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的心跳逐漸平緩、血氧飽和度和心率自覺都已恢復到正常水平。
如此看來，參照以往經驗，眼前這個想要自殺的男人應該已經擺脫了自殺危險，別說是五分鐘時限，就算是給他十五分鐘，他也不太會再跳下去。
爲什麼那麼多人選擇以跳樓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呢？
從高層建築上一躍而下，不侷限於住宅樓或者商務樓，還包括其他高層建築，比如遊樂場的雲霄飛車、摩天輪。
斷崖或者天橋上跳下的人也不在少數，甚至有人選擇參加跳傘活動，離開飛機後不開傘，直接跳下。
有些地方甚至因爲自殺人數太多而遠近聞名，成爲了所謂的“自殺勝地”，包括京島栃木縣日光市的華嚴瀑布、福井縣阪井市的東尋坊、京島的高島平住宅區，舊金山的金門大橋等等。
一旦一些地方的自殺人數增長，這類公共場所的自殺發生率就會增高，這一現象呈現某種特定的流行趨勢，一旦一個公共場合有了這樣的先例，選擇自殺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在研究領域，這一現象叫做hotspot effect（自殺熱點效應）。
全世界各大洲，自殺熱點地區加起來足有近百處，而高空建築自殺點更是佔了其中的大多數。
在沒有金門大橋這樣美麗、浪漫的大橋可選擇的城市中，辦公樓頂層、高層住宅樓的天台，甚至商場的中庭，都成了一些人的生命終點站。
爲什麼是高樓？爲什麼是大橋？爲什麼是這樣一些公共場所？如果限制人們進入這樣的場所，熱點現象是否會轉移？
有一項研究，跟蹤調研了金門大橋上自殺未遂的515人。只有6%的人在後來生活中繼續嘗試自殺。這意味着很多跳橋行爲屬於衝動行爲。
同樣的研究在城市內的高樓大廈頂層還沒有引起足夠重視。
尤其是這樣的老式住宅樓，頂樓不可能安裝攝像頭，即使安裝了也未必有人二十四小時監控屏幕，但如果能及時阻止人們的自殺行爲，僅僅是人爲干預，都有可能從死神已經伸出的鐮刀上將人救下。
曾有研究顯示哪怕是有不相關的專業人員闖入，也能有效阻止自殺行爲發生。在之後的跟蹤研究中，這些自殺者再次自殺的概率不足5%。
當然，這棟破舊的六層樓房樓頂是沒有攝像頭的，沐春算是一個闖入者。
“想好了沒有？五百塊，你有五分鐘時間。”沐春大聲催促。
男人擡頭看着天空，心想，“這下好了，好像天上的烏雲、朦朧的月亮，還有那些被雲遮擋住的星星——全都知道他要跳樓了，本來這件事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而已啊。”
“你這人到底怎麼回事？誰會付給你這麼多錢啊，這地方也不是你造的。”
“我已經說過了，這地方是我付了租金，用來練習的。”沐春的語氣十分認真，還帶着幾分莫名委屈。
“騙誰呢？花錢找地方練習自殺？”
“準確一點，不是練習自殺，這麼說太籠統了。”
“啊？那是什麼？”男人還是對沐春有了好奇心，這個突然闖進來阻止他跳樓的男人，不知道爲什麼，特別想和他多說些話，可是這個奇奇怪怪的人說出來的話實在有點不夠陽間。
正在男人心裡亂糟糟理不出頭緒的時候，沐春說道：“是跳樓，我來這裡練習跳樓。”
“你還真的來這裡練習跳樓啊？”
說完，男人站起身，走到天台邊，朝下望去，這一望，忽然心裡咯噔一下，膝蓋頓時軟綿綿的。
“怎麼了？你剛纔這麼一站我也應該問你收費的，你給我一百吧。”
“什麼鬼？我就是過去看看，又不是要準備自殺。”
“哦，那五十塊總要給我的吧，你站在我租下來的地方了。”
“不講道理，你這種人看起來還挺正常的，到底是想錢想瘋了還是缺錢缺瘋了。”
“缺瘋了吧，你知道，要是我很有錢，我爲什麼還要來練習跳樓呀，對吧。”
“也是，”男人覺得沐春這話有道理，“暴富和巨有錢絕對是能改變生活的大好事，有這種好事，誰還想要跳樓呢。”
“很多人跳樓是因爲財務問題，但是就算是有財務問題的人來我這裡跳樓，也要給錢才行。”
男人冷笑道：“你比死神還冷血，遇到你這種人，連死都死不成。”
“你不一樣啊，你有錢，你可以支付費用，然後從我這裡跳下去，不過一定要先給錢，微信、支付寶或者現金，最好是現金，不支持花唄。”
“你說得不錯，這種錢當然要先支付，要不然等人跳下去了，你還問誰收錢呢！”
沐春假裝咳嗽起來，“你還算是有腦子。其實也不見得一定拿不到錢，只不過這樣對你來說不公平，後續價格更高，收費更昂貴，而且由不得你不付錢。”
“爲什麼？”男人疑惑不解。
“跳樓又不是一定會死！從物理學角度分析，起跳的地點越高，着地時的動能就越大，受到地面的衝擊也越大。這個可以理解吧，初中物理知識。”
“當然，初中時候我的成績還是不錯的。”
“如果高度足夠，着地以後，身體各部位可能出現脫臼、骨折、破損及破裂等現象。當着地的地點爲瀝青地面或者岩石的時候，這個身體部分骨折、部分破裂、部分脫臼，部分壓扁、部分炸開、部分......”
沐春說到這裡，男人已經開始有些噁心，腦海中不停出現骨頭反轉，腦漿爆裂等等血腥殘忍的畫面，胃裡忍不住開始翻江倒海。
“跳樓啊，是最不忍目睹的死法之一。如果樓層不夠高，或者落下途中碰到了樹木、灌木、晾衣架、減緩了速度，甚至改變下落的姿態。
原本腦袋落地或者整個身體幾乎同時貼着地面落下，這樣大概率會受到致命傷害，但是萬一技巧不夠純熟，或者中途遇到什麼東西減緩了速度，腳先着地了，你想想看是什麼樣？”