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的意思是......流雲老師是不是去了那位醫生那裡，那位最近很有名的醫生。”
女生害羞地說着，聲音越來越輕。
身邊的人開始議論起來，“這麼說流雲老師說的難道是那位身心科醫生？”
“是啊，身心科也是醫院的一個科室啊，也有門診的吧。”
好好一場籤售會，瞬間好似換了一個主角。
楊星用手肘輕輕碰了一下沐春，側頭在沐春耳邊說道：“沐醫生可真紅啊。”
“我最怕聽到紅這個字了。”沐春說的是大實話，楊星聽來卻是故意賣乖。
眼看流雲這是真的要當着兩百多個人的面介紹沐春就是扉頁上感謝的那個“有趣的靈魂”，沐春連忙從座位上悄悄站起，彎着腰想從右側過道悄悄溜出去。
機敏的主持人魯新立刻從剛進來的兩個讀者中辨別出了流雲所說的“醫生。”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身心科醫生國內最有名的應該是京一大學的楚曉峰教授，但是在醫院看門診的應該是他的得意門生沐春醫生吧。”
魯新果然是見多識廣，只要知識點點亮，她立刻能觸類旁通一番。
“是的，沒想到沐春醫生現在這麼有名了嗎？”流雲看到沐春正想溜走，尷尬地笑了起來。
“沐春醫生，你這是要去哪裡？”
魯新甜甜的聲音通過話筒和擴音器，傳到沐春耳中，他倒吸一口涼氣，站直之後，轉過身，笑着道：“我，我剛纔......”
“沐春醫生的治療方法比較特別，他可能正在進行某種治療。”流雲連忙替沐春解釋。
“啊，是是，說的也是。”沐春一邊說一邊回到自己座位。
楊星的臉上可一下子就掛不住了，這話的意思難道是沐春正在治療我？
這個會場裡，除了楊星之外，沐春還能治療誰？
這也太莫名躺槍了吧，明明是好意陪沐春出來參加個活動而已。
“這位沐醫生最近可真的是小有名氣，應該說他的名氣比身心科還要響吧，所以剛纔你說起醫院的時候，大家猜了半天也沒有猜到身心科，因爲這個科室究竟是治療什麼的很多人都不知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流雲說道，神情中帶着幾分慚愧。
“我只記得沐春醫生好像說過，身心科的病人就像一座座人羣中的孤島。”
流雲說完，對沐春露出感激的笑容。
掌聲四起。
沐春卻覺得後背涼涼的，好像有一雙冰涼的眼睛穿過一排排讀者，正在陰影中注意着他。
這種感覺最近時常都有出現，此刻，如此人多且熱鬧的環境下，沐春心中竟然又一次閃過一陣涼意。 Wωω★ тtκan★ ￠○
背後有人！
這個人在看着什麼？
——
介紹完新書之後，流雲着重聊到了在伊斯坦布爾生活的一些故事，隨後魯新宣佈，今天的讀者提問時間到了。
流雲逐漸進入狀態，到讀者提問時間，他已經完全應對自如，甚至可以說充分享受着他自己的讀者見面會。
沐春正在爲流雲感到高興的時候，一位讀者的問題另他身邊的楊星頓時呼吸急促。
\b“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燒了？”沐春問道。
楊星搖搖頭，隨後就一直把頭低垂着，生怕別人看見他的臉一樣。
“我們在網上看到抄襲流雲老師的人，然後我們還在下面評論讓那些作者刪除文章，有些作者很配合，有些作者就完全不配合，這件事情流雲老師自己怎麼看的。”
“抄襲嗎？因爲這本書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發佈在我的個人博客上，那部分內容主要是一些旅行攻略方面的內容，比如預訂機票、簽證辦理指南還有景點介紹之類的，大概有兩三萬字的篇幅吧，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抄襲是不是主要集中在這部分內容。”
“是的，主要是這些，但還有一些是你發表的幾篇散文，個人色彩很鮮明，連這部分都有人抄襲，我們就不能忍受了，這等於是剽竊別人的生活和記憶，這種抄襲真的說不過去。比如說，一位叫小星小網紅，他的粉絲有兩萬多，我們研究過這個人，這個人之前會寫一些旅行指南，但是大部分都是抄襲的，這種抄襲怎麼說呢，就是人從來沒有去過，純粹是七拼八湊一些東西，然後就寫了旅行指南，攻略之類的。
可是流雲老師不一樣，流雲老師關於伊斯坦布爾的故事，我們是當作文學作品欣賞的，不是一本簡單的旅行指南，這種內容也被隨意抄襲了，身爲讀者自然是要說幾句的。”
“之前也有讀者給出版社寫過郵件，在微博上艾特出版社的編輯，說是有抄襲現象，但是我也表示過，如果抄襲內容太多，希望作者能夠刪除，後來也就沒有再關注了。”流雲對此做了一些解釋。
看到讀者如此緊張，流雲心中也感到一陣陣溫暖。
寫小說的時候可遇到過不少噴的，現在竟然會被讀者這樣熱愛，爲什麼自己還是念念不忘寫小說的時光。
難道真的是因爲人心難以知足嗎？
我要的究竟是什麼呀。
“流雲老師，這種抄襲現象現在在網絡上還是比較普遍的是吧。”魯新問道。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比較少瀏覽微博之類的，大部分時間還是讀書或者旅行。”
籤售會結束後，幾個忠實的讀者還特意走到流雲面前對他說道：“這種惡意抄襲是可以找律師解決的，千萬不要輕易放過他們，只會愈演愈烈，拿別的的經歷當自己的，這種事情最不能容忍了。”
楊星的襯衫整個都溼透了，這下他想起來流雲是誰了，就是有很多人在他幾篇文章下面評論中提到的那位作者。
楊星一直沒有當回事，這種事情本來誰也不會太當一回事的吧。
機票信息網上都有，簽證怎麼辦楊星當時也是參考了幾位作者的文章，自己也去領事館的官網上了解過，這個也不能就說是抄襲吧。
也許當時寫文章的時候覺得流雲的那篇攻略非常完美，直接複製了一些段落，可是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難道流雲沒有抄襲別人嗎？
旅行指南這種東西，就算是買書，買十本里面也有五六本寫的內容80%是類似的，旅行網站上更是如此了。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有人噴真是說明楊星這幾篇文章寫的好。
編寫就不是寫了嗎？
編寫就不需要在電腦旁花幾個小時投入在工作中嗎？
編寫又不能一鍵生成。
楊星想用這些藉口讓自己自信起來。
但是好像沒有什麼用，不論怎麼找理由，眼看着流雲有這麼多讀者，再看看沐春......雖然是個醫生，但是不僅有作家愛戴他，甚至還在扉頁上感謝他。
這些人都算是人生贏家吧，自己和他們相比到底差在哪裡呢？
正在自怨自艾的時候，沐春和流雲聊了起來，楊星不想聽，奈何沐春的聲音還特別會鑽進他的耳朵裡。
“你這樣誇我我很困擾的啊。”沐春拍着流雲的肩膀說道。
“什麼呀，我可沒見沐春醫生有什麼困擾的時候。”
雖然一直在笑，從流雲的神情中，沐春還是感覺到幾分黯然。
“人生呢，不可能永遠走直線是不是？”沐春坐在高起的臺階上，雙腳騰空晃來晃去，看起來說有多麼漫不經心就有多麼不注意形象。
“嗯，我總有繞了遠路的感覺，就怕永遠都走不回去。”流雲說完，眼眶竟然有些紅紅的。
一旁的楊星插不上話，也不敢說話，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的賊，生怕被人認出來一樣。
但是這不妨礙他看到流雲偷偷揉了揉眼睛。
這算什麼？明明已經很火了，還不滿足？
我要是能出書了，我不知道多高興！
“那有沒有偶爾回去看看，我是說悄悄繞回去看看。”沐春雙手比劃着。
楊星看不懂沐春在比劃什麼，流雲卻又哭又笑起來。
“感覺失去了再去嘗試的勇氣，我甚至都不怎麼看小說了。”
說到這裡，流雲目視前方，抽了抽鼻子。
“流雲應該認識seven的吧，就是《機械少年》的畫師。”
“seven大神？我當然知道，之前還有新聞說他自殺了，後來還好是一出假新聞，要不然《行星少女》可能永遠都看不到了。艾爾可能要永遠孤零零的，不能和行星少女在一起的艾爾，我的童年啊。”
楊星完全不知道沐春和流雲在聊些什麼，這種不明白別人在說什麼的感覺簡直讓楊星現在的心情雪上加霜。
“他說想找一些科幻作者聊聊，不知道流雲有沒有時間，你也是一名科幻作者啊，寫過好多有意思的故事。”
“好像你還真的是我的讀者一樣。”流雲自嘲般笑了起來。
沐春卻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我是你的讀者，而且我期待看到你新的作品。”
“可是當初也是你引導我改變一下生活的吧，在你的影響下我纔去了伊斯坦布爾，獲得了某種意義上的重生。”
“繞道而行，合適的時候你自然可以迴歸自己的故事，如果心裡放不下，就一定會再回去的。”
流雲聽完，沉默不語，一分鐘後，他跳了起來，站到沐春面前，竟然不在乎楊星就在一旁，對着沐春鞠了一躬。
“您總是能讓很多事情變得特別簡單。”
沐春見狀，立刻彆扭起來，“別這樣啊，多奇怪啊，下週記得和seven約一下，你們會有很多話題的。”
這就是資源嘛？這就是人脈嗎？這就是真正有文化人的生活日常嗎？
楊星困擾了，那我算什麼？
聊完書的事之後，流雲才注意到楊星，“這位是沐春老師的病人嗎？”
楊星想說：“不算是病人。”
話到嘴邊又不敢說了。
流雲和他說話的那一刻，他滿腦子都在迴響着一句話，“你抄襲，小偷，你的文章都是抄襲流雲的。”
“我......”
“啊，放心吧，有什麼困難沐春老師一定會幫你解決的，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覺哦。”流雲拍了拍楊星的手臂，殷勤道：“真的，相信我，他很有辦法，你要做的就是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讓生活變得真正好起來。”
“哪有那麼厲害，你別在吹捧我了，再在這裡和你聊天，我的獎金又要長着翅膀飛走了。”沐春說完，蹦下臺階，和流雲揮了揮手，“我先回醫院啦。”
“竟然是翹班出來參加我的籤售會嗎？受寵若驚。”
流雲誇張的賣了一下萌，走到會場外的時候，店員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拉着流雲要簽名。
沐春則趁機悄悄溜出書店。
“沐春醫生，我先去公司了，下午還有工作。”
楊星心情太複雜了，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和沐春說話。
“好啊，你去忙。”
沐春說完，轉身朝醫院方向走去，剛走出幾步又突然返回，“楊星楊星，這本書給你，我家裡有兩本，這本就送給你吧。”
楊星可真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如鯁在喉，雙手無論如何也舉不起來，好像是被一整塊鐵皮牢牢壓住了一般。
“拿着吧，簽名版啊。”沐春說完，將書往楊星懷裡一塞，高高興興跳着走開了。
楊星拿着這本書，扔掉也不是，拿着又覺得這書上有刺，這刺一根根穿透他的皮膚、肌肉，最後到心臟的位置。
可真是難受啊！
男人難受怎麼辦？找女人治癒一下吧。
望着不遠處的洛水湖，楊星不知不覺就拿出了手機。
jane的消息，小秋的消息，現任女友的消息，同住女友的消息。
朋友圈點贊評論，社羣99+的聊天記錄。
謝天謝地，楊星終於回到了他熟悉的世界。
他先給jane回了一條消息，態度比平日好了幾倍。
接着給小秋回了幾個表情，曖昧等級明顯高於平時。
出乎楊星自己意料，他還給同住的女友回了一條消息。
五分鐘時間，他站在書店門口給所有找過他的女孩子都回了消息。
然後，楊星茫然地朝公司方向走去。
口袋裡的手機不停響着，楊星的心情也跟着暖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