木然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個丟了魂的人偶,一動也不動,好像自己犯了一個永不被人原諒的彌天大錯一樣,眼裡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紛紛落下。
慕容文謙輕輕將我攬進了懷裡,此時,感覺他溫暖的懷抱也無法驅走我的寒冷。
“哎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聽見秦鳴玩味的聲音,慕容文謙突然鬆開了我,我用手袖拭去了眼裡的淚水,雖然看不見慕容文謙的神色,但能感覺到他很不自在的表情。
四周一片安靜,我們走圍在火堆旁邊坐了下來,似乎每個人都各有所思,這樣的氣氛讓我想逃,如果當時,我不離開他,也許今日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我也不知道留在他身邊,現在過着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
“慕容大哥,我不想跟你去神農谷,我想回西樑。”
“不行,我一定會把你帶去神農谷,一定要醫治好你的眼睛。”
“什麼?!!”
“慕容兄,你要帶她去神農谷,怕是你們去了也是白去。”
秦鳴頓了頓,又道:“此去神農谷一路艱險無比,你們首先要經過毒霧林,還要經過一片寬廣的沼澤,況且,現在山中一定是大雪封山,你帶着她,怕是還沒有到,就已經,總之,哎……”他欲語還休。
我驀地明白過來,難怪文思會阻止他帶我去醫治,原來一路上有那麼多的危險,我這一生都沒有去過那樣兇險的地方,如果路上有什麼散失,他舍了自己的命也會救我的,但是,他真的遇到不測,我會悔恨一生的。
“就知道此行非常艱險,所以我才把你叫上,否則我們過不了那片沼澤。”
“慕容文謙,你的如意算盤打的真好,連我都被你算進去了。”
“可是,我認爲我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慕容文謙深深吸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當今世上只有他才能治好芷嫣的眼睛,只要有一線生機,我都會去試。”
秦鳴嘆了口氣:“不過,我怕他根本不會見你,更別說給她治眼睛了。”
我心已沉,低聲道:“慕容大哥,你與那個谷主到底有什麼過節?”
秦鳴輕笑了一聲,道:“公主,有所不知,是當年他欠下的風流賬。”
一時間,我愣住了,他真的是那樣的男人,一定是他辜負了那位姑娘的情意,所以現在,別人不願意見他,這樣看來,那谷主應該是個女子。
我吸了一口氣,道:“莫非那個谷主是個女人?”
“不是,他是個男子,我曾經和他師妹有過一段情。”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輕聲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後來怎樣了?”
秦鳴大笑一聲,道:“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後來那女子嫁人了。”
這樣說來,那女子嫁的人會不會就是這位谷主呢?莫非當時,他們兩個男人爲了爭這個女人而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
看着我一臉愁緒地沉思着,慕容文謙拍了拍我的肩,說道:“芷嫣,你不要多想了,總之,這件事我會解決的,別擔心,嗯?”
“慕容兄說的很對,公主,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秦鳴接口道。
“秦大哥,你不要叫我公主,太見外了,以後你也叫我芷嫣吧?”
他的臉又湊到我耳邊,道:“此話當真,嗯?”
“當然是真的。”
“你別逗她了,明日我們就出發去神農谷,這個包袱你收好,裡面的東西都是我們一路上必備的,丟不的。”
“慕容兄,你放心,這個包袱丟不了,除非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