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滿真軍隊,而且是精銳中的精銳,就這樣在一場夢魘般的戰鬥過後湮滅於歷史長河之中,無聲無息。
唐闊騎在馬上,漸漸凜冽的風將他的眼睛吹得眯了起來。弟弟唐允和禁衛軍統帥郭長征策馬立在他身後,頂着風,看着遠方正在騰騰昇起的烽火狼煙。
“這一次,吳瀟這小子要吃大虧了。”郭長征道。
唐允的臉上露出了有些複雜的表情:“哥,就算我們和唐玄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這些赤霞軍的將士是無辜的,如果我們現在可以派蔽日營去支援……”
“住口!”唐闊罕見的用這種粗暴的方式打斷了他心愛的弟弟:“如果這些終於唐玄的軍隊還存在於這個世上的話,那麼我們永遠不可能擊敗唐玄。更何況……舊的世界已經腐朽,赤霞軍跟着唐玄走下去,得到的必然是覆滅,倒不如爲我做一次鋪墊,讓我可以徹底的擊潰滿真人。傳令下去,大軍原地待命,蔽日營返回渤海縣補充補給,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向吳瀟軍隊方向靠近。”
二十萬大軍就這樣靜靜的呆在戰場上,鼻子裡充斥着血腥氣息,陽光照在二十萬張粘着鮮紅印記的臉龐,一種濃烈的殺氣在緩緩升騰。
遠處的滿真左路軍代善一線,打的吳瀟毫無還手之力,然而代善並不戀戰,心中始終牢記着此次出擊的真正目標——關嶺鐵騎。
由於右路軍林格曾一線敗得實在太過突然,而左路軍代善一線勝得有實在太過輕鬆,中路軍的多鐸甚至兵未來的及聽取戰報,一直馬不停蹄的奔向關嶺鐵騎。
早已得知滿真軍隊進犯消息的關嶺鐵騎繼續發揚了騎兵勇往向前的本色,並沒有在關隘中以及簡陋的城防裡進行消極防守,而是僅僅留下了兩營人馬,不到四千兵力守城,剩餘的五萬人則統一整裝列陣,就在關嶺的咽喉位置迎風矗立,等待着前來進犯的滿真人。
當大地傳來了令人耳熟的震顫聲,關嶺鐵騎的將士們知道,那是他們的天敵,滿真軍隊正在逼近。很快,地平線的盡頭上出現了一簇密密麻麻的頭盔,如同細小的如同針尖大小的微塵一樣,微塵迅速變大,漸漸地變成米粒大小,所有的將士也都看清楚了,那是滿真人騎着戰馬,嚎叫着想自己殺過來了。
“弟兄們!”伏波將軍馬天武拔出自己的重型佩劍,揚手指天:“我龍古國自古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陛下此時正在我們身後區區百里之外看着我們,我們就是京城的最後防線,自我以下,戰死之前後退者,斬!”
關嶺鐵騎不愧號稱龍古國第一騎兵部隊,一時間,豪氣干雲的呼和之聲此起彼伏,最前排的戰馬輕輕地揚起馬蹄。
隨着馬天武一聲怒喝,一馬當先的衝向滿真騎兵,身後的五萬關嶺鐵騎緊緊地跟在馬天武身後,嘶吼着殺向異國侵略者。
兩支軍隊重重的撞在一起,如同兩把重錘發出咚一聲的悶響。
又是一場絞肉機般的絞殺戰,關嶺鐵騎沒有辜負他們身上的榮譽,以五萬孤軍對抗十萬滿真虎狼之師,在一柱香的時間裡,竟然沒有絲毫的落下風。
馬天武在兩軍皆陣的最初便身受一刀,獻血從傷口迅速的流淌出來,卻並沒有影響他一身的虎氣,連着將兩個滿真部將砍成四段之後,又用左臂藉着二馬錯繮的功夫,硬生生的將一個滿真將領扯下馬來,活活的夾死在腋下。
然而當一炷香的時間過後,不只是馬天武,整隻關嶺鐵騎也漸漸的有了疲態。事實上,兩隻戰鬥力相當的軍隊在平原地形上以一比二的比例發生遭遇,關嶺鐵騎從一開始就沒有半點的勝算。
這支承載了太多傳奇的部隊,要結束了麼?
所有人都有這樣的一個念頭。
就在這時,遠處滿真軍隊的後方傳來一陣喊殺聲,坐在戰馬上的眼神好些的騎兵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面對着多數以騎戰馬參戰的滿真軍隊,後方橫空殺出了一支由弓箭手,騎兵,步兵,甚至於駕着戰車橫衝直撞的雜亂無章的軍隊。
這支軍隊完全沒有任何章法,任何戰術可言,完全是在使用蠻力進行突擊,距離不夠,弓箭手便利用自己小巧的身材俯身躲過揮舞而來的馬刀,用鋒利的箭簇去刺滿真軍隊的戰馬,騎兵僅僅保持着最小規模的隊形,各自爲戰的拼命衝散滿真軍隊的陣型。步兵們完全無視那些滿真人的馬刀,即便是在身首異處的前一刻,也要用慣性在滿真人身上留下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至於那些戰車,這種兩千年前就已經淘汰掉的作戰武器,完全是由一些軍用馬車臨時充數,在軍陣中不計代價的奔馳,卻也將不少滿真人捲入車輪,化作了一灘灘的爛肉。然而所謂的戰車畢竟不適合這個年代的戰鬥,很快就癱瘓在沙場上,戰車停下的同時,那些鋪着幔帳的戰車裡突然刺出許多尖銳的兵刃,彷彿一隻大型的刺蝟,緊接着就有數量不等的戰士從戰車裡瘋狂的躍下,用雙腿追殺那些騎在戰馬上的滿真人。
完全是不講任何道理,沒有任何章法的作戰形勢,似乎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戰死。
滿真人被打懵了,就在他們措手不及的時候,那一隊瘋子一樣的軍隊裡站出一個將領,說了一番和馬天武別無二致的話:“陛下堅持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祖訓,始終在京城看着我們,我們就是最後的防線,我們就是最後的國之利刃!殺!”
這邊壓力稍稍得以緩解的關嶺鐵騎抓緊這難得的機會稍稍喘息後,立即認出了這支友軍的身份。
“是赤霞軍!”馬天武聲音顫抖着:“少將軍帶着赤霞軍的兄弟們來支援我們了!兄弟們,剁了這幫滿真韃子!我們不能輸給赤霞軍的兄弟們!”
關嶺鐵騎本是吳家的根本,吳瀟之父組建並經營了這支軍隊,這支軍隊上吳家的烙印已經強到了無可附加,雖然吳瀟本人被調往赤霞軍擔任統帥,但關嶺鐵騎們還是習慣用更加親切的少將軍,來稱呼吳瀟。
就在馬天武的一聲呼和之下,應者雲集,五萬把戰刀再一次注入了令人難以想象的戰意,猛然看向前方的滿真人。
而吳瀟本人,也挎着戰馬,揮舞着他包養良好,工藝精良的精鋼長劍,一次又一次的收割着滿真侵略者的生命。
這一戰對他來說,不僅僅是要打擊滿真人,更是要保住他吳家數十年來辛苦經營的這支龍古國第一騎兵部隊!開什麼玩笑!讓這樣一支部隊在平原上白白的被滿真人殲滅,這對吳瀟來說,就是造孽!
但是,在滿真十萬中路軍以及五萬左路軍的面前,五萬的關嶺鐵騎和吳瀟拼了老本帶來的四萬多赤霞軍及時一時佔到了氣勢上的上風,卻始終無力扳回戰局。
漸漸地,龍古國軍隊軍服上的青藍色,成片成片的消失,而滿真人身上的赤紅顏色,成爲了這片戰場上的主色調。
此時的赤霞軍已經和關嶺鐵騎們回合到了一起,赤霞軍騎兵少,便構築了一條線列陣型,留出兩個口,供關嶺鐵騎來回衝鋒,這樣的陣型沒有經過任何演練,卻顯然是當下最有效的辦法,顯然,兩支軍隊在同生共死的過程中迅速建立了某種默契。
但是,即便是這樣,也只是減緩了失敗的速度而已,滿真軍隊倒下一波又上來一波,十五萬人的數量,足以讓龍古軍隊的軍人們產生一種無窮無盡的錯覺。
“少將軍,關嶺鐵騎護着你衝出去,回到赤霞關整頓旗鼓給我們報仇!”馬天武竭盡全力,想保證吳瀟聽得到他所說的話。
吳瀟則彷彿什麼也沒聽到一樣,繼續玩兒命的揮舞着自己的佩劍,關嶺鐵騎沒了,他吳瀟就一無所有了,這些赤霞軍畢竟不是自己的嫡系,而且論戰鬥力,也着實比關嶺鐵騎差了一些,僅僅比龍古國內的那些普通官軍強出一些而已。
“少將軍!快走吧,爲我們關嶺鐵騎留下一絲火種!”馬天武幾乎要哭出來。
吳瀟瘋狂的迴應着:“不!”
他退無可退,他不能沒有關嶺鐵騎,那是父輩留下來的力量和榮譽,失去了這支隊伍,他什麼也不是。
“有援軍!”一個赤霞軍的士兵看着天空,高升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